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昨天晚上只喝了半碗汤,今早儿也只吃了两口粥,还是她自己提出来的,“把君君请过来陪我吃饭吧,看她吃得香,说不定我就有胃口了。”
督军和言淮都在四合院里侍奉老夫人,君君少不得一番见礼。
督军正为着老娘的病情一筹莫展,见了君君就许诺,“你若是能叫老夫人多用一些,本督重重有赏。”
君君毫不掩饰地眉开眼笑,“您说话算数噢。”
言督军见多了矜持、含蓄的淑女,头一回见着沈君君这样直接的,不由哈哈大笑,“算数,算数。”反而觉得君君有一颗赤子之心。
赤子不赤子的言淮不知道,他只知道君君机灵,轻易吃不了亏。果然就见君君背着众人朝他眨了眨眼,一脸赚到了的促狭。他忽然有种预感,沈君君想要的赏赐不会太“高风亮节”。
不过,如果她真能治好奶奶的厌食症,便是他也是要好好谢她的。
君君扶着老夫人,迅速进入主题,“走,咱们去吃饭。”
老夫人就笑起来,脸上皱纹堆到了一起,“想吃什么尽管说,我这儿什么好吃的都有。”
老夫人这里的厨子是言淮从查德利大酒店挖来的大厨,做得了酸甜苦辣的中菜,也做得了软香甜糯的西式糕点。只是架子特别大,谁的帐也不买。便是前些时候,陈明月在府里举办宴会,请他掌勺,他眼皮子都没动,一句“我只给老夫人做菜”就给推了。偏陈明月还拿他没法子,谁让老夫人油盐不进呢。
君君从小江口中大概了解了老夫人的口味,说了几个老夫人喜欢的菜式,又添了几道看着就下饭的川菜。还想着屋里的言督军和言淮,以及没有见着但应该也在四合院里的唐秋来,林林总总要了一桌子菜。
不曾想老夫人把其他人都赶到外头,一本正经说,“君君虽然胃口大,但到底是个女孩子,吃相还是要顾着一些的,叫你们都瞧见了没得坏了她的形象。”
言淮回忆起沈君君吃烤鸭的模样,大快朵颐又干净利落,好像并不算难看。
但老夫人这样说了,言淮只能和言督军避到了旁边的次间里。
门关上了,饭厅里只君君和老夫人两个人。
君君做过美食主播,对用夸张的语气、表情和咀嚼动作勾起看客的食欲驾轻就熟。只是这一次,她对着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麻辣猪肚丝,陶醉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在脸上完全展开,老夫人已经左一筷子酒糟鱼、右一筷子红烧鸡,大口大口吃起来了。
无用武之地的君君目瞪口呆了一会儿,默默埋下头干饭。
对,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大胃王沈君君和已经啃了几天馒头的老夫人,风卷残云般消灭了一桌子菜。
最后,打着饱嗝的老夫人擦干净嘴上的油光,在面前的空碗里盛上一勺子粥,然后对着沈君君心满意足地笑了。
聪明的沈君君就大概知道自己的作用了。
待得女佣进来收拾桌子,老夫人笑着同言督军和言淮说,“今儿这顿,我一碗粥吃得只剩一小勺了,还多用了半块酒糟鱼呢。”
君君看着几乎被老夫人一个人干光了的酒糟鱼盘,默默抽了抽嘴角。
言淮拿肩膀撞沈君君,“这一桌子十几个菜,你全吃了啊?”
“……嗯……”君君闷闷应了一声。
老夫人拿拐杖轻轻打言淮的腿,笑骂道,“胡说什么呢?人小姑娘不要面子的啊。”
老夫人真是演的一手好戏……
言督军朗声大笑,连赞了几声好,和蔼地看着沈君君,“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沈君君这时候受之有愧,倒没有一开始那样干脆了,犹豫着看了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笑眯眯地也看着她,鼓励道,“说吧,别客气。”
好吧,那她就不客气啦。君君振了振精神道,“我没什么私房钱,督军直接赏我钱吧。”
言淮,“……”
果然。
言督军愣了愣,随后爆发出更加豪爽的笑声,乐不可支地应下来,问君君,“行,要多少?”
