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两代结束了数百年的战乱与割据,大一统的局面之下,政治、经济、文化异常繁盛,各类艺术迅速发展。绘画作为视觉艺术中最典型和最具代表性的艺术类型,不仅是隋唐文化繁荣和兴盛的标识之一,更是中国历史上文化交流与开放良性发展的例证。
隋代虽然只有三十七年的短暂历史,但这个时期的画家善于总结魏晋南北朝的绘画经验,绘画创作已经出现攀向高峰的迹象,为唐代绘画艺术的繁荣昌盛做了极尽的铺垫。
唐代,多个绘画种类得到了进一步发展:人物画成熟多样,山水画蓬勃发展,花鸟画作为新的独立画科绚丽登场;在绘画理论上,著作数量超越了所有前朝,在画“史”和画“论”方面均有着独特的建树。作为古代中国画的成熟时期,成为中国古代绘画史上的重要转折。
隋统一后,来自南北各地的画家,集中在京畿,多以宗教与贵族生活为绘画题材,多做寺庙壁画和殿堂装饰之用,出现了杨契丹、董伯仁、孙尚子、展子虔、尉迟跋质等各有所长的知名画家:杨契丹擅画“朝廷簪组”,董伯仁擅画“台阁”,孙尚子擅画“美人魑魅”。在风格技法上继承了南北朝的传统,画风多属于“属意温雅、用笔调润”的绵密一体。
隋代的画家已经懂得从生活中汲取素材,开始尝试关注反映现实生活的写实风格,尤其是把现实人物的活动置于自然环境之中加以表现,成了新的时代气息。展子虔的《游春图》是一幅描绘明媚春景的全景画,里面不仅有春水细波粼粼,桃红柳绿、山青草碧,还有游湖的船只,山间的寺庙与别院,更有策马回望的男子和倚门观望的女子间的互动,鲜活的生活气息,充满了安闲欣乐的意趣。
由于有人物活动,山水环境的比例自然得当,较好地表现出了“远近山川,咫尺千里”的空间效果。在技法上青绿重彩勾填描绘山川、人物,树木以粉点染,虽然山石、树木还没有形成较为程式化的皴法和画法,尚未摆脱装饰感,但写实能力有明显进步,超越了魏晋以来“或水不容泛,或人大于山”的幼稚阶段,呈现出成熟的趋势。
唐代绘画名家辈出,人物画有“天下取则,丹青神化”的阎立本,“天衣飞扬,满壁风动”的吴道子,“绮罗人物”的张萱、周昉等人;山水画有“画中有诗”的王维,“清墨重彩,金碧辉煌”的李思训、李昭道、张操等人。
初唐时期山水画、花鸟画以及宗教绘画明显丰富起来:山水画沿袭着隋代以来的细密作风,台阁宫室画兴盛;花鸟画以薛稷、殷仲容为代表,出现了设色和水墨两种呈现方式;宗教绘画出现了世俗化的倾向。
人物画在此阶段的发展最为突出,表现着重大政治事件与勋将功臣,较之从前更有现实主义姿态。阎立本的《步辇图》,用画笔记录了唐太宗会见吐蕃求婚使者的重大历史事件,虽无任何场景的添加,却凸显气氛隆重,对太宗和禄东赞等人的细微描绘,再现了画中人物的气质与风貌,在颂扬大国上邦气度与唐太宗英明睿智的同时,也记录了汉、蕃两族的友好关系,具有极高的历史价值。另一幅《历代帝王图》卷,描绘了自汉昭帝到隋炀帝十三个帝王的形象,精心刻画出每个帝王符合自身情况的不同神色情态,彰显了画家卓绝的技法,代表着初唐人物画的新水平。
盛唐是隋唐绘画发展史上一个最为繁盛的时期,宗教绘画日趋世俗化,神仙、菩萨以现实人物为蓝本,壁画题材也扩展到了装饰观赏的山水花鸟。
“画圣”吴道子在宗教画、人物画及山水画中都有着极高的造诣,在技法上高古游丝描、兰叶描运用娴熟,并以新的晕染法增加立体感。他凭借壁画中丰富的创作经验和热情,以及对多种宗教类型人物的生动描绘,被民间广为传颂,所谓“天衣飞扬,满壁风动”。
人物画方面,雍容典雅的人物仕女画尤为突出。张萱、周昉全面瓦解着绘画的教化功能,突破了封建伦理下的“节妇烈女”题材,真实描绘着唐代女子的普通生活。《捣练图》再现了唐代皇家内府的织造情景,妇女体态健硕丰满,相同样式的衣服,却以不同的颜色纹饰,烘托着她们每个人的气质特点。周昉的《簪花仕女图》描绘了后宫妃嫔身居花园中的情形,环境只有左侧的玉兰提示,更多地靠鹤和小狗加以暗示;她们表情的安详平和,体态的丰腴从容,服饰的华丽奢艳,却都抵挡不住内心的寂寥与无奈的表露,极为成功地刻画出古代贵族妇人狭窄贫乏的真实生活。
山水画在经过李思训、李昭道父子的演绎创造后,已经发展出较完备的设色山水绘画体系;随着山水画诗的出现,水墨山水画逐渐成形,其中“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王维以水墨渲淡的画风成为后世文人画鼻祖。随后王墨等人尝试的山水画变异,题材多选树石,画法渐重用墨,有着“应手随意,倏若造化”的高超技艺,泼墨山水画崛起。
花鸟画在中晚唐时期逐渐走向成熟,工细艳丽的花鸟画日臻完美,描绘田野情趣、疏淡简洁的花鸟画也已出现,边鸾、滕昌佑、刁光胤等人,以画中“穷羽毛之变态,夺花卉之芳研”的精妙,集中体现了花鸟画的成就。此外,专画牛马题材的名家辈出,曹霸、韩斡、陈闳、韩滉等人,从牲畜形体质感到姿态性情各方面的表现都达到了新的水平,甚至后世少有出其右者。
唐代的美术理论著述众多,以张彦远为代表的唐代美术理论家们把绘画艺术推上了中国正统文化的行列。张彦远的《历代名画记》作为中国第一部系统画史,不仅系统全面地总结、梳理了中国历代绘画艺术及其理论成就,还着意将书画艺术作为正统文化对待,并强调书画非一般人所能为:“古善画才,莫非衣冠贵胄逸士高人”。这代表着唐人已将绘画作为一种文化被确定下来,有着与文、史同等的地位。
朱景玄撰写的《唐朝名画录》一书,提出了以“神、妙、能、逸”四品定出画的等级,其中逸品是“格外不拘常法者”的单独一品。这个书画品评的新法则是对南北朝时期“六法论”的综合运用,也是唐人在书画品评标准上的创新。
中国绘画发展至唐代不仅门类齐全、风格多样,出现了很多艺术巨匠,他们创造的形象更为完美,主题更为明确,反映现实生活力度更大的绘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历史高度;而且在绘画的理、技、法等各方面都日臻成熟,从绘画创作到品评鉴赏都有法可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