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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谢玄青

我揪着谢濯的衣襟,气得想把他的头捶烂。

但我忍住了。

因为谢濯现在虽然变得比之前讨厌千万倍,但他的功法也变得比之前厉害了千万倍!

我打得过吗?我心里没点数吗?

我在心中多反问了自己几遍,然后放开了揪住谢濯衣襟的手,甚至还帮他拍了拍被我拉皱的衣襟。

我卧薪尝胆地坐下来,忍辱负重地深呼吸,然后稳住情绪,重新开口:“那你打算怎么办呢?”我微笑地看着他,相信他一定能感受到我这僵硬假笑下的滔天不满。

他倒是没有对我揪他衣襟这件事再说什么,只坐直了身子,慢慢悠悠地喝了口雪竹叶子泡的水,然后吐了一个字出来:

“打。”

我惊呆了,反应了一会儿,又拍桌子站了起来!

“你敢打我?!”

不管谢濯对我态度怎么样,但他从来没有打过我,以至于我听到他这句话时,表现得有点过于震惊和愤怒了,就像他已经打了我一样……

他盯着我,没说话。

我气呼呼地盯了他半天,然后又想通了。

也是,现在的我又不能和过去的我见面,他同样也见不了过去的自己,那就只能互相去见对方了。怎么让已经有了感情基础的两个人迅速讨厌对方呢?那就只有其中一方做了一件让对方绝对无法原谅的事。

打人,是一件快速便捷不用投入太多成本就能得罪对方的事情。

而我……我不仅打不过现在的谢濯,还打不过五百年前的谢濯,哪怕他现在正在养伤。

再有,谢濯打我比我打谢濯的效果要好很多。

谢濯性格阴晴不定,搞不好他挨了我的打还高兴呢。

而我,一点就炸,是昆仑诸仙里面出了名的暴脾气。谢濯要是敢打我,还是在我照顾他三个多月后,平白无故暴打我一顿,那我一定会被气死,绝对不会再爱谢濯了。

这姻缘不就“啪叽”一下被打断了吗?

所以,让谢濯去打过去的我,仔细一想,真是个简单粗暴又过于有效的法子。

我盯着谢濯,他也盯着我,我在这一番自我说服中渐渐平静,变得理智。

然后我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坐了下来。

虽然我依旧心有愤愤,觉得谢濯不是个东西,竟然想出这种损招,但我还是觉得,早日回到五百年后,还回盘古斧是大事。

过去的我,就委屈这么一次吧。我替我原谅谢濯了!

“行,你去打吧。”我开了口。

谢濯眉梢一挑,似乎没想到我就这么答应了。

“你动作搞快一点,最好马上就去把我揍一顿,我们早点回去。”我说得毫无心理负担。

谢濯沉默了片刻,低头吹了吹杯中雪竹叶,淡漠道:“你倒是大方。”

我斜睨谢濯,冷笑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开金贵的口吐出珍惜的字来揶揄我了?我为什么大方你心里不清楚?要不是为了我昆仑,我才不愿意挨你的打,受这委屈呢。你赶紧的……”

“我不会打你。”他吐出了五个字,漆黑的眼瞳也定定地落在我身上。

因为他的语气和眼神太过坚定,我愣神了片刻。

我接不住他的目光,只有侧过头,看向别的地方,然后在内心反复告诉自己:我与谢濯已经和离了。

清走心头情绪后,我回头,面对他,用我往常的态度、平常的语气,问他:“那你要打谁?”

“蒙蒙。”

蒙……

“蒙蒙做错了什么?!”我替蒙蒙叫屈,“她要在这儿能被你吓死。五百年前的她还是个小朋友,你打她做什么?良心不会痛?”

“还有,吴澄。”

吴澄是我五百年前在昆仑守备营中最亲近的副手。

“你……”我刚要开口,谢濯又继续报着名字——

“欢欢、李姝、顾承志。”

全是与我走得近的朋友。

我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以及西王母。”

我“唰”的一下就将仙剑祭了出来,直接将谢濯手中的竹杯子从上往下刺破,钉在了他面前的竹桌上。

雪竹叶子泡的水从杯子里渗出来,滴在地上,嗒嗒作响,我面无表情地盯着谢濯:“你敢!”

他亦是不退不避地看向我:“我敢。”

“谢濯,我跟你说了很多次,和离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不要牵扯其他人。”

“我眼里从来看不见其他人。”

是的,在谢濯眼里,从来看不见其他人。

这也是五百年里,我和谢濯吵架的根本原因之一。他从没将昆仑的其他诸仙放在眼里,所以他为了斩断我们的姻缘可以不顾五百年后的昆仑,也可以直接对我的朋友们,甚至是西王母动手。

“谢濯,我若是没来这里,我看不见,那我确实没法阻止你,但现在,我在这里,你要动他们,我绝不让你得逞。哪怕你挥的是盘古斧,我这把舒何剑也要挡在你面前。”

他看了我半晌:“拿命挡?”