君君就说,“您看着给吧。”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眸却明晃晃写着“越多越好”。
言督军还从来没有直接赏过人钱,对这方面的数字不是很敏感,少了显得督军小气,多了又容易引起波澜,便扭头问言淮,“阿淮,你说赏多少?”
言淮一秒钟的停顿都没有,“一根小黄鱼。”
这个时候两根小黄鱼可以买一栋花园楼房,一个小黄鱼就是半栋花园楼房。
君君倒吸了一口凉气,死死咬紧了牙关,才没把那句“太多了吧”给说出来。
但是言淮还有下文,“赏她一根小黄鱼,以后再请沈二小姐过府陪奶奶吃饭就不用再赏了。”
言督军点点头,吩咐人送了一根小黄鱼过来。君君宝贝似的接过来,谢了言督军,谢了言淮,也谢了老夫人。
老夫人一开始就看君君顺眼,喜她大方不扭捏,一顿饭下来又觉这孩子聪明伶俐,这会子更有种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拍着君君的手说,“你这孩子,和我一样会过日子。”
督军见老娘的厌食症多少医生都治不好,君君一顿饭的功夫就大有好转,又见老娘喜欢君君,便道,“不如就叫君君在府里住下,天天陪着您吃饭可好?”
督军喊她君君,沈君君受宠若惊。
老夫人却道,“哪有你这样把人家闺女扣在府里的?大夫说了,我这病要真正好起来,还得靠自己。我想着,以后君君隔三差五进府来陪我吃饭,其他时候我们一家人像平常一样吃饭就好了。说不定吃着吃着,我这病就好了。”
老夫人在府里颇有些说一不二的气势,言督军皱了皱眉,显见得并不是很赞同。但老娘这样说了,他就不能逆了她的意思,不然就很快就会被骂“放屁”。
被自己老娘骂放屁并不丢脸,丢脸的是当众被骂放屁,那感觉就很不一样了。
所以,即使知道老夫人说的一家人并不包括陈明月,督军大人也很聪明的闭嘴了。
但陈明月也不是笨的,很快就有听差过来,说南边那的财政部的一个官员携家眷到了府上,请督军过去见客。
这是陈明月把督军从四合院请走惯用的手段,从来都是论公不论私。老夫人便是心里不情愿,也懂得分寸,臭着脸放人。
倒是言督军不放在心上,“是张端夫妇吧?只是南京财政部信息科一个退下来的小科长,无足轻重,见不见都无所谓。”
况且张端也不是为着公事。不过是带着妻子到处游玩散心,到了太原城,出于礼节登门拜访而已。督军夫人接见他们已经很给面子了。
老夫人来了兴趣,八卦地问,“就是你提过的那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表妹嫁给表哥却滑胎多次一直无子的夫妻?”
老夫人喜听八卦,言督军经常从情报组收集来的情报中挑一些无足轻重的当个乐子说给老夫人听。
言督军点头道,“听说这次又是没保住,家里公婆多有怨言,张端疼惜妻子,便带着妻子出来散心。”
老夫人唏嘘,“可见这世上少有十全十美的事啊。”余光瞥到沈君君在边上出神,不由笑道,“你瞧这丫头,听得多认真,看来也是个小八卦呢。”
君君不好意思地笑,“我是想起来听一位大夫说过,近亲结婚不利于生养,要么容易滑胎,要么容易生下畸形婴儿。从医学角度上来说,表兄妹和堂兄妹的血缘亲近度其实是一样的。”
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笑起来,“这么说起来,表兄妹不能结婚啊。”
她笑得很阴险。
言督军的表情顿时有些高深莫测,连言淮,都侧头看了君君一眼。
君君忍不住反省自己:她说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