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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讲
同情和爱

女性经常会说:“要是你的感情是同情的话,我可不愿意。”比较盛行的观念就是,爱是双方互相给予的,不是向施舍乞丐那样,由一方给予另一方慈悲与同情。并且真正的爱情和同情是水火不相容的,同情是对爱的玷污。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无论男女,偏要同情对方,再由同情转化成爱情的例子比比皆是。拜伦天生跛足不能跳舞,总是面色苍白地站在舞场墙边。众所周知,他那时候是多么受女人欢迎。当然他的英俊、自信以及魔鬼般的魅力深深地吸引一众女性,其中他的天生跛足又为他平添了多少惹人爱怜的资本,我们不得而知。也就是说,对女人来说,被魅力远超于自己的人勾起同情心时,这个人的魅力又更胜一筹了。因此,有的男人就会抓住女人的这一弱点,始终显露出一副惹人爱怜的表情,成功地骗取了女人的感情。

电影明星蒙哥马利·克利夫特给人一种孤独落寞的印象,弓着背,爱低着头,总是一副疲惫的样子。这种类型往往容易引起女人的同情,特别是对于母性大发的女性来说,具有致命的吸引力。但异性的同情是残酷的,与施舍钱给落魄的乞丐不同,可以说,只有在对方身上感受到某种魅力时,这种同情才会更强烈。因此,这如同向红豆年糕汤里加入盐会更甜一般,拜伦集魅力与同情于一身,更吸引住了异性的心。

当我们恋爱时,并不是看到对方十分健康,拥有健全的人格、无懈可击的人品才爱上他的。爱上对方的缺点也是恋爱的基本法则,体现在同情对方的缺点及弱点上。而对于百分之百完美的人,谁都只有反感,不会产生爱情。我们喜欢小猫、小狗,也正是因为它们比人类弱小。这很好地说明了,特别是在引发同情的起因中,与男人同情并爱上女人相比,反而是女人同情并爱上男人的情况更多一些。也就是说,虽然本质上男人是强大的,不应被同情的,比女人优越的,但对于女人来说,男人具有某种弱点时才是绝佳时机,成为自己倾注感情的一个理由。因此,战争中曾有女性称美国战俘可怜,而引发了社会争议。战争结束后,当斥责她们不是日本人的男人风光不再,而被女人同情的战俘摇身一变,成为阔步走在大街上的美国兵时,女人则一窝蜂地紧跟其身后。

孩子们都喜欢玩扮医生的游戏。学者们从扮医生的游戏中发现了孩子性欲的萌发,男孩做医生多是出于对女孩患者身体的兴趣。然而女孩们相比于扮患者满足医生的兴趣,往往更喜欢扮成护士照顾患者。即使成人后,这种现象仍然存在,女人还是会想成为护士。这种扮护士游戏的愿望,有时也会变成女人的一种恋爱类型。

看过电影《暴雨晴天》的人都知道其中少女爱上年长男人的经过。这个男人是一名与世隔绝的建筑工程师,在战争爆发加入空军之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然而,因受战争幻想破灭打击一蹶不振,此后在印度的偏僻之地,过起了远离世俗、醉生梦死的堕落生活。在男性观众看来,这个男人过着如此奢侈的生活,一点都不值得同情,而深爱他的少女却偏偏觉得他这个样子很让人同情。他变成这样肯定是因为失恋了,这个终日酗酒度日的可怜男人肯定是想要一份可靠的爱情,少女凭着自己的这些猜想偏偏认定他是需要同情的人。她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护士。因为这是电影故事,情节设计上让她顺利地成了护士,这个男人成了病人,他们产生了爱情,最终这个男人在少女护士的帮助下治好了孤独,他们在一起了。由此,他一生都要背负少女常将“是我治好了你的病”挂在嘴边的恩情。

同情也有很多原因。比如,无法辨别真假的孤独、疾病、家庭不幸、贫穷、对方为老人或是对方极度自卑,等等。我去某家零工酒馆时,前来接待我的可爱少女一开口便是“我的心脏、胃、肝脏和肾都有病”。听她这么一说,我们就会觉得她看起来完全不像病人,却身患四种疾病,不应该做这样的工作,而为难得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默不作声。不知她是出于什么想法说出这些的,或许是提防我们,觉得我们讨厌才胡编出这些病,再或许是想让我们同情她。在这种酒馆工作可能并不是因为穷,所以想找一些其他的理由引起我们的同情。若身患四种病,足以得到顾客的同情。

像这样女方博取同情的情况,结果往往有好有坏。某个名人的妻子为了抗议丈夫出轨,自杀未遂,被救了下来。可此后她的丈夫表示“无论认为试图自杀的妻子多么可怜,也无法再去爱她了”。事实上,这种自杀是自暴自弃,是在强烈要求对方同情自己,而对此男人早已衰颓、畏惧,无法再以豁达宽容的心态去爱对方了。要是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则最终只能一拍两散了。