“拿命挡。”

他垂下眼眸。

“好。”他短暂地思索,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很果断地就妥协了,“我不去。”

我愣了愣,因为他这干脆利落的妥协,倒显得我这拿剑插桌子的举动有点小题大做了。

他倒是意料之外地在乎我这条命,但之前他那些举动和言辞,又明明一副想杀了我的模样……

搞不懂谢濯。

我收了仙剑,退回来坐下。

竹桌上一片狼藉。

谢濯没再抬手去拿那个竹杯,我一时间也不知道在这种吵架吵一半,竟然被平息掉的气氛中怎么继续下去。

可事情还得解决呀,拖一天,五百年后的昆仑便乱一天。

“要不……”我顶着尴尬开口,“你还是去打我?”

谢濯抬了眼眸:“不行。”

这个时候他倒是很坚持了!

“那就再想想别的办法,别整天打打杀杀了,用点脑子!”我捏着下巴转动脑子,“不就是让过去的我对你失望透顶到不想再见你吗?那你就说一些伤人的话,什么你算什么东西啊?什么你太丑了别脏了我的眼睛啊,什么我不喜欢你喜欢别人啊之类的,反正我当年是很纯情的一个小姑娘,应当受不了这些委屈的,你就这么……”

“干”这个字还没说出来。

我忽然觉得心口一阵抽痛,熟悉的身体无力的感觉袭来。

“咦,这里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间屋子啊?”外面传来了无比陌生又令我熟悉的声音,那是……

我的声音。

我猛地看向雪竹林外:“糟了糟了,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我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我嘴里呢喃着不在这个情境里的人绝对听不懂的话,而我还没说两句,身体就脱力地往地上摔去。

说时迟那时快,谢濯一把就抱住了我。

但他又很快换了姿势,从抱变成了提,直接一抬手把我丢到了我的房间里。

我房间的门“哐”地被甩上。

谢濯的结界在外面将我包裹起来。

一时间,我感觉这时空撕扯我的力量都小了不少,刚缓过劲来,我就拿了一面镜子,探出窗户,我通过镜子反射过来的画面,打量着外面。

谢濯的院子搭在雪竹林里,不过一天一夜的时间,已经完全融入周围的环境之中。

我看着当年的我拎着个竹篓子,左顾右盼就走到了前院里,那篓子里还装了几根新挖出来的雪竹笋。找吃的能找到这么偏的地方,是我没错了。

“这屋子搭得倒是不错,改天也可以给玄青搭一个。”

玄青……

我默了默,原来当年我还不是连名带姓地叫他谢濯啊……

那个“我”还在打量院子,谢濯就直接走了出去。

直接得让我有点意想不到。

他脸上连面具都没戴一个!现在的那个“玄青”还在养伤!他这样走出去不怕被识破身份吗?那他之后要怎么假扮以前的他去欺骗以前的我啊!

我看得着急。

当年的我明显愣住了,看看面前的谢濯,又往自己身后的方向张望了一下,那边应该就是谢玄青现在养伤的地方。

我看着“我”面露呆滞,声音困惑地问:“谢玄青?你……你刚才不是还在……哎?你的腿……你腿好了啊!”

我看着镜子里照到的“我”开心得围着谢濯转圈圈,目光一刻也不离开他的腿,甚至还上去摸了两把。“你腿好了?术法也找回来了?”

她接受了,没有觉得丝毫不对。

我沉默。

原来当年我对顶着谢濯这张脸的人这么信任的吗……

“你刚才还装病呢,是不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当年的我拍了谢濯的肩膀一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谢濯看着“我”,嘴角动了动,他憋着气,憋了半天后,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来:

“你算什么东西?”

我:“……”

当年的我:“……”

谢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又开口了:“你太……丑,别脏了……我的眼睛。”

当年的我彻底蒙了,像做梦一样,也像见了鬼一样。

说真的,我觉得谢濯这么现学现用,真是大可不必!刚才那几句我也没有经过深思熟虑,要不再思考思考,也不用现在就全部用上。

镜子里的“我”呆滞地看了谢濯很久,然后一瞪眼,一撇嘴,脸颊的肉气得直接鼓起,“我”跳起来就戳了谢濯的眼睛一下。

谢濯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也是有些呆滞的,在这样毫无章法的攻击下,竟然没有躲避,直接被“我”戳到了眼睛,疼痛让他捂住了眼睛低下了头。

“我”对着谢濯就是一阵喷:“谁丑了!谁丑了?谁教你这么跟姑娘说话的?”

我看着镜子里的“我”跳起来抡起拳头对谢濯一顿捶,一颗心担忧地提了起来,一直不停地默念着:“别打了,他超凶,功法比你强千万倍,再打你会死的,你死了我也死了,都没了……”

“我”捶了几拳,骂骂咧咧地住了手:“谢玄青,你伤好了怎么说这么讨厌的话?你是腿上的伤转移到脑子里了吗?”说罢,“我”便抬手去摸谢濯的脑门:“让我给你看看,你的腿我给你照顾好了,这脑子我也得给你修补修补……”

镜子里,当年的我就这样捧住了谢濯的脸,作势要去贴谢濯的脑门。

我看着“我”的动作,愣住。

在我的记忆里,除了和谢濯“打架”,我和谢濯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的肢体接触了。

最初的爱在五百年的琐碎当中被磨得黯淡无光,我再难有去拥抱谢濯的心思。

谢濯也明显愣了神。

他任由自己的脸颊被“我”捧住,在短暂的停顿之后,猛地往后一退。

他站直了身体,面上带着疏离。

而“我”一脸不解地看着他,终于有了点认真的表情:“谢玄青,你这是怎么了?刚才都好好的,你在作什么妖呢?惊喜不是你这样给的。”

谢濯沉默地盯着“我”,随即微微侧过头来。

我在镜子里看见,谢濯竟然看向了我这边!

