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代始建的封建大一统王朝,在汉代的四百零五年间得到了发展。儒家敬贤、尊老、孝行、妇道等伦理思想渐入人心,建功立业也成了社会的主流期许,秦汉时期的人们在思想上已经基于生活中的种种现实。
而人们“死人有知,与生人无以异”的观念,以及对得道升天这一人生终极理想的向往,又使人们在面对某些时刻时,沉湎于非现实的虚幻之中。
秦汉时期的绘画,一方面常以高度概括的表现手法再现着现世生活,壁画、画像石、画像砖中的形象生动又质朴;另一方面,在墓葬出土的帛画、漆棺画中又充满了对往生彼岸世界的神秘想象和奇异力量。这些对应着现实与虚幻的二维视觉艺术,延续了春秋战国时期出现的“古典”与“浪漫”两种方向,呈现出一种“非虚非幻又夹杂着部分非真非实的整体状态”。
此时从工艺美术中剥离而出的独立绘画品类:壁画、帛画、漆画,作为一种应时代而生的新艺术形式,有着特殊的意义和功能。“丹青”这个绘画的代名词,本指“丹砂”和“青绿”两种明艳不易褪的颜色,在汉代时象征着不渝和帝王信誉,因此丹青所画的图有着与竹帛记录相同的“载典籍、存信史”的功用。
于是丹青开始为帝王所用,汉文帝的未央宫承明殿画有“屈轶草、进善旌、诽谤木、敢谏鼓、獬豸,凡有五色物也”,武帝绘有周公辅佐成王图,宣帝的麒麟阁画有十一名功臣……歌颂武功、奖励耕战的图画在宫廷以及州郡都有所发展,各州郡还有很多以大儒、明贤、孝女作为主题的画作出现,这种持续的大规模集体创作,使绘画成了辅政和宣誓皇恩的直观工具。
在题材上,汉代绘画分为现实生活、历史事件和神怪题材三类。表现神怪题材的作品在早期出现较多,表达着汉人的浪漫与想象,从神仙灵异、祥瑞珍奇到古圣先贤,都有着程式化的样子,哪怕是想象中的神怪,在形象上也要栩栩如生,是一种逐步从抽象到写实的演变。
历史事件类题材,都是选取足以诠释儒家“忠孝节义”观念的人物与故事,如老莱娱亲、董永孝亲、梁节姑姊、齐义继母、秋胡戏妻、聂政刺侠累、荆轲刺秦王、二桃杀三士等,画面简单易懂,绘画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礼教画。
现实生活题材中,有车马出行、庖厨宴饮、乐舞百戏、田猎农事,以及各种建筑,使这一题材的作品在秦汉绘画中数量最多。特别是到了东汉时期,宴饮、百戏、乐舞成了绘画的主要内容。通过对现世生活的再现创造出的鲜活人物,为后世带来了最真实的历史。《夫妇宴饮图》中的衣食用具,《收获弋射》画像砖中的收割与弋射,能让人们通过画面一览两千年前的情景。
绘画的技法在秦汉时期也有了专属性的发展,《马王堆一号汉墓T形帛画》原本是招魂用的“非衣”,但却用有序的层次展示出汉初人们观念中的宇宙图景。帛画场面复杂而宏大,其中的人物形象在线条的运用中粗细有别、流畅舒展、精韵刚劲;设色有勾线后平涂,也有部分使用渲染,还有直接用色彩绘制的多种形式。
墓室壁画《迎宾拜谒图》更能表现古代画家在人物塑造上的水平,除阶级特性外,作者对人物神情、性格和相互关系的处理都已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若梳理中国绘画艺术一脉相承的关系,《马王堆一号汉墓T形帛画》《迎宾拜谒图》为魏晋绘画艺术的发展开启了道路。
汉代时象征着王权统治的宏大建筑,使画像石、画像砖的应用如风如潮。
画像石、画像砖是以刀代笔,刻画的人物多是侧面剪影,既无表情,也无复杂的环境,大胆使用夸张与想象,打破时间、空间的限制,靠刀法上的抑扬顿挫,表现着人物依动势获得的生动效果。山东嘉祥武氏祠的《荆轲刺秦王》画像石,选取图穷匕见后匕首插入柱中的一瞬间,准确传递出刺杀未果的信息,画中秦王被割落的袖子,荆轲上扬的头发,都更加烘托出画面的戏剧性,充满了运动和张力,展现出磅礴的“气势”。
处于绘画初创阶段的秦汉,画中生动的夸张、取势、传神等处理手法,有着后世历朝绘画无法超越的高明之处,而画面整体的气势与力量感更是动人心神,在整个中国艺术史上始终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