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得说说刘备,黄巾起义这一年,他正是23岁。
刘备平时不爱说话,说话也谦下,性情善于居人之下,喜怒不形于色,好结交豪侠。身长七尺五寸(一米八),双手过膝,两耳很大,目能自顾其耳。
刘备和北中郎将卢植其实是同乡,而且是同县的,都是幽州涿郡涿县人。
刘备其实是个平民,但他祖上追溯起来是西汉早期汉景帝之子中山王刘胜。我们汉朝皇帝的儿子会被封为诸侯王,有王国,“国”与郡平级,所谓郡国。郡下面是含若干县,国下面也含若干县。国和郡都向上隶属于州,汇报到州里。
中山王刘胜,他的中山国,就隶属于冀州,冀州下面含若干国,若干郡。中山王刘胜生了一百二十多个儿子,长子袭承他的诸侯王位,这一百多个儿子里边,其中有个儿子叫刘贞,因为不是长子,就封作了侯。
侯有三等,县侯、乡侯、亭侯,分别食一个县或乡、亭的民户的租税,只有经济权,没有行政权,行政权还在于县令、乡和亭的官长。刘贞是被封为幽州的涿县陆城亭侯,是亭侯,食该陆城亭大约几百民户的租税。怎么个食法呢?就是这几百户人把租税交给国家,国家再把这些钱相应转给刘贞,叫刘贞拿着花。这就叫食租税。
但是租税都给了侯,国家受损失,国家养不起这么多吃公粮的了,就以就以各种理由,免掉了很多侯,通常用的理由是,侯给皇上送来的助祭祀用的金子成色不好,因此罢免他的侯爵。
刘贞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被免掉了,于是他成了平头老百姓,但他也就住在涿县。他往后一直生儿子,三百年后,就生到了刘备的爷爷那代。刘爷爷也还不错,被举为孝廉,当过县令,刘备的爸爸,也在州郡里当官。但刘爸爸死的早,刘备就跟妈妈一起卖鞋子、织席。注意,是卖鞋子,并不是卖草鞋。
还需要强调一点,这个中山王刘胜,是西汉皇帝的儿子受封当了王。刘胜虽然善于生儿子,但生到第六代的时候,就一个也生不出来了,国家只好把他这个封国给取消了,都当老百姓去了。
后来刘秀创立了东汉,又把一个儿子封到中山这个地方当中山王。
所以,刘备乃是前朝的王侯后裔,而并非本朝东汉王朝的王侯后裔。
虽然是侯的后裔,但是那位侯——刘贞,只做了半辈子的侯,就被免为平民了,随后三百年生出刘备,可想而知,刘备身上的贵族血统,实在几乎可以忽视。
刘氏在当地还是个较大的宗族。刘备家的院子东南角篱上有桑树高五丈多,遥望童童如小车盖,往来的人都说这树非凡,有人甚至说这家会出贵人。刘备跟同宗族中的一群小儿玩过家家,刘备指着童童如盖的桑树,很有气魄地说:“我长大了必当乘坐着这样的羽盖华车。”意思是要称王道孤甚至当皇帝。刘备爸爸死得早,缺乏教养,他叔叔子敬赶紧过来教育他:“你别胡说啊,你是灭门的罪,连着我们这一支都要倒霉!”
