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这个问题相关的是现实对无意识的冲动的影响。对于弗洛伊德而言,本我的冲动是独立的整体,这个整体与世界上任何其他事物(包括其他的本我冲动)都没有内在的关联。
我们可以近似地用一些形象来比喻本我,并将其称作一种混乱的状态,或一个装满沸腾的兴奋感的熔炉。根据享乐原则,这些本能为本我注入能量,但本我并没有组织性,也不由一个统一的意志来统领,它只是一种想要让本能需求获得满足感的冲动。根据逻辑定律——尤其是矛盾定律——不适合本我的进程。相互矛盾的冲动同时存在,并不会相互抵消或分离,它们至多用折衷和妥协的方式结合在一起,并在强大的经济压力下释放它们的能量。本我绝不能被比作虚无。哲学家们断言,时间和空间是我们心理活动的必要形式,但我们在本我中震惊地发现关于这个断言的一个例外。
当然,本我不懂得价值,不懂得善恶,也不懂得道德。经济——又或说——量化的因素与享乐原则紧密相连,并且主导本我的一切进程。本能全神贯注地寻求发泄——这在我们看来,就是本我包含的全部内涵。
由于现实条件不同程度的变化,这个冲动受到控制、减弱、或无法得到发泄,它们就会变成自我的一部分,而非本我的一部分了。
我们可以将自我视作本我的一部分,它因接近外部世界且受到外部世界的影响而减弱。它还发挥着接收刺激物并保护机体不受刺激物影响的作用,就如同包裹微小生命物质的外皮层。与外部世界的这种关系对本我起决定性作用。自我代表了本我的外部世界,并承担了保护本我的作用。自我会不顾外部的一切强大力量,不计一切地满足本我的本能,这样才能避免遭到被毁灭的命运。在实现这一功能的过程中,自我需要观察外部世界,并通过会议中自身感知留下的记忆痕迹来保留外部世界的真实形象。它必须通过现实的检验,来排除这幅形象中源自内部刺激的因素所带来的影响。作为本我的代表,自我控制着通往道德的路径,但它在欲望和行动之间插入了一个延迟性因素,即思考,并在思考的过程中将记忆力存储的经验残余加以利用。通过这种方法,它将对本我过程有着无可置疑的影响的享乐原则赶下神坛,取而代之的是可以带来更大安全性和更高成功率的现实原则。
然而,约翰·杜威认为,所有成年人的冲动——至少是典型冲动——是与现实结合并受现实影响的。简言之,这相当于认为不存在本我冲动;或者其字里行间透露的意思是,就算存在本我冲动,它们在本质上是病态的,而不是健康的。
尽管还没有经验上的解决方法,但我们还是要在这里提到这对矛盾,因为它是一对非常关键且正面相对的矛盾。
正如我们看到的,问题并不在于是否存在弗洛伊德描述的那种本我冲动。任何精神分析学家都可以证明,与现实、常识、逻辑甚至个人利益没有关联的幻想冲动有可能出现。那么问题是:这些幻想到底是疾病或退化的表现,还是健康人类内心最深处的显现?婴儿时期的幻想会在生命的哪个阶段对应现实的感知而被重塑?精神症病人和健康人在这方面是否相同?高效而健全的人类可以完全摆脱其冲动生活中隐秘的角落所造成的此类影响吗?或者说,如果我们发现此类冲动完全是由机体内部产生的且存在于所有人之中,那么我们必须提出这些疑问:它们会在何时出现?出现的条件是什么?它们必然会是弗洛伊德所假设的麻烦制造者吗?它们一定会与现实相对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