因怕被当年的我发现,我立即撤下了举起来的镜子,将镜子抱在怀里时,我听到了谢濯低沉的嗓音,平静地说着一句话:

“我不喜欢你。”

按照我刚才教的那些,他是该说这句了。

但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心中又泛起了别样的意味。

谢濯这句话,不是对我说的,似乎又是对我说的。但从某种角度来说,他这句话,一定是对我说的。

我在听到这句话时的情绪,与导致谢濯说出这句话的背景一样复杂。

外面的“我”没有声音了。

隔了半天,“我”才说:“我……我也不喜欢你!你今天太讨厌了,不想和你说话,我走了。”

外面传来“我”离开的脚步声,声音渐行渐远,连我也以为“我”就这样离开了。我正准备从窗户边站起身来,但又听见“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我”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我再次在窗边蹲下,忍不住好奇心,冒险将镜子又探了出去。

镜子里照出外面的景象。

“我”的身影由远及近,“我”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站到谢濯面前。

谢濯沉默地看着“我”。

“我”快速地对谢濯说着:“我刚说的不是真的,我已经喜欢上你了。你要是不喜欢我,也不用刻意说出来,因为……我会难过。”

谢濯眸光微动。

“我”拉住谢濯的手,将手里的竹篓子放到谢濯手里:“我觉得你今天肯定是心情不好才会这么说,我把这些刚挖出来的笋全送你吧,拌辣椒很好吃,跟我之前给你吃的那些有点老的竹子不太一样,希望你吃完了这些笋能心情好点!”

“我”一股脑地继续说着:“你现在身体好了,也有小屋子了,你就自己做着吃,不是我不帮你,是我实在有点被你刚才说的话伤到了,我要回去调整一下。希望等我明天来看你的时候,你能不要再问我算什么东西,也会说我不丑,最好还能说句喜欢我。”说完,“我”利落地挥了挥手:“走了。”

谢濯愣住,我也愣住。

但我比谢濯更快地反应过来。

我抄起手里的铜镜,对着“我”离开的方向就扔了出去。

铜镜直接砸在当年的我的头上。谢濯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我连忙躲在屋里高声道:“快把‘我’抬出去,摆个造型,让‘我’以为刚做了场梦。要不然今天这出事,明天没法交代了。”

谢濯在外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我听到了一阵风声。

当我身体慢慢感觉到轻松的时候,我知道,谢濯已经将当年的我送出了院子。

我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看到清静的小院,以及谢濯在小院外新布的一层结界,我松了口气,开始指责谢濯:“太不小心了,之前怎么没布结界呢?万一当年的我直勾勾地冲咱们这屋走来,直接与我来个面对面,那我岂不是凉了。”

我嘀嘀咕咕说了半天,却见谢濯手里还拿着方才“我”留下的雪笋。

他半晌没说话,只看着那一篓子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终于,他抬头看我了:“你以前很爱吃这个?”

“是啊。”

“后来为什么不吃了?”

“雪笋不放辣,吃个寂寞吗?”

谢濯又半天不说话,似乎是想到了我们和离的直接原因。

我从窗户翻出去,看了看谢濯手里的雪笋,里面全是笋芽尖尖,多年未尝美味的我,想到那个脆嫩鲜辣的口感,已经有点流口水了。我咽了咽唾沫,又转头去看谢濯将“我”送走的方向。

我相信,以当年的我的脾性,醒来之后,只要在雪竹林里再找不到这个小院,“我”就一定会当刚才那一切是场梦,搞不好还会骂骂咧咧地去找这个时空的谢玄青,大大诉苦一通,为自己丢了一篓子上好的笋而扼腕叹息。

“我也失策了,没想到当年还是一个小姑娘的我,被你说了这么过分的话,还不死心,竟然还给你这么好的笋。”我呢喃,“看来,我当年是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啊。”

“后来,为什么不喜欢了?”谢濯转头看我。

我沉默,大脑在瞬间的空白后,迅速闪过了这五百年间的无数画面,有小小的失望,有大大的绝望,有各种生活的琐碎,也有我不愿再回忆的瞬间。而这些瞬间,都无法汇成言语说出。

从最初的深爱走到现在的不爱,就是这些瞬间铺成了一座桥,让我从左边走到了右边。

没有一段关系的结束会是突如其来的。

总有太多无法与外人道的细节,在命运与岁月的安排下,穿插进了关系的缝隙,最后导致姻缘线彻底崩裂。

我顿了半晌,然后望了一眼天,淡淡地说:“因为我更爱吃辣。”

除了这个理由以外,此时此刻,我再说不出其他的理由。

“这步没成,来商量下下步怎么走。”我唤谢濯,“早点斩了姻缘,咱们好早点回去呀。”

我故作潇洒地转身回屋,不去看谢濯微微垂下的眼眸和微妙沉默的情绪。

谢濯不愿意打“我”,而他又没办法把“我”骂走。

我和他对烛而坐一晚上。深思熟虑后,我说:“这样不行。”

