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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京城

车队在第四天中午进到京城,虽然离京城不过两百里路,赶的快的,一天都可打个来回。朱老爷是个办事妥帖的人,每天只行六十来里,早睡晚起,一来是担心婉潞累着,二来这行李沉重,遇到劫道的就不好,慢慢的走,横竖赶的上。

车进京城之后,春燕就掀起帘子一角,偷偷看着外面的街市,京城繁华,春燕从生下来长到现在,又从没离开家乡的,那眼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看了会还招呼夏妍:“姐姐你快来瞧,这街上不年不节的,怎么这么多人。”京城本就繁华,小的时候,自己也曾缠着三舅舅,让他带自己偷偷去街上逛,买糖葫芦,看耍猴戏,还有百耍,那么多好玩的东西,眼都不够看。

等回来时候,总免不了要挨娘的一顿训,这哪有大家公子带着外甥女往街上乱窜的道理,走丢了怎么办,磕着碰着了怎么办?三舅舅每次都只是听,等下次来,照样悄悄带自己出去。

婉潞想起往事,睁开双眼,正好对上秋烟的眼,不等婉潞说话,秋烟已经端上杯茶,婉潞接过,笑着问道:“你怎么也不瞧瞧这京中景致。”秋烟的手已经握成拳在婉潞腿上轻轻敲起来,淡淡笑道:“奴婢本是京里人,侯府的家生子,陪着二姑娘出嫁的,本来想着这一辈子都离爹娘极远了,谁知二姑娘要挑个丫鬟陪姑娘回来,奴婢这才求了二姑娘得以回京,这也是托了姑娘的福。”

好个伶俐丫头,想起她初来时候的不言不语,婉潞的眉微微一挑,这丫头当时也是怕太过伶俐了被退回去吧?这世上多的是不喜欢伶俐丫头的人,太过伶俐了,就会生出不好的心。

不过,能够用伶俐的丫头,也是件好事。婉潞再没说话,马车已经停住,朱老爷的声音传来:“外甥女,到了,先下来歇息吧。”杨妈妈已经挑起帘子,春燕和夏妍一边一个扶着她,秋烟冬艳两人在后轻轻拉着她的裙边。

带着丫鬟婆子迎出来的是朱浅草,她的丈夫方举人今日一大早就出城十里去接自己的老丈人,朱浅草先给自己的爹行了礼,这才招呼婉潞:“婉姐姐好久不见。”朱浅草嫁了两年多,和婉潞记忆中那个娇俏的少女有些不一样了。

连容颜都变的圆润,说话时候脸上也不是少女时候的甜笑,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雍容的气度,瞧来他过的极好。只有听到方举人和朱老爷说了句什么,她回身白了眼方举人,这动作倒带有丝娇俏,让婉潞见到她少女时的影子。

一路行来,婉潞见这里虽是暂居之地,门楣上挂着红绸,门上大贴喜字,打扮的是喜气洋洋,明年这都是朱浅草的功劳,此时已经进了屋,婉潞含笑道:“辛苦妹妹了。”

朱浅草正在吩咐丫鬟上茶,见婉潞还穿着大衣服,忙笑着道:“姐姐也该换了衣衫,这一路都捂着,进了这里,换了人也松快。”婉潞正有此意,进了里面换掉大衣服,换了淡黄嫩绿的春衫,走出来时,朱浅草正和两个管家娘子样的人在说话,听到婉潞出来,笑着起身道:“姐姐,这是定安侯府遣过来帮忙的两位管家娘子,昨儿就到了,我这里人手够了,不知道姐姐要不要人手?”

