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们的自信在增强,这当然会对我们的生活方式产生重要的影响,而且这些影响已经发生了。这些变化加深了男性和女性生活在一起的困境。由于当前缺乏经济、社会和政治稳定性给普罗大众造成的普遍不安全感,使得男人和女人都对任何威胁到他们声望的东西更加担忧。女人之间越发激烈的竞争也增加了对男性的怀疑;而男人们试图让女人遵守旧习,让女人对其愈发憎恨。人们很难将另一个性别视为自己的合作伙伴,而是将其视为敌人。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却无法互相理解。他们离开对方可能会活不下去,却又无法和对方和平共处。婚姻甚至不再是性问题的一个解决方案,就像离婚也不能解决婚姻问题一样。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战争通常只是不同群体之间短暂分歧的一部分,就像阶级竞争、代沟、种族、宗教、不同国家政党之间的战争一样。所有这些敌意都根植于相互之间的恐惧和不信任,这种恐惧和不信任又来源于主导群体想要支配另一群体,并维持他们的支配地位,而成千上万的被支配者对自己的服从地位产生愤恨和反抗,这些反抗本身是正当的。在所有人类成员建立真正的平等地位之前,我们预计这样的斗争还将继续。
此时此刻,男人和女人在人类历史上首次接近平等,可惜,我们尚未建立真正的平等,不过这一进程正在加快。在各个时期,爱和性都使男人心生困惑,那是因为不平等的现状绝不容许男女之间产生坚实而稳固的平衡。在某些文化中,女性属于被支配地位,其他文化可能正好相反。某个性别的支配地位受到挑战并被成功颠覆时,支配者从支配转变为服从。但是平等从未存在过。当前的男女平等发展趋势代表了我们这个时代社会变迁的总趋势。虽然这种接近平等的状态激化了男女之间的斗争,但是最终的结果似乎确定无疑。男性会失去他们的霸权地位,女性也无法重新占领统治地位。当新的、稳定的平衡在两性之间产生,人类就能够获得前所未有的新和谐。那么很有可能,两性关系将不再是人类只能作诗演戏予以歌颂,却解决不了的永恒难题。只要男人和女人以暴君和仆人的身份生活在一起,两性关系就始终会是一种对于人类文化的威胁。如果作为一种平等团结的工具,两性关系就可能以空前的形式呈现出来。这样一来,两性间的战争才能在我们当前的历史过渡阶段中发挥其应有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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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大多数著名社会学家和人类学家依然否认人类族群曾经被女性统治过。在这一领域广为认为罗伯特·罗伊(R.H.Lowie)[《原始社会》(Primitive Society),李佛莱特出版社,纽约,1920年。]强调“没有真实的母系社会的例子”,并称女性从来都不是统治者,而布里福尔特、玛蒂尔德(Mathilde)和马赛厄斯·瓦汀(Mathias Vaerting)[《主导性别》(The Dominant Sex),G.Allen and Unwin,伦敦,1923年。]以及其他学者则报告了大量相反研究结果。罗伊和一些知名人类学家忽略远古社会,而在这些远古社会中,如克里特文明、斯巴达时期和早期古埃及等历史时期,女性曾占据广泛的主导地位,如他们的主要研究对象是当代的原始社会,事实上,在这些社会中,也有许多母权社会结果的典型案例,如母系支配的亲属关系、母系支配的居住方式、舅权和其他相似情况。在叙述这些情况时,他们不承认这些罕见的女性特权恰恰表明了母系统治的程度和历史时期。
我们不得不认同罗伊的观点,即“社会现象并不简单,因而一种情况在不同领域产生的结果,也会由于其中未知因素的不确定而产生相当大的差异”。[《普通人类学》(In General Anthropology),法兰兹·鲍亚士(Franz Boas)编著,D.C.Heath&Company,波士顿,1938年。]但是,结果所呈现的形式和结构的多样并不应成为对母权现象基本依据的认知障碍。鲁思·本尼迪克特(Ruth Benedict),尤其是玛格丽特·米特(Margaret Mead)的著作似乎可以引发人类学思想的新动向。他们的研究结果与我们对人类行为心理学观察的结果更为一致。“人类学家的理论是‘似乎有理的假设’,这是深入研究了各地的原始人之后所得出的结论。然而,其研究结果的多样性和结果中的普遍的矛盾,使人们难以无条件地认可任何一种理论。”巴贝尔(Baber)[《婚姻与家庭》(Marriage and the Family),McGraw-Hill,纽约,1939年。]对该情况做出了判断。于是,每个普遍化的情况似乎都无法为其合理性做证明。例如,有种时常被谈及的说法,即母权总是高于文明社会的父权,或者真正的母权并没有存在过,可之前又称,多种社会条件下,仿佛一切社会组织类型都是有可能的。
显然,与母系社会相关的科学观点总是出现分歧,在一个地方被采纳的观点在另一个地方被排斥,昨天认为可靠的观点,转瞬间就被视为谬误,明天可能又会被大家认为正确。这是一个有意思的问题,即科学理念的这些变化,是否仅仅是新科学发现了先前科学的过时内容?或者是否反映了科学家们实际上并不比其他社会群体成员受到社会的影响更少?与此相近的是,如今众多科学领域(如人类学和社会学、历史学、精神病学和心理学,甚至物理学)中混乱而冲突的观点,揭露了科学研究的相对性,反映出的更多是个别科学家的观点,而不是那也许并不存在的绝对真理。是否可以假设,科学家之间观点的混乱,实际上反映了整个文化时代和社会的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