谢濯看着我,我严肃地说:“我们必须彻底‘接管’五百年前的对方,才能搞砸我们的姻缘。”

谢濯抱着手看着我。我身为昆仑的守备将军,开始用军营里的办法和他分析:

“你看,今天,过去的我忽然找到这里来,你出现,去破坏过去你我的关系,这是很直接,但用劲不够,关系破坏得不彻底,只要过去的我和过去的你一见面,这阴谋就不攻自破,而且搞不好还会暴露咱俩。好在今天的那个我是个憨的,打晕了睡一觉,就可以糊弄过去了,但总不会次次都这么容易。”

“嗯。”

“所以,这之后,还得制订系列计划。比如说……”

我捏碎桌上的一个竹杯,挑了四块竹片出来,两大两小。

我把两块大的拿了起来,把其中一块放到烛火上烤了烤,等到竹片外面烤得焦黑,我将它放下,说:“这两块大的,烤黑了的是你,没烤黑的、绿油油的是过去的你。”

谢濯:“……”

我把两块大竹片放到桌上:“为了方便我们之后区分称呼,我管过去的你叫谢玄青,管你叫谢濯。”

然后我又把两块小的挑出来,同样烤黑了一块:“这块黑的是我,另一块是过去的我。同样,为了方便区分,你管我叫伏九夏,管过去的我叫夏夏。”

谢濯嘴唇动了动。

我盯着他:“叫不出口?”

“你继续。”他不正面回答。

桌上,黑色的两块竹片和绿色的两块竹片分别放在左右两边。“如果按照这种布局,双方一直在一起,我们的‘斩姻缘’行动很容易被识破。但是……”

我抬手,将两块大竹片的位置交换,形成一黑搭一绿的局面,我指着几块竹片道:

“如果是这样,我去毁掉过去的你对我的好感。而你去毁掉过去的我对你的好感,这样直接斩断过去的你我接触的机会,既可以减少我们穿帮的风险,又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我们的姻缘扼杀在摇篮当中。”

谢濯一挑眉。

我将他的这个表情理解为对我的智谋的叹服。

我继续说着:“我们将这个竹屋作为在这边行动的据点。每天晚上,我们都到这里来,共享一下当天的信息,然后制订第二天的计划,直到咱们确定‘斩姻缘’行动成功。怎么样?”

“你在此事上,倒是……”他目光淡漠地看着我,“有勇有谋。”

我欣然接受了他对我的赞扬:“我认为按照我现在说的方法做,不出五日,五百年前的你我,绝对相看两厌。”

他冷哼了一声,然后转开头:“好。”

“但是万事也不能预估得太绝对,总得有个预备方案。”我捏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万一当年的我就是喜欢你喜欢得无法自拔,这姻缘就是无论如何也拆不散,谢濯,你打算怎么办?”

谢濯挑眉:“没有万一。”

我强调:“那万一就有呢,一条路走不通,总得有第二条路可以选吧?”

他抱起了手臂,盯着我。

我懂了。

第二条路,他是没有的。他就打算这一条道走到黑。说了斩姻缘,那就得斩。

没想到谢濯竟然执着到这种地步。看来过去这五百年,应该不止我一个人过得不开心。

我撇撇嘴:“行吧,但还有一个漏洞,我们得确定一下,拆散姻缘这件事成功的标准是什么?我实话与你说,这姻缘拆不拆对我来说都是这么回事了。但你坚持,我配合。我的目的是赶紧带着盘古斧回到五百年后。我不能一直陪你在这儿耗着。所以你得给我一个成功的标准。”

他又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标准?”

“对啊,如果咱俩现在捣乱成功,过去的咱们没有成亲,那你又要怎么确定,在我们离开这里之后,过去的你我不会再成亲呢?万一命运又给咱们续上了一段姻缘,你难道还要回来再拆一次?我可不想陪你在这儿来来回回无限循环,没有个头。”

谢濯沉默了片刻,盯着我的眼睛,语调沉稳地说:“十天后,能见结果。”

十天后?

我扳着手指头开始数:“昨天是五月十八,今天是五月十九,十天后是五月二十九……”

五月二十九……

我顿住了。

五百年,是一段非常漫长的时间,漫长到人间朝代可以更迭两次,山川河流都可以小小地改变样貌,照理说,在如此漫长的时间里,我的记忆理所当然地该模糊到只剩下残像。

但五百年前的五月二十九,却是一个我此生都不会忘掉的日子,因为我是在那一天历劫飞升成为上仙的。

昆仑的上仙就那么二十四个,每个上仙飞升成功的日子,都是每一年里昆仑的一个小庆典。年年庆祝一次,哪怕我想忘也很难忘,毕竟,别人还要指着我放假呢!

