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清瑜就低头,娘,您曾告诉我做人要有担当,告诉我要有取舍,可您从没告诉过我,父亲他并不是一个顶天立地有担当的男儿。娘,您口中的父亲,是您心中期望得到的男子吧?
看着清瑜面上的哀痛,宋渊也沉默了,清瑜口中的娘当然不是现在的林氏,而是楚氏,那个在这里不能被提到的女子。
宋渊伸手去摇清瑜的胳膊:“姊姊,我一定会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孩童的声音稚嫩,清瑜低头看着宋渊,能看出他面上的肯定,清瑜轻轻摸一摸他的脸,声音变的更轻柔:“记住,知道了什么东西该要,什么东西不该要,旁人就不会用你想要的东西来威胁你。”
宋渊很努力地点头,看着他稚嫩的脸,有一种什么东西从清瑜心里升起,这个孩子是弟弟啊,是自己曾经羡慕过旁人家的兄弟姊妹中的那个弟弟。感觉到清瑜的手抚上自己脸的时候变的很温柔。
宋渊抬头对清瑜露出一个笑容,他笑起来唇角往上弯带有一些些羞涩,或者是像他那个清瑜从没见过的生母。清瑜也回他一个笑容,两人之间的气氛变的十分柔和融洽。
茜草手里抱着些东西过来:“姑娘,这是当日县君吩咐送过来的,都是您平日贴身用的,全要还回去吗?”清瑜看都没看她一眼就点头,茜草身后的夏云夏月手里拎着两个大包袱,看见清瑜这样两人面上顿时现出凄惶之色,姑娘这是怎么了?就算和县君拌嘴,怄了气,也不能这样做啊,县君已经再三对姑娘相让了,成这样后在这房里服侍姑娘以后的前途可就没半点亮光了。
茜草虽然同样感到吃惊,但习惯于服从的她并没说话,而是示意夏云她们提着这些东西出去,好送回到林氏那边。
宋渊看着清瑜,眼里渐渐有了崇拜,家里的哥哥姊姊们都和她不一样,她不怕父亲,也不会觉得娘对自己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更不会哭哭啼啼的。这样的人是自己的姊姊,而且还是长姊,清瑜等到茜草她们出去之后才看见宋渊眼里的崇拜神情,用手敲一下他的头:“进来这么久,只怕你渴了,我先去给你倒茶,以后你来我这里,茶水点心这些都要我亲自给你做了。”
宋渊跟着清瑜到了外面,看着清瑜熟练地把火生起,开始烧水煮茶,宋渊蹲在那好奇看着:“姊姊,姨娘都不许我做这些,说这些粗活都该下人来做,还说这样做不尊贵。”清瑜把茶叶放在茶壶里等待着水开,转身笑着道:“尊贵不尊贵,不是靠做什么活来表现的,不过呢,你和我不一样,我从小在乡下长大,又没下人服侍,这些活总要做。”
宋渊再次努力点头,接着小小声地问道:“姊姊,姨娘说,你的娘是外室,是娘她宽宏大量你才能回来。”清瑜扇火的手停下,这时水开了,清瑜把水提下往茶壶里倒着水。宋渊有些紧张地问:“姊姊,是不是我说错话了,你娘她……”
清瑜把茶倒到杯里往宋渊手里一放:“当然不是,只是形势比人强,但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叫那个女人一声娘的。”宋渊眼里刚才又要泛出泪,听清瑜说了这句话才猛然点头:“嗯,姊姊,以后我绝不会再说,而且你的娘就是我的娘。”
清瑜轻轻拍他脑门一下:“傻瓜,快喝了这杯茶走吧,不然你出来时候太长,你房里的人也该去寻你了。”宋渊捧着那杯茶乖乖地喝,院里突然进来了几个人,看见清瑜坐在廊下喝茶,领头的倩云声音有些高:“还真是悠闲啊,瑜姑娘,您既和老爷说了,县君也不敢勉强您,这些东西县君就只有收回去,以后每年送二十两银子过来,随您爱怎么过怎么过。”
说到后来,倩云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了,若不是当着众人的面,倩云都想拍掌称快,看她再骄傲,一年二十两银子够什么用?什么都没经过的乡下丫头,放着好吃好穿不去享受,非要过这种日子,真是贱。
