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大学医学院是世界上最负盛名的医学机构之一。我说服自己,从斯托顿的家中乘公共汽车和电车只身前往医学院。踏上医学院前大门的楼梯时,我注意到脚下巨大的花岗岩石板已经被历代哈佛人磨旧了。走进门内,我希望能得到医学院的科学人士友好接待,并给我提供帮助。毕竟这是科学圣殿,对吧?但事与愿违,我连大门都进不去,守卫把我拦住了。
科学圣殿的守卫说“走开!”时,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去翡翠城的桃乐茜 (Dorothy)。我转到大楼后面短暂休整了一下,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走。所有的门都上着锁。我在垃圾箱旁站了大约半个小时。然后我看到一个人向我走来,他个子还没有我高,穿着T恤和卡其色的工装裤,我猜他也是个守卫,他是从后门进去的。想到这里,我想到了该怎么进去。
过了一会儿,我进去和他面对面站着。“他不知道也不在乎我为什么会在这儿,”我想,“他可能只是个擦地板的打杂工。”
“需要帮忙吗?”他问。
“不需要,”我答道,“我是来找哈佛大学的教授咨询问题的。”
“你是要找某位教授吗?”
“呃,其实也不是,我的问题是关于DNA和核蛋白方面的。我正在尝试促使患白化病的鸡生成黑色素。”对方向我投来惊讶的目光。我虽然确定他不知道DNA是什么,但见状,我继续说,“你看,白化病是一种常染色体隐性遗传疾病……”
话匣子一下打开了,我滔滔不绝地向他讲述自己在学校自助餐厅勤工俭学的经历,以及我和住在街对面的守卫查普曼(Chapman)先生如何成为好朋友。他问我父亲是不是医生。我笑了,说:“不是,他是个职业赌徒。他赌牌。”就在那一刻,我觉得我们成了朋友,毕竟,大家都来自贫困阶层。
当然,我当时并不知道他就是世界著名的神经生物学家斯蒂芬·库夫勒博士,曾获诺贝尔奖提名。如果他早说他是谁,我就脚底抹油——溜了。但当时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导师在给学生讲课一样。我告诉他自己在地下室做的实验:改变了一只白鸡的基因组成,使其变成了黑鸡。
“你的父母一定为你感到骄傲。”他说。
“他们并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躲着他们做的。他们只是认为我在试图孵化鸡蛋。”
“不是他们开车送你来这儿的吗?”
“不是,他们要是知道我来了这儿,会‘杀’了我的。他们以为我在树屋里玩呢。”
他坚持要把我介绍给一位“哈佛博士”,我有些迟疑不决。他只是个守卫,我不想让他惹上麻烦。
“别担心我。”他笑着说。
他把我带进了一间布满精密设备的房间。一位博士正准备用带有奇怪、可操作探针的仪器,将一个电极插入毛毛虫的神经细胞中,当时我并不认识这位“医生”,他叫乔希·萨内斯(Josh Sanes),当时还是研究生,现在是美国国家科学院的成员和哈佛大学大脑科学研究中心的主任。他身旁,一台装载着样本的小型离心机正不停地转动。
我的新朋友俯在那位博士的肩膀旁,小声跟他说了些什么。他的话淹没在马达的运作声中。那位“博士”冲着我微笑,眼中带着好奇。
“我待会儿再过来。”我这个新朋友说。
从那一刻起,一切都像梦想成真。那位博士和我谈了一个下午。然后我看了看钟,“哦,不!太晚了,我得走了!”
我急急忙忙赶回家,直奔我的树屋。那天晚上,我母亲的呼唤声穿透了树林,听起来就像火车头发出的汽笛声:“博——比(Bobby)!吃饭啦!”
那天晚上,包括我在内,没人知道我碰到了世界上最伟大的科学家之一。20 世纪 50 年代,库夫勒进一步完善了将几个医学学科结合起来的想法,把生理学、生物化学、组织学、解剖学和电子显微镜的元素融合到一起。他将这个领域命名为“神经生物学”。
哈佛大学神经生物系创立于 1966 年,由库夫勒担任系主任。作为一名医科学生,我有幸通过学校课程系统地学习他的著作《从神经元到大脑》( From Neurons to Brain )。
没想到几个月后,库夫勒博士就帮助我进入了科学界。我往返实验室多次,和他实验室的科学家们攀谈,他们当时正在探究毛毛虫的神经元。
我最近偶然发现了乔希·萨内斯当时寄给杰克逊实验室的一封信:“如果查一下记录,你会发现鲍勃几个月前从实验室订购了 4 只老鼠。这笔花销使他最近一直囊中羞涩。现在,他面临着一个选择,是去参加毕业舞会,还是继续研究他的鸡蛋。”
当时的我虽然最终决定去参加毕业舞会,但我对“感觉—运动系统”,即意识对动物感知系统的重要性非常感兴趣,所以几年后我又回到了哈佛大学医学院,与著名的心理学家B. F. 斯金纳(B.F. Skinner)一起工作。
哦,对了,我还凭借改造白鸡基因的项目赢得了科学展览会的大奖。校长不得不在全校师生面前向我母亲表示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