而我和谢濯的亲事,挨得极近,是在我飞升之后的第二天定下的。那时候还是我去向他求的亲……

这两个时间点哪怕过了千年万年,我也不会忘记。

我记得在五月二十五的时候,谢玄青的伤就好得差不多了,他可以起来走动,也可以用些术法了,当年的我高兴得不行,正好那几天,昆仑新开了个小集市,许多小仙都去凑热闹。

我心想着谢玄青待在山里那么久,定是憋坏了,于是二十八日带着他去了集市,也想让他热闹热闹。

没想到那集市逛着逛着,因为四周环境气氛烘托得实在到位,当年我又生性着急,藏不住事,忍不住话……

我就和谢玄青表明了心意。

当时谢玄青回了什么我记不得了,但应该不是什么好话,大意就是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

我那时第一次喜欢上人,第一次表白,却得到了这么一个不确定的回答,我是有点失望和伤心的,于是还没等集市结束,我就自己匆匆离开了。

结果当天晚上,我的身体就开始不对劲,过了子时,劫云就开始在我的仙府上聚集,天还没亮,那劫雷就噼里啪啦地下来了。

五月二十九日,劫雷劈了整整一天。

为了渡劫,我用尽了全力。

但那段时间我为了照顾谢玄青,几乎没有好好修行,因为落下了功课,所以我被雷劈得魂都要没了。

最后我晕了过去。

晕过去前,我觉得我可能是渡不过这劫数了。我心里唯一遗憾的是,在昨晚的集市上,没有一不做二不休地把谢玄青办了。

这样,就算他没有那么喜欢我,我也算得了个实际的好处……

但没想到,第二天我竟然奇迹般地清醒了过来,我不仅没伤没死,还渡劫成功了。

虽然我的仙府被削成了平地,连平地都被劈得焦黑,但我的身体却是一点损伤也没有。

劫后余生,我并没有因为得到上仙这个身份有多高兴,反而是想通了,不管是人是仙,都得活在当下,想要做的事,那就得马上做,不能耽搁,万一下一刻就死了呢……

于是,我飞升成上仙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马找到了谢玄青,向他求了亲。

而这一次,他没再拒绝我。

我们就这样成了这五百年的仙侣。

将当年的时间线在脑中过了一遍,我盯着谢濯,不解地问:“你是不是记错了,我跟你求亲是在五月三十那天,姻缘拆没拆散,得等到五月三十才能看到结果。”

“没错。”他还是很坚定,但补充了一句,“只要我没喂你血,姻缘就算拆散了。”

我愣住了,等反应过来,不由得发出了三连问:“什么血?谁的血?为什么要喂?”

喂血是什么事件,我怎么从来不知道,甚至连丝毫印象都没有。

但谢濯并不想解释:“这次,你会知道的。”

这次会知道?是过去谢濯瞒着我做的吗?但为什么要瞒着我,还瞒了五百年?

我内心充满了好奇和疑问,但谢濯不想说的事情,哪怕打断他的脊椎骨他也不会说。

我知道问不出什么结果,心想,左右也要等到三十那天晚上去看结果,就懒得费这些口舌了。

“行吧,那就商量商量明天咱们怎么办吧。”我把桌上那块绿色的小竹片推到谢濯面前,然后把绿色的大竹片握在自己手里,“明天一大早,我们各自出发,你去拦住要去山洞找谢玄青的夏夏,你带着她走,去哪儿,做什么,全看你,能把夏夏对谢玄青的爱意毁到什么地步,就凭你本事了。而我……”

我将大竹片颠了颠。

“我去山洞找谢玄青。酉时三刻前,回来通报情况。”

我看着手里的大竹片,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丝丝激动,我胸有成竹地微笑着。

“我有预感,或许,我们明天就能回去了。”

谢濯依旧面无表情:“但愿,如你所言。”

一大早,我和谢濯走出了雪竹小院。

我照着上次见过的自己的模样,变换出了五百年前的穿着和打扮,谢濯也做了相应的改变。但他这五百年变化实在太小,还是一成不变的黑衣裳,几乎没什么要改的。

“你记得啊,今天我行动的地方就在那小破山洞里面了,我保证不让谢玄青乱走。你呢,就带着夏夏,随便去哪里,就是不能来山洞,不然咱们就直接被这世界的铁则一锅端了……”

我叮嘱着谢濯,但他盯着我手里的东西,目不转睛,我怕他没记在心里,还拿手肘拐了他一下:“你听进去了吗?”

他驴唇不对马嘴地指着我手里的东西,问我:“一坛酒,一坛辣椒?”

“对啊。”我颇为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两个坛子,“我连夜出去找的。”

谢濯的目光在我手中的坛子和我脸上来回转了一圈,他抿着唇,难得地不是在正儿八经地沉默,而是在隐忍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

他在憋。

他憋了半晌,到底是憋住了所有的言语,一转身一扭头,一言不发地走了。

看着谢濯这“敢怒不敢言”的隐忍状,我心里真是痛快得很,大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舒畅感。

五百年!五百年了啊!终于有一天,我可以正大光明地拿着这两样东西,挺直腰板站在谢濯面前,还不用听他指指点点!

爽!

最重要的是,还能看到他把这些废话通通给老子憋回去的模样!

真爽!!

和离造福仙生!

我喜气洋洋地冲着谢濯的背影喊:“晚上把夏夏送回去后,记得早点回来!”

谢濯决绝地离开,头也没回。

我心情正好,不与他计较,提着两个坛子,蹦蹦跳跳地就往山洞去了。

我不知道谢濯打算对夏夏做什么,我知道我要做什么就可以了——

只要是谢濯烦的事,我今天通通给谢玄青安排一遍!