倩云在心里骂了个干净,清瑜却理也不理她,见她不搭理自己,倩云心里又有怒火,茜草从外面匆匆跑了进来,瞧见倩云忙上前行礼:“倩云姊姊,县君她,”清瑜已经对茜草道:“让你们理的东西都理出来了?照单子送过去,别缺了一样半样的,到时还要怪我眼皮子浅把东西昧下。”
倩云听了这话面一阵红一阵白的,接着就笑了:“瑜姑娘,还有件事,您一年也就二十两银子,你房里下人一年的月钱加在一起差不多就三十两,县君她还有交代,既然姑娘您不愿意沾林家的一分一毫,这些人的月钱自然也要姑娘您出,当然,以后莫嬷嬷也不会再来教导姑娘了。”
茜草听的脸越来越白,几次想开口说话但不晓得说什么。清瑜用手轻轻抹掉杯子上的水渍,把茶一饮而尽才道:“来也好不来也罢,这些人既不是我花银子买的,也没有收过我一厘银子,拿回去也罢。”
倩云见清瑜还是那么平静,本想好好奚落她,可是清瑜全不接招,咬一下牙就对身后的人道:“既然瑜姑娘都这么说了,你们快些把东西该收的收、该理的理。”清瑜还是坐在那里喝茶,偶尔低头和宋渊说两句。
宋渊早在她们进来时候就被吓到了,但看见清瑜这样神色自若,又觉得自己的惊慌是不对的,但手还是紧紧抓住清瑜的袖子,小脸满是煞白。
倩云让人去里面搬东西,见宋渊缩在清瑜身后,眉一挑就蹲下对宋渊道:“二郎君怎么在这儿?也不见你去寻大姑娘玩?大姑娘昨儿还说呢,新学了做点心的法子想让您尝尝呢。”倩云越笑宋渊就觉得越不对劲,清瑜已经把杯子放下,瞧着倩云道:“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倩云看见清瑜终于有了旁的反应,心里有几分得意:“我忘了什么事?”清瑜瞧着她:“我也好,二弟也吧,不管我们的娘是谁,但都是爹的孩子,都是你的主人,你有什么资格不经过我的允许就离我这么近?”
清瑜的声音并没提高,但倩云却觉得心里有股寒意涌上来,她往后退了一步,有些不甘愿地道:“是,姑娘您说的是,奴婢逾矩了。”清瑜拍拍宋渊的头:“好了,茶喝过了,话也说完了,你该回去了。”
宋渊眼里对清瑜的崇拜更深,为什么她不需要大声就可以让人听话?为什么自己不可以,脑里有这些念头宋渊不舍得离开清瑜,但清瑜的话也很对,宋渊起身对清瑜行礼后才下了台阶。
倩云瞧着宋渊离开,对清瑜笑着道:“瑜姑娘对二郎君很爱护啊,只是瑜姑娘,您这样的爱护对二郎君不知道是福还是祸?”清瑜冷冷地看了倩云一眼:“只懂得捏软柿子,你也不嫌丢人。”
倩云顿时觉得脸上热辣辣的,但还是强挣道:“姑娘等今儿一过,您就晓得谁是软柿子了,到那时姑娘不要去哭着求老爷。”清瑜看着下人们把那些东西都搬出去,声音微微往上扬:“敢吗?”
倩云差点气死,这哪是个十三岁刚过不久的孩子?自己说一句她回一句,每一句都回的让人无法反驳。偏偏又不敢骂她,这里这多的人呢,至于她,倩云衡量了下,就冲那日清瑜打那婆子那下来瞧,自己的力气也比不过她。
看着屋内渐渐搬空,只余得一榻一几一凳,清瑜起身往里面走,今儿这半日是着着实实地累了,总要歇一歇。倩云见清瑜不理她,只得气鼓鼓地带着人准备走,刚走出一步就被清瑜叫住,倩云还当清瑜要说几句软话,谁知清瑜却道:“回去告诉县君,寻人来这里堆个灶,锅碗瓢盆这些也备齐,以后我要自己做饭吃,不劳再从大厨房拿饭。”
倩云见清瑜说的决绝,只得回了声:“是,奴婢定会转达。”就带人走出,临走时当然不忘叫上茜草几人。清瑜听着院门关上的声音,脱了鞋往榻上靠去,来了这么些日子,今日竟是最安心的一天,以后再不需提防着别热要逼自己叫娘了。
清瑜这一觉睡的太阳西沉,肚子饿了才起身,看着空荡荡的室内,清瑜套好鞋从放点心的地方寻出几块点心垫着肚子,也不知道林氏什么时候才来叫人堆灶,再不行自己还是要去走一趟。
倒了些茶水觉得肚子有些饱,清瑜在院子里转了圈,这灶该堆到什么地方呢?还有该寻把锄头种些菜,不然要出去买菜的话太划不来了。
这时院门被轻轻推开,有女人的声音传来:“瑜姑娘在吗?”清瑜把手里的东西扔下:“我在,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