婉潞心里晓得这不过是赵家做出的姿态,朱浅草说话时候两个管家娘子就已站起身来,手紧紧逼在两边,那眼落落大方地望婉潞身上望去。等朱浅草一说完,两人就双双跪下磕头,婉潞看一看两人,端庄坐下头微微一抬,温煦地叫她们起来坐于一边。

见婉潞行动之间毫无村气,一派大家风范,这两个管家娘子的神色才变的放松,毕竟这虽是自小定下的婚事,但平家离开京城也十多年了,万一是个小家子气没见识的女子,还是有些麻烦。

婉潞已吩咐丫鬟上茶,那眼也扫了她们几眼,从她们神色变幻,就晓得心里在想什么,笑着道:“劳烦两位妈妈了,只是一来这里人手够了,二来想必那边府里也忙的不行,还请二位妈妈回去给老太太,几位太太磕头,说我心领了。”

婉潞说话时候,这两管家娘子已经站起,等婉潞说完,两人齐声应是,春燕已拿过两个荷包递上,那两个管家娘子掂一掂,觉出荷包不轻,脸上的笑容竟滞了滞,没想到平家离开京城这么久,出手竟如此大方,从这荷包大小,重量来看,里面不会少于十两银子。看来外面的传言也不一定对,两个管家娘子互看一眼,又行一礼也就双双退下。

方才管家娘子们的神色春燕看的真切,不由有些郁闷地道:“果然侯府的人出手不小,这十两银子的荷包,她们俩看起来还有些不高兴。”婉潞白她一眼,春燕生来活泼,虽有吴妈妈的调教,终究还是有些脾气改不了,浅草是明白的,只是一笑。

已有一道细细的声音传来:“春燕姐姐,那两位妈妈不是嫌赏银不够,做下人的,上人赏的,不管是多是少,是好是坏,只有自己受着的,哪有挑东挑西的理,只怕她们也曾听过外头的传言,这才有些吃惊。”

说话的是秋烟,婉潞虽和朱浅草说着花,但还是对春燕道:“听到没有,秋烟比你小了三四岁呢,说话伶俐处比你可要强多了,你啊,要多向她请教呢。”

春燕来婉潞身边时间最长,平日婉潞待她也好,听了这话小嘴撅一撅,有些撒娇地道:“原来姑娘有了合心服侍的人,就不要我们了。”这个傻丫头,婉潞轻轻一叹接着就对秋烟道:“你本是侯府的家生女儿,那两位妈妈只怕你也是认得的,趁着她们没走远,你也好托她们给你的爹娘带个信,让他们晓得你回来了。”

秋烟面上露出一丝喜色,行礼出去。朱浅草等她走出去才笑着说:“姐姐数年不见,行事还是这么稳妥。”屋里别的下人都出去了,只剩得她们两人。

婉潞斜靠在榻上,用手捂住嘴打个哈欠:“我们姐妹多日没见,也要说说心里话,不是说你半年前生了个小子,怎么不抱来给姨妈见见?”提起孩子,朱浅草脸上的喜悦变的更深,嘴里还是推脱道:“那小子皮的很,这办喜事忙忙碌碌,何苦让他来给你添乱。”

婉潞并没忽视朱浅草说起孩子时候面上的喜悦,只是一笑,朱浅草又道:“横竖你也嫁在京里,日后见他的日子长着呢,只怕等你进了侯府,嫌我们不过是举人之家,这门亲戚太低,配不上侯府的高门槛。”不等婉潞说话朱浅草已大笑起来,婉潞捶她几下。

两人又说几句,朱浅草才从袖子里拿出一沓东西,看样子像是礼单之类,朱浅草递了过去:“这是各家各户送过来,说给靖安侯爷的孙女添妆的,我不好自专,收了进来等你处置。”

婉潞坐正身子翻了翻礼单,都是曾和靖安侯府有过交往的,看着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婉潞从里面捡出几张,剩下的推给朱浅草:“都退回去吧,我爹在世的时候就说过,除了有那么几家,别的人家送的礼,都退回去。”