我循着记忆,找到了山洞,临到门口了,我还有点近乡情怯,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准备,抓了抓头发,然后走了进去。

山洞里一片漆黑,一时间我没有找到目标人物。

“谢玄青?”我唤了一声,漆黑的山洞里,一双灰色的眼瞳睁开,在暗处反光,宛如一只野兽。

我的眼睛终于适应了黑暗,同时也看见了他。

五百年前的谢濯,果然穿着一身黑袍,靠着山洞石壁,屈膝坐在角落。

只是他的表情……

我与他四目相接,莫名感到一股森森的杀气,但我……

我这不是才刚来吗?我应该没露出什么破绽吧?难不成是我这一坛酒一坛辣椒的,一来就给他整得出离愤怒了?他内心如此讨厌这两样东西?

我站在他一丈开外,被他的神情吓得有点不敢动。

这样的谢玄青,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因为在我的记忆里,谢濯几乎从没对我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他戒备得像一把冰冷又锋利的剑,似乎在等待机会,一举刺入我的心脏,杀掉我……

“你……你不舒服吗?”我斗胆开口。

听到我的声音,谢玄青眉眼一动,他皱起了眉,但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九夏?”

我不敢不应:“嗯?”

他声音是熟悉又陌生的低沉:“过来。”

我忍住心里的害怕,一咬牙,鼓足勇气走向他,然后在他面前蹲下,放下两个坛子:“怎么了?”

谢玄青靠在石壁上的身体忽然坐起,霎时间,我与他相对疏远安全的距离被打破,他的鼻尖几乎快碰到我的颈项,那呼吸的温度,吹在了我的皮肤上。

我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但我忍住了没动,以免让自己显得有点小题大做。

我感觉到他嗅了两下。他在我身侧停顿了一段时间,直到我开口提醒他:“谢玄青?”

他像被点了一下,又慢慢地靠了回去,目光再次看向我,没了杀气,少了戒备,但多了几分困惑不解:“你……吃过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或者说自打我走进山洞开始,谢玄青就有点打乱我的计划。

但现在,我看他的模样,感觉熟悉的谢濯又回来了。我稳住心态,重整旗鼓,管理自己的表情,露出与他一样困惑不解的表情,反问:“什么吃过什么?我就吃了一些寻常的餐食呀,你怎么这么问?”

谢玄青微微歪着头,打量了我片刻,又沉默下来。

他五百年前就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

我开始找回自己的节奏。我先把一坛酒提起来,放到谢玄青面前:“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我琢磨着你伤快好了,咱们可以提前庆祝一下,来畅快喝一顿吧!”

一大早,伤没好,强迫灌酒,处处都是谢濯讨厌的点。

我忽然觉得,我累积了五百年,就是为了在今时今日,此时此刻,做一个长在谢濯雷点上的女人。

“来!”我直接把酒举到谢玄青面前,“干!”

谢玄青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他眨了两下眼睛,看着面前的酒坛,因为我举得太用力,所以酒坛里面的酒洒在了他胸口上,他一言难尽地沉默片刻,又眨了眨眼睛,看向我。“九夏。”他开了口。

我心头一阵期待,看不惯了吧,心里不痛快了吧,来吧,骂我吧。

我微笑着听他说。

“就一坛,我喝了,你怎么办?”

我:“……”

这还是怪我准备少了?

我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回答。

“我……”我几乎下意识地就答出来了,“我还配喝酒?”

谢玄青一本正经地看着我:“为何不配?”

我怔愣、迷茫又不解地看着谢玄青,看了半天,我直接把酒坛子放下,又拿起了那一坛子辣椒:“辣椒呢?我也能吃?”

他看着满满的一坛辣椒,沉默了一瞬:“辛辣食物祛湿,但不能当饭吃。”

我震惊了。

我放下辣椒坛子直接用鸭子步在地上磨蹭着退了三步,像看鬼一样看着谢玄青。

奇了怪了,是天要塌了,还是地要陷了?长着这张脸这张嘴的男人竟然说出这种话来了?!

“你不讨厌喝酒?也不讨厌吃辣?”

谢玄青奇怪地看着我,但还是点头回应我。

我震惊地继续问:“我还能当着你的面喝酒,吃辣?”

他又点头。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醒悟了。

我说我当年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妖怪,爱得莫名其妙,掏心掏肺,稀里糊涂就向他求亲,痛痛快快地把自己给嫁了,原来在五百年前,没成亲时,这小子是这么诓我的吗?

这是一个感情骗子啊!

谢玄青见我坐在地上,皱着眉,终于对我说出了一句我熟悉的话:“地上凉。”

听到这三个字,我才觉得我见到的谢玄青和我记忆里的谢濯是同一个人。

是这个味了。

我再次提醒自己稳住情绪。

我蹲了起来,看看谢玄青,又看看他面前的两个坛子。

一个吃辣又喝酒的谢玄青,完全打乱了我的计划。但任凭谢玄青如何装,他不吃辣不喝酒是我这五百年认识到的铁律。他现在为了骗到我,让我跟他成亲,肯定是要装一装的。但他的身体肯定还是厌恶这两样东西的,所以,他说是说……

我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然后眼疾手快地抓了一根辣椒。

“你尝尝,这好吃。”

我说着,直接把辣椒给他囫囵塞进嘴里。

谢玄青差点被噎到。

但在我的手离开后,他还是细嚼慢咽地将嘴里的辣椒吞了进去,他摇头:“不能单独吃。”

