第一节
《朱子语类》复句系统分类

复句的划分标准不一，学者们研究的结论也不一，但总有一种是最适合我们的研究的。我们讨论“复句”，无论古今，都指“包含两个或两个以上分句的句子”。其构成表现为“分句1……分句2……分句n”的形式。杨伯峻、何乐士在《古汉语语法及其发展》中关于复句及其分句有如下论述：“复句是由两个以上的分句（或谓语读）组成的意义相对完整的句子。分句（或谓语读）不是互为句子成分，而是有着语义上的逻辑联系。”“我们所说的谓语读即指谓语带有停顿，在句中作谓语，在复句中作分句，而不是其他句子成分。由于复句中的分句大多无主语，似乎叫谓语读更符合实际。不过叫分句也未尝不可，因‘复句’顾名思义就是由两个以上的分句组合而成的。”

复句虽为“复句”，其作为“句子”的本质仍未失去意义。比如，复句全句也会根据语用的需要，适当地停顿，作为整体有一个统一的语调。但复句又不像“句子”那样简单，因为它是复杂的句子，包含至少两个或更多相对独立又彼此联系的分句。其中隐含的逻辑关系，可以通过运用一些形式的手段（比如标记词）显现出来。总之，复句的分类原则是以逻辑语义关系为基准，辅之以标记进行提示。

我们将《朱子语类》的复句系统分为两大类、八次类。复句的两个部分的称呼多种多样，有的用前后分句，有的用小分句，有的用逻辑学的两个命题P、Q来表示。我们认为最好进行统一的规定和划分才能更好地进行讨论。所以在本文中为了便于称说，我们将复句的前后组成部分分别称为AP（前分句，Antecedent phrase）和CP（后分句，Consequent phrase）。大体分类如下：

由于《朱子语类》卷帙浩繁，共有112172个句子，因时间和精力有限，不能对所有句子进行描写和分析，所以本文只就其中有标记的复句进行研究。而无标记复句则多是通过隐性的方式表现句子内部的逻辑关系，其规律性不如有标复句明显，故不在本文考察的范围之内。以下就上述几类复句作简要说明。

一、联合复句

联合复句中的每个分句在逻辑意义上是完全平等的，不偏不正，没有主次之分。从结构形式上看，联合复句属于开放类的，它可以无限延展，在结构划分时可采用多分法。我们将《朱子语类》的联合复句再分为并列复句、选择复句、递进复句、承接复句四类。

1.并列复句

每个分句在意义上是平等的，不分主次，不偏不正。例如：

（1）乾元者，始而亨者也；利贞者，性情也。（《卷第六·性理三》）

（2）仁是天理，公是天理。（《卷第六·性理三》）

2.选择复句

选择复句是指在分句中列出两种或几种可能的情况，让听者从中进行选择。在《朱子语类》中，选择复句及其标记词都颇有代表性，近代时期是选择复句及其标记词发展的重要阶段，尤其是选择标记匹配框架系统在这一时期经历了快速发展。例如：

（3）凡此等类，是苍苍在上者真有主宰如是邪？抑天无心，只是推原其理如此？（《卷第一·理气上》）

（4）知觉是心之灵固如此，抑气之为邪？（《卷第五·性理二》）

3.递进复句

递进复句是指后一分句比前一分句在意思上更进一层，一般表示由少到多、由小到大、由轻到重、由浅到深、由易到难的变化，反之亦可。 例如：

（5）曰：“不但如此壮而已，又更须进一步也。”（《卷第七十七·易十三》）

（6）曰：“富贵不以道得之，不但说人君不用其言，只富贵其身。（《卷第二十六·论语八》）

4.承接复句

承接复句指前后分句按时间、空间或逻辑上的顺序表示连续的动作或情况，分句之间有先后相承的关系。 例如：

（7）而日所退之度，亦恰退尽本数，遂与天会而成一年。（《卷第二·理气下》）

（8）自华来至中，为嵩山，是为前案。遂过去为泰山，耸于左，是为龙。（《卷第二·理气下》）

二、偏正复句

偏正复句的各分句在意义上有主次之别，表达说话人主要观点或态度的部分我们称为正句，与此相对的部分称为偏句。偏正复句是相对封闭的一类，其内容一般不可随意延展。

1.转折复句

转折复句是指一个复句中AP表达一个意思，但CP没有顺着这层意思向下表述，而是出现了相反、相对的意思，或者超出听者心理预期的句子。其标记词可以是“但是”“然”“却”“则”“反”“倒”“虽”等。例如：

（9）“仁者以财发身”，但是财散民聚，而身自尊，不在于财。不仁者只管多聚财，不管身之危亡也。（《卷第十六·大学三》）

（10）或问：“克己之私有三：气禀，耳目鼻口之欲，及人我是也。不知那个是夫子所指者？”曰：“三者皆在里。然非礼勿视听言动，则耳目口鼻之欲较多。”（《卷第四十一·论语二十三》）

转折复句的特点是AP和CP表达的是已然的情况，但是CP相对于AP来说在意义上发生了逆转或者违拗，故而形成转折关系。

2.因果复句

因果复句的分句之间有原因和结果的关系。它又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先因后果，一类是先果后因。 这种复句中常见的标记词有：“因”“为”“故”“惟”“所以”“缘”。例如：

（11）向来久不晓此，因读月令“日穷于次”疏中有天行过一度之说，推之乃知其然。（《卷第二·理气下》）

（12）由道心，则形气善；不由道心，一付于形气，则为恶。（《卷第六十二·中庸一》）

3.条件复句

偏句提出条件，正句表示在满足条件的情况下所产生的结果。 常用的标记词有“只有”“唯有”“无论”“但使”等。例如：

（13）只要日日熟读，须教它在吾肚中先千百转，便自然纯熟。（《卷第十九·论语一》）

（14）但凡事察之贵精，守之贵一。如戒慎恐惧，是事之未形处；慎独，几之将然处。不可不精察而慎守之也。（《卷第六十二·中庸一》）

4.假设复句

假设复句中，前分句先提出一个假设，然后由后分句说明结果。 常用标记词有“果然”“万一”“一旦”“倘使”“如若”“若或”“设使”“且”“犹”等。例如：

（15）有此理，便有此天地；若无此理，便亦无天地，无人无物，都无该载了！（《卷第一·理气上》）

（16）万一即死，则亦不至昏昧过了一生，如禽兽然，是以为人必以闻道为贵也。（《卷第二十六·论语八》）

以典型性标记词来指代即如图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