朱浅草并没管那厚厚的礼单,而是拿起婉潞挑出来的几张瞧起来,抿嘴笑道:“我们平大小姐,赵六奶奶的眼真和别人不一样,放着那么多的珠宝玉器不收,就收了三部古书,两副画,还有一个砚台,到头来,还要我赔出无数的赏钱。”

婉潞把礼单从她手里抽出来,话里已有叹息:“这几部书和画,还有砚台,是当年我爷爷送人的,今日他们送回来,也是给我留个念想。”朱浅草本已唤管家娘子进来把礼单送出去,听了这话那手就停在半空,终于还是落到婉潞手上。

婉潞脸上已经重有笑容,拍她一下:“得,你赏出去多少银子,我全都还你不就成了,现在都是方家主母,举人娘子了,还和我算这些小账。”朱浅草故意哼了一声:“难道你不晓得我是穷人家的主母,这帐自然要算的小些。”

两人嘻嘻哈哈一阵,不觉已是午饭时候,丫鬟们伺候用饭毕,端上茶来。朱浅草接了茶轻轻一吹,讲些这几日打听的赵家情形。赵家原本的情形婉潞已了然于心,赵老太爷有四个儿子,恰恰两嫡出两庶出,除三老爷外,娶的都是名门大族的姑娘。

婉潞要嫁的就是赵大老爷,现任定安侯的三儿子,赵家六爷。婉潞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浅草在重复自己已经知道的事情,猛然听到浅草这么说了一句:“别人还好,我听他们说,赵家三奶奶是个泼辣货,本就难缠不说,偏生还是出于秦家,最恨别人提她的曾祖,爱的是别人提她的姑祖母,姐姐你要记住了。”

这个婉潞倒听说过,秦家,秦太后的母家,现在皇位上坐着那位的舅家,听起来是十分荣耀,可是知道底细的人都明白,秦家在三十多年前,不过是屠户之家,就算后来秦家女儿入宫生下皇子,得封修容。也不过是先皇众多后宫中的一个,真正的发家,要到了十五年前,现在的皇帝登基十年后下诏追封已逝的秦修容为太后,同时追封母家,京城诸贵之中才多了秦家的名字。

但对赵家这种百来年的世家来说,秦家不过就是暴发户一样的,秦家女儿进了这样世家,只该低头做人哪有泼辣无比的。见婉潞在低头思量,朱浅草握一握她的手:“横竖我问到的就是这些,这位三奶奶可不好惹,要说身份,赵家媳妇里面最尊贵的就是那位郡主了,她虽进门才三个月,赵家上下可不敢怠慢半分。”

一年前,皇帝下诏册封自己已逝长姐留下的女儿安荣县主为郡主,紧接着就赐婚给了赵家四老爷的嫡长子赵七爷。这个诏令在京城中掀起了一些小波澜,要知道定安侯还没上书请封世子,况且京城人都知道定安侯长子虽则是嫡出,但十分平庸,赵七爷也是嫡子嫡孙,少有才名又多了妻子的后援,不免让人对下一任定安侯的人选,多了些想法。

婉潞是明白这些的,横竖这爵位也落不到自家头上。对朱浅草点一点头:“我明白你是为我好,只是她若要找什么茬,我也不是吃素的。”朱浅草叹了一声:“我嫁人后才知道为人妇的难处,你是大家子的媳妇,那难处自然比我要多了些。”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婉潞嗯了一声,春燕的声音传了进来:“姑娘,舅老爷派人来说,三舅老爷来了,姑娘是请进来见呢,还是出去见?”三舅舅来了?婉潞不由站起。自从那年李三老爷来闹过一场,忏悔回家之后,就跟换了个人样,痛定思痛就开始经商。

他本不是什么笨人,又得了些助力,生意做的如鱼得水,上个月还有信来说他身在云南,不能赶来送婉潞出嫁,怎么这时就到了? WOJhV5styARoCYTihPjaqu6lVFor+OZVMfDSl1QKypsyHcSi1HkrDUDpRHVu4ph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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