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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飒飒回到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儿，祝从容走进来，锁了房门，压低声音问，“你搞什么鬼？”
“妈，先帮我把梳妆台上的首饰收起来。那沈君君乡下来的，眼皮子浅，说不定就趁机偷了。”沈飒飒把房间里值钱的东西锁进抽屉，想了想，又将几个大件摆在显眼的位置。她和祝从容咬耳朵，“爷爷本来都松动了，后来见了沈君君就没再提让沈君君把陈家的信物交给……交给我的事。”
到底还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多少有些害羞，沈飒飒微微脸红，“沈君君是乡下长大的传统女子，没念过书，没接受过新式教育，只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时我把爸爸的意思一说，她还敢忤逆父命不成？”
祝从容点点头，戳了戳她的额头，“没错，你爸确实说过让她把陈家的信物交给你的话。”
沈飒飒笑起来，“她今儿有了大公子送衣裳，估摸着早不把陈拟期放在眼里了。回头我再捡些好话说，她恐怕就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大公子对她倾心了。哼，要不是她姓沈，大公子哪里会看她一眼？”
“大公子要和二公子打擂台了，这是想拉拢我们沈家呢！”祝从容分析道，“你叔叔如今是矿业局局长，又得督军重用，大公子他……”
祝从容说着不免看了沈飒飒一眼，“也不是不能想的，沈君君那落魄样大公子都纡尊降贵了。”
“妈！”沈飒飒跺脚，“人家喜欢的是……是……啊呀！”
祝从容搂着她笑，“陈家也好，督军府的姻亲，这些年隐隐都能和晋地的老牌世家们并头了。”
沈飒飒羞得把头埋进祝从容怀里。
晚间和沈君君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她又不那么害羞了，支起身子和沈君君说姐妹间的悄悄话，“大公子一向眼高于顶，太原城多少名媛他都不放在眼里，谁曾想他竟对妹妹上心了。”
说完佯装细细打量沈君君，“妹妹真好看，怨不得大公子倾心。”
沈君君奔波一天，正是犯困的时候，但沈飒飒要同她促膝长谈，她只得捶一下沈飒飒，娇羞地说，“讨厌，姐姐说什么呢？”
竟是深以为然。
沈飒飒心中骂一声“蠢货”，欲言又止道，“其实你回来之前，爸爸就说了，让你把陈家的信物交给我，对外就说和陈家有婚约的是我。”
沈君君睁大了眼睛，就那退个婚都要杀人的一家子，还有人上赶着呢。
沈飒飒见她惊讶，忙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女孩子自然是父母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好在妹妹也是有福气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不就遇上大公子了吗？”
陈家宁愿杀人也不愿意娶沈君君过门，可见是不想同沈家联姻的。君君就纳闷了，沈飒飒哪里来的自信叫陈二娶她呢？凭一个指环的信物？
陈家派出来的杀手就靠这指环认人呢。
沈君君对沈飒飒这种舍身就义的精神非常欣赏，麻溜地把指环从脖子拽下来，认同地点头，“姐姐说的没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姐姐去嫁给陈家二少爷吧。”
她体贴地把指环套到了沈飒飒脖子上。
沈飒飒倾慕陈拟期，自然对沈君君这种弃如敝帚的态度不满。这个蠢货，还真当大公子看上她了呢，迫不及待就要和陈拟期撇清关系。
她背过身子，嘴角扯出嘲讽的笑。握了握心口的指环，想到自己很快就会是陈拟期的妻子，不禁心跳加速，黑暗中脸儿红了又红。
沈君君不择床，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第二日，祝从容热乎地同她表示，为了给她一个良好的居住环境，为她准备的那套卧室要重新粉刷上漆，窗帘家具都要重新换过，恐怕一时半会搬不进去。
“好在我们家客房多。”祝从容笑着说。
君君也笑，“不用麻烦啦，我跟姐姐睡一块儿就好了。”
祝从容噎了一下，不知道沈君君是真傻还是装傻。今儿一大早沈飒飒就和她抱怨睡了这一觉浑身不舒服，哪里肯再和沈君君睡一起？
她只得把话说得明白些，“谁家小姐两个人挤一张床？我们又不是那种穷困的乡下人家。”
君君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祝从容刚露出笑容，就听得君君说，“那就在姐姐房里再添一张床。”
还仰起一张脸，不好意思地说，“我想要和姐姐一样的英国弹簧床垫，睡起来特别舒服。”
祝从容无语，半晌说，“咱们家也没有两位小姐挤一个屋儿的道理。我再去催催，动作快点新的主卧套间一两日就能出来了。”
君君冲着她转身的背影喊，“大妈，记得哦，我要和姐姐一样的英国弹簧床垫。”
祝从容的身躯肉眼可见地僵硬了片刻。
这个沈君君，一点儿没有身为妾室女儿的自觉，不懂看人脸色行事，叫她大妈还叫得这么行云流水，果真是个草包。当年杜晓辰都有身孕了也死都不肯给沈作远做小，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儿轻易就叫了她大妈，恐怕要气得从地底下爬起来了。
想到这里，祝从容高兴起来。她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身为大妇，却没有机会蹉跎杜晓辰这个假清高的小妾。如今杜晓辰的女儿落到她手里，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祝从容想：是刚刚那声大妈叫得太顺溜了吗？
走下楼去，沈作远正在餐桌前一脸怒容地看报纸。那报纸拿进来的时候祝从容是瞥了两眼的，头条是“陈家大饭店开业大吉，沈家二小姐乞丐吃鸭”，下头详细描写了衣衫褴褛的沈家二小姐如何在众人面前狼吞虎咽地吃了十只烤鸭。
——那样子，像是从未吃过肉——很明显，沈作远被这句嘲讽刺激到了，他的脸都被沈君君丢光了。
祝从容在沈作远对面坐下，忧心地说，“早上飒飒同我讲，君君见了她房里的什么东西都想要。丝绸的睡衣要，法国的香水要，英国的弹簧床垫要，连衣裙要，小皮鞋要，项链耳环要……当然，君君生活在乡下没见过这些东西眼热是正常的，只是到底眼皮子浅了一些。我知道一个前清的嬷嬷，听说是王府出来的，现在经常被大户人家请回去调教一些不懂规矩的女孩子……”
那个容嬷嬷，还奉行着女孩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规矩，严厉又苛刻，实际并没有多少人家请她回去教女。
但沈作远不懂这些，他只知道沈君君确实需要好好教导。刚要点头，就看到沈君君走过来，身上穿着沈飒飒的一件驼色大衣。
沈作远觉得这定是沈君君开口像沈飒飒讨要的！
他严厉地看着沈君君。
君君并不胆怯，笑着同他招呼，“父亲，您没去上班啊？”
“幸亏今天我轮休可以躲在家里，不然我要被同事们笑死了。”沈作远把报纸重重拍在桌上，“沈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