我提了酒坛子,捏住他的下巴,不由分说地给他哐哐灌了一口酒:“配酒好吃。”

谢玄青又被酒呛到。

辣椒加酒,想想也不好受。

他捂着嘴咳嗽,仿佛不想让我觉得难堪,还故意压抑着咳嗽。

等缓和了胸腔和喉咙的刺痛,他抬眼,有些无奈地看着我:“你不要这么吃。”

不怪我,不骂我,只是提醒我不要这么吃,怕我像他一样难受……

我呆呆地看着这样的谢玄青,忽然心头一动,明白了为什么当年的自己那么喜欢他。

如果不是他现在太会演,那一定就是他成亲后改变得太多。

出师未捷,我直接被谢玄青的那一波操作搞得有点失魂落魄。

以至于我在往回走的路上,蒙得一时摸不到谢濯布的结界入口。

我没头没脑地在雪竹林里转悠,宛如鬼打墙,可我没想到,没转多久,我就遇到了同样失魂落魄归来的谢濯。

看样子,他似乎也在找结界的入口。

我俩在林间巧遇,我呆呆地看着他,他也沉默地看着我。

我不明白:“结界是你布的,我找不到入口便罢了,你怎么也找不到?”

谢濯没回答我,他抬手,终于摸到了结界的入口:“先回去。”

他带着我入了结界,回到雪竹小院,我俩一屁股坐下,不约而同地瘫在了椅子上,全然没了今天早上离开时的信誓旦旦。

不知道谢濯今天经历了什么……

“你先说吧。”我给谢濯递了话头,“过去的我怎么你了?”

谢濯一言不发,从身上摸了个竹蜻蜓出来。

我挑眉:“哦,送你伤愈礼物了是不是……”

我话还没说完,谢濯紧接着又掏出了拨浪鼓,乾坤袋,发冠玉带……甚至还有半只没吃完的烧鸡。

琳琅满目的东西,片刻便摆了一桌。

我:“……”

我看着面带疲色的谢濯,忽然明白了,应该是夏夏带他逛了一整天的街,这才能有时间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扒拉了一下桌上的小玩意,然后咋舌:“夏夏对你挺好的。”

谢濯闻言,后背往竹椅上一靠,就说了三个字:“八条街。”

也就二十来里地吧……

谢濯厉害,但和昆仑所有的夫君一样,不太擅长逛街。八条街对他来说,确实有点过了,但……

“那更证明夏夏对你好啊。这些东西,乍一看是瞎买的,其实可见夏夏对你的上心。你看,拨浪鼓、竹蜻蜓,你回头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能玩上吧。还有乾坤袋和发冠玉带,一个给你装东西,一个给你装体面,细致,贴心,多好,怎么就没另一个我给我这么一通买呢……”

谢濯不说话,今天应该是累的。

我把东西扒了扒,最后往他身前一推:“所以,咱们的目的呢?你达到了吗?”

“……”他抿唇沉默了片刻,“明天继续。”

好的,我懂了。他被夏夏带节奏了。

不怪他,我知道“我”有多厉害,这情况其实也在我意料之中。

“那你明天就带着这些东西过去,在夏夏面前全部砸了。”我给他出主意,“越贵的越要砸得狠。”

谢濯闻言一愣,他沉默地看着面前这堆乱七八糟的玩意,毫无意识地拿起了拨浪鼓,在手里摇了两下,咚咚的鼓声带着童趣,在安静的雪竹林木屋里显得有些不搭。

他没有答应我。

我看着他的沉默,不知道为什么,竟起了几分异样的感觉。

“你舍不得?”我问,声音带着探究,情不自禁地有了不该有的期待。

他宛如被点醒了一样,倏地抬眼看我,微微抿起的唇角将情绪掩藏,片刻后,他抬手就将手中拨浪鼓的坠子拔了一个下来。

随手将坠子丢在地上,他冷冰冰地看着我:“我知道怎么做。”

我看了眼地上的坠子,微微一撇嘴。心想自己真是想太多,谢濯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没点数?他会舍不得?

“说你自己。”他说。

“我?”我冷笑一声,抱着手,往竹椅上瘫坐得更没仪态了一些,“要不是回到五百年前,我都不知道,你跟我成亲之前是这么诓我的。”

他眯起了眼:“诓你?”

“什么不喝酒不吃辣。现在山洞里的那个你可没这些禁忌。为何咱们成亲之后你非得管我。”

“对你不好。”

又是这四个字,老调重弹,这几百年每次他都这么说。

“罢了罢了,我今天不是要与你理论这个的。”我跷着二郎腿,有点焦虑地抖了抖,“吃辣喝酒刺激不到现在的你,明天我得用个别的法子……”我看着像嘴缝了针一样的谢濯,“你倒是给点意见呀。”我敲了敲桌子,指着一堆物件:“我都知道当年的我讨厌什么,你也该知道我做什么会让你生气。”

他垂下眼眸,沉思半晌。

我等着,等到蜡烛都烧掉一截了。

我敲敲桌子:“你在想吗?”