刘备十五岁的时候,刘妈妈拿出卖鞋子的钱,让他开始出去读书,老师就是同县涿县的卢植,当时卢植还没有被征作官。不过,刘妈妈确实不富裕,所以同宗族的刘元起常常拿钱资助刘备,让他吃的用的跟自己的亲儿子刘德然一样。刘元起的媳妇不愿意了,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刘元起说:“咱们宗族里边,属这个少年非常人也。”
在刘备的班上,还有一个叫公孙瓒的,跟刘备关系最好,刘备把他当大哥对待。刘备在读书期间,不甚爱读书,喜狗马、音乐、美衣服,是个浪荡子形象。刘备在读书期间和毕业以后,依旧不爱读书,而专好交结豪侠,少年争附之。
所谓少年,我们汉朝这里它是贬义词,就是一些街上的。他们有一定的低级职业或者没有正当职业,但同时都从事挖坟掘墓、抢劫赌博、斗鸡走狗、为友报仇这样的工作,喜欢豪侠、任侠也是他们的特点,通常是令地方政府头疼的镇压对象,从前的秦王朝就是对这些“少年”修理得太狠了,于是在陈胜吴广起义的时候,各郡县少年争相杀其地方长官,以应陈胜。刘备就被这样的“少年”争相依附和追随着。但我们不宜把他想象成黑老大的样子,因为他性格善下人,就是谦虚折己居人之下,所以这些少年追慕他更多是感激他的义气。
从涿县(今保定地区)往南不远是中山国(国与郡平级),中山有几个家累千金的大商人,经常贩马周旋至涿县,听说了刘备的名气,有机会一见,都被他的气质和相貌行事当即折服,甘愿掏出金财来资奉他——商人懂投资。有了这些钱财,刘备于是更可以招合徒众了。
于是刘备身边颇有了一班跟班,成了地方年轻人中的一面旗帜。
在他的旗帜下,有两个呱呱叫的人物,一个是山西解县人,属于司隶州河东郡,位置在山西省的西南角,黄河向中原大拐弯处。
那一天,这位大汉出现的时候,正推着一辆车子,在入春熏风的街上走,走到了刘备和张飞正在吃酒的店门首,想歇歇脚,放了车子,入店坐下,要了一份酒菜。刘备但见此人: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刘备和张飞立刻邀他过来同案吃饭,问他姓名——当然酒钱随后也要刘备出了,好在有大商人给的钱。
这个人说:“我姓关,名羽,字云长,家在河东解县。因为不想在老家了,亡命江湖,五六年了。整天我都是卖枣呢!”
关羽再抬头一看,但见刘备身边坐着的这个黑人,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声若巨雷,势如奔马。不用问了,正是我们的张飞张三爷了!关羽对他非常敬爱。
刘备相貌不够那么生猛,除了耳朵很大,于是只好自己给自己说话打广告了,他说:“我叫刘备,我本是汉室宗亲,祖上是前汉皇帝的儿子当过王侯的!”
关羽一下子更服气了。这,这种贵种!——其实也不是很贵,刘备的同学刘德然也可以在同学聚会的时候这么对别人讲的。
但是不同于刘德然的是,刘备在县乡里合聚徒众,已经成了一定意义上的无冕之王,地方小“霸”。这是凭着个人魅力和本事来的。
按照演义上的说话,当时张飞说:“我就是本县的,我专好结交四方豪俊,我最服气的就是刘备哥哥,你也加入进来吧。”
于是三人大喜,从此好得跟兄弟一样。他们三个睡觉就在一张床上,吃饭就在一个桌上,恩若亲兄弟。
到了我五岁这年,也就是中平元年(公元184年),黄巾闹起来了。这时候刘备二十三岁,朝廷也四处招募懂军事的豪杰以充将吏。刘备打算应募,关羽张飞都赞同,于是这弟兄三人,带着徒众,拎着长短家伙,一起跑到本州幽州的一个校尉邹靖的兵营,投入军中。三人遂出生入死,共讨黄巾。
很多人终身的朋友,多是年轻时候结交的。因为年轻人更喜欢群处,而岁数渐大,私心杂念多了,对别人往往敬而远之,难以磨合出深厚的交情。一个人的人生,往往也取决于少年时交的朋友,后来是走散了还是背叛了。
曹操少年时的朋友张邈、袁绍,其实相互也是亲如一家。孙策、周瑜,也好得跟一家人一样,财产不分你我。他们后来有的反目成仇有的生死不愧。
刘备弟兄三人(当然他们只是亲得像兄弟一样),参加了讨黄巾的局部战斗。关羽使的武器,他们说是大刀。其实他具体使什么,我也并不知道。实际上,我们汉朝虽然炼钢技术已经成熟,但一般不用大刀,而是环首刀。这是短刀,刀把上有个环,用于系绳子,免得打的时候被振飞脱手。所以叫环首刀。而长兵器流行的是矛、槊还有戟。这是用于刺的。槊的形制也接近长矛,但后代的此类兵器不再叫槊了。槊的读音有点接近“蛇矛”,有人把槊错念成“蛇矛”,说张飞用的是蛇矛。其实也只是刀或者戟、槊之类的。
刘备本来就有一批追随者,有了关羽、张飞之后,从此更扩大自己的徒众范围,在乡邑里行走,关羽张飞为之御侮——就是像保镖那样给他张势。刘备遂拥有了一批数量不详的徒属,准备带着他们英雄乘势而起,搏一份天地间的美名功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