因此,在恋爱中,虽然根本法则是唤起对方的同情以达到某种效果,但是首先自己要有吸引对方的魅力。若没有魅力,即使唤起对方的同情也没有用。当同情与魅力混合在一起时,同情也就首次具有爱的价值。若自己判断有误,在还不具有吸引对方的魅力时试图博取对方的同情,则只会起反作用,导致对方越来越不爱自己。

在这个世界上,疗养院中结核病重症患者之间的恋爱,青年同情受丈夫家暴的人妻进而产生的恋爱屡见不鲜。另一方面,长时间住院的女性往往会对自己的主治医生产生爱慕的情感。这也暗示有时人会把同情与被同情完全当成了爱情。在医生与病人之间,医生只是站在医生的立场进行治疗。而病人却认为自己是弱者,将对医生的依赖转化成了爱情,认为医生的正常治疗是对自己的同情,便产生了爱情。此外,受丈夫虐待的妻子会向别人夸大自己受虐待的遭遇,如此一来会引起对方的同情,慢慢地,这种同情发展成了爱情。还有结核病患者之间,或许同情也有相同的作用,互相同情地走向死亡。

人各有特点,有的人天生就容易博得别人的同情。前文中提到的蒙哥马利·克利夫特,以及不久前去世的詹姆斯·迪恩都属于这一类型。外表生得引人爱怜还富有魅力是他们的优势。此外,还有的人看起来生命力十分旺盛,活力十足,实际上却家境贫寒,或家庭不幸。他们完全不会将其展现出来,光明正大地生活着。这些人就缺少让女性同情的特质。不过同情并非只是单纯来源于外表,有的还源自对对方虽然不幸,但仍然坚强生活的共鸣与激励。严格意义上讲,那不应算作同情。

年轻女性需要注意的是,有的男人非常了解上述的法则。某些花花公子不会用魅力征服女性,而是设法将自己伪装成值得同情的样子,然后极力证明自己是弱小的可怜人,反复诉说自己被别的女人抛弃的遭遇,屡次以此来骗取爱情。一般的花花公子受所有女人的喜爱,以赢家的姿态让女人们相互竞争,相互争夺他的爱。而上述的男人与一般的花花公子正相反,总是以一副被抛弃的可怜相激发出女人的母性。女人对这样的男人会有一种自己能把他培养成为优秀男人的冲动,因此很多男人正是瞅准了这一点,将自己伪装成郁郁不得志的天才。对于女人来说,遇到这样怀才不遇的男人,没有比能通过自己的支持让他被世人所认可更令人欣喜的了。所以女人往往容易被这样的男人所吸引,最终上当受骗。

无论是绘画、文学还是音乐方面,若一个男人似乎在这些领域很有才华,但因自己不得志而始终郁郁寡欢,露出一副孤独的样子,此时一定要小心。这样的人很有可能是冒牌的天才,实际上根本没有任何才华,却夸大自己不得志的遭遇,意在博取女性的同情。世间常有人将自己的小说没有人读,自己的音乐没有人听,自己的画没有人欣赏当成自己是天才的证明。事实上未必如此,与有生之年才能便可被认可的人相比,百年后才能仍然被认可的人才是凤毛麟角。

但是无论是同情人还是被人同情,都是一种才能,并不是谁都能模仿来的。次之是对被人同情这件事深恶痛绝,譬如像我这样的人,再次之是讨厌同情别人。我是在“红羽毛”捐助活动盛行时期一次都没有捐过款,并引以为傲的怪男人。岂止如此,我还喜欢特意从募捐的女学生面前装模作样地走过去,有一次还被她们在后面大骂吝啬。但是,生活中经常有女性读者从一开始就认为我十分孤独且有些神经过敏,因同情我的不幸而寄来了书信。对于痛恶被人同情的我来说,当然这些都被我扔进了废纸篓。因此,我必须要补充说明一点,本章“同情与爱”的内容一切都与我的经历无关。

报纸上经常会出现“因同情入学考试失利而被父亲责骂的同学,女高中生与其一同自杀”这一类的新闻报道。出于同情而同其一起去死根本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同情时常容易变成只看到眼前的盲目情感,很多时候并不能帮助对方。比起一同寻死,用力地拍一下对方,并鼓励他说“没什么呀,男子汉还这么想不开”,这样的做法才是真正的爱情。当慢慢深入地了解了人生,人才会发觉自己是无法轻易地去帮助他人、拯救他人的。

一旦明白这一点,也就很难再去恋爱了。也许同情,陪着一起哭泣的时光才是最容易产生爱情的时期。据我观察,女人最让人头疼的特征就是在同情别人和想要被同情两者之间,容易倾向于其中一方。或许这才能体现出女性具有爱的才能。 Xlb8qU25YI/moCTYHSIHOOEmiAgmvlklF6RE3biMCMxHI7R77IULVaff3becmZW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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