他憋了半天,终于说出一句:“明日早些去。”

“嗯?”我把脑袋凑过去,细细听他解说。

他慢慢道来:“受伤期间,需要休息,别让他睡觉,应该……”

他没说完,我觉得我理解了,一拍桌子,认可道:“这我行。我一定闹得谢玄青没法好好休息。”

谢濯:“……”

不看谢濯那一言难尽的表情,我确定了方针,重整旗鼓,站起身来准备去睡觉,但在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一下桌子。桌上堆成小山一样的小玩意一下就散开了,不少东西眨眼就要往下面滚,我还在发呆,只见谢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所有掉下去的东西都抓住了。

他抱了一堆不值钱的玩意,没让任何一个摔坏在地。

我看着谢濯,他似乎意识到什么,也抬头看我。

夏夏送的东西,我让他去砸掉的东西,他否认自己舍不得的东西,现在却全部好好地抓在了怀里……

说实话,这一瞬间,我的心情是有些波动的,这种波动像一种习惯,当谢濯对我做出这种类似在意的举动后,我还是会忍不住心动。

但我还是忍住了,因为忍住这种心动,也是这几百年来,我学会的最能好好保护自己的方式。

不心动,就不会心寒。

我故作无所谓,从谢濯怀里的一堆玩意当中挑了一个小玉佩出来。阴阳鱼形状的小玉佩是昆仑的小玩意,可以掰开,让手握黑白两条鱼的人互相通信。“抓得好,这是个好东西,咱们现在正能用得上呢。”

谢濯的眸光微暗,他将怀中的东西放回桌上。

而我将阴阳鱼玉佩掰开,白色的揣进自己兜里,黑色的递给了他,说:“之后出门办事,把它带上,挂在腰间,按一下这个鱼眼睛,咱们就可以联系了。有什么突发情况,你记得随时与我联系。”

谢濯沉默了片刻,一言不发地接过。

我活动了一下身体:“睡了,你明天也自己把握分寸。”

我回屋关门,没再搭理外面的谢濯。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没和谢濯打招呼,啪嗒啪嗒就跑去了山洞。

“谢玄青!”刚到洞门口,我就开始唤他。一路喊着走进去,谢玄青果然醒了。

但他一副明显没休息够的模样,眼白混着一些血丝,神色也有些迷糊,他努力撑起身子,仰头打量我:“九夏,今天很早。”

“我迫不及待地想跟你分享喜悦!”

他好奇,歪头打量我。

“我学了一个曲子,你听听吧!”

我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把唢呐,放到了嘴边。

谢玄青:“……”

他不爱说话,所以我干脆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曲唢呐直接给他送上天。

但唢呐这种凡人玩的东西,我当然不太会,别说调了,我勉勉强强能吹个响,这“乐曲”回荡在山洞里,没一会儿,我先受不了了。

我停了下来,揉了揉耳朵。

我转头看谢玄青。他一脸呆滞地看着我,他被我这唢呐声震醒了,也蒙了,可能还聋了。

“好听吗?”我不要脸了,开口问他。

“好……”他声音有些颤抖,说了一个字又闭上嘴,沉默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我想他估计是一时间耳鸣,没听到自己的声音。等他缓了缓,他给了我评价:“响亮。”

我垂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唢呐,心想,我只是不要他睡觉就好了,犯不着这么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

“这在洞里听着是有点吵。”我一边说着,一边将唢呐收了起来。

待我将唢呐放到背后,我余光扫见谢玄青默默舒了口气,想来刚才他被我吓得不轻,但他没生气。

我还要努力:“我换一个吧。”

谢玄青:“……”

我又从兜里掏了支竹笛出来。

竹笛刚放到嘴边,我一吹,只听“啪”的一声,竹笛裂了个缝,我吹出的气在破损的笛子里变成了一阵喑哑的声音。

哦?坏了?

我看向谢玄青。

谢玄青一脸正色地看着我:“坏了,不吹了。”

我心里一阵冷笑,他想用这种手段自救?我灿烂一笑:“没事,外面就是雪竹林,我去拔一根竹子回来,咱们一起做!”

“九……”

你的阻拦我能听清楚一个字算我输!

我拔腿就往洞外跑。跑到外面,我挑了根粗细合适的雪竹,刚拔起来,忽然觉得心口一阵抽痛。

这感觉很熟悉,是夏夏在附近。

我捂住心口,直骂谢濯废物,怎么连夏夏都拦不住!

这下糟了,我不能见夏夏,如果夏夏进了山洞,她和谢玄青一搭话,我们的计划就全败露了!而且谢玄青之后还会对我起戒心,再想达成斩姻缘的目的就难了!

我目光在雪竹林里一扫,很快便看见一个穿绿色薄衫的人蹦跶了过来。

是夏夏。

她一无所知地,欢快地在往这边走着。

我心口抽痛,四肢没有力气,挪不动脚步,手中的雪竹沉得像块铁一样,直接砸到了地上。

这方闹出动静,那边的夏夏霎时便察觉了。

她目光开始在林间逡巡,眼看着就要扫到我这方,忽然,我头上一只手掌摁下。

温热的感觉从头顶传到身体,瞬间让我僵硬无力的肢体好受了许多,我被他用温柔的力道摁到雪竹林一个小坡下。黑色的人影一闪而过,站在了我身前的小坡上。

我躲在他的阴影里,也躲在他的保护下。 SFJiPu1SB/cfuCYSncbnUD4iol7Uss0WCymDonph3Ej9wYs3GLkCYmiszcT+BHb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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