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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张飞是吕布的对手吗

下邳是刘备的州治城,在江苏北部睢宁县北五十里。百多年前,刘秀的一个孙子被封到了下邳,因为是封国,所以叫下邳国,隶属于徐州,下辖十几个县。当时是州、郡国、县的三级编制。

吕布在下邳城外以西四十里屯扎下,就见一个叫章诳的家伙从下邳城跑来找他,有重要军事情报通禀。

原来,当时,下邳国王刘宜不管事,只负责吃饭长肉——这是朝廷定的规矩,军政事务都由相处理。下邳国相正是曹豹,这人本来是向上级陶谦汇报的,现在换了大耳朵的刘备当上级,心情于是不好起来,去年的白雪如今安在?他经常在夜里询问老天。

张飞看他总是心神不定,而且他屯驻的西门(兵在西门内)——叫做白门,上面有个城楼,叫做白门楼——是向西防御吕布的要塞,张飞看见吕布带着兵来了,在下邳西四十里下寨,知道吕布来者不善,怕曹豹卖城投降,就打算杀了曹豹,以防后患。

于是他派人对曹豹说:“曹邳相啊,现在我哥哥出门,最担心的是西边,我换防一下,去守西白门,你到东边来。”

曹豹不傻,心说:“我如果一换岗,一千多兵往东门去了,你东门不让入,把我关在城外,我不就倒霉了吗?”于是坚营不出。张飞怒了,想着怎么对付曹豹。

曹豹干脆派章诳承夜出城,找到西边来的吕布,说:“张飞和我们的下邳像曹豹相争,杀了我们曹豹,现在城中大乱,互不相信。我们曹豹下面的丹阳兵(从前陶谦的骨干精锐叫做丹阳兵,是陶谦的老家丹阳郡募来的,丹阳兵号称天下最精兵——当时袁术也是叫孙策去丹阳郡募兵,曹豹作为陶谦的旧部将,就领有丹阳兵)有一千人屯在西白门城内,听说您将军吕布来了,大小踊跃,如同死了又得到了更生。今夜我们里应外合,您赶紧来吧。”

吕布闻言大喜,当即命令军队结束(栓上两裆凯,持盾拥矛),当夜往西白门开拔,到了黎明的时候抵达。丹阳兵早也就穿好了,打开西白门纳入吕布。吕布顺着马道,走到白门楼上,拿把胡床(小马扎)坐下来,一边望着东边红色的朝阳好像鸡蛋一样冉冉放在煎锅里,一边从这个制高点指挥部属的步骑兵放火。步骑兵四处纵火,和丹阳兵一起联攻张飞的营屯。

张飞还在睡觉呢,就听外面人喊马嘶,当即拎着丈八蛇矛枪光着膀子出去,上马出去跟叛军厮杀,就见自己的兵丁像落叶被风吹着一样全部往后跑。张飞跃马大喊一声,吓得进兵全部止住。怎奈自己不能老喊,就见一不喊了,军士还是逃,敌兵还是进。张飞想,我的喊还得再练!于是挥着没跑的人打了一通,杀了一通,也见不到吕布,赶紧往刘备的宫室那边跑,进去却见刘备的老婆孩子和财宝家当(吕布从来约束下属不严,吕布兵最善于抢东西,都知道往这个最有钱的宫室里边先跑)都被吕布兵劫去了。

张飞跌足大恨,吕布兵如潮而至,张飞拍着马,穿街巷,一路挑杀拦截者,从东门,落荒而逃了。

唉,张三爷号称万人敌,虽然勇健,但一个还是打不过一万个。

刘备在前敌听了消息,叹叫一声:“我两年前不听别驾陈群之言,今天果真如此。”既然主要怪自己,所以也不能深责张飞。张飞说:“可是,嫂嫂和小孩(刘备的儿子,但不是刘禅,因为刘禅还没出生呢)已经身陷吕布手中了!”关羽说:“我们这就杀回去救他们!”

于是,刘备赶紧带着兵撤回来,袁术在后面追,等快到下邳城下时,自己的兵大半溃逃了。刘备最早从公孙瓒那里带来一千兵,来徐州以后陶谦给了他四千丹阳兵,看来这些人也不愿意跟着刘备。当然,还有事后招募或者收编的部队,不管怎么样,都溃散了。

看看兵都没了,没有力气打下邳。刘备向东转移,沿路收集散卒(这些溃逃的军队,大约觉得还是跟着个组织好,这样不至于饿死,于是纷纷又回来。在外面跑了一圈,没饭吃,不如回来),带着这些兵去了广陵郡,在那里被袁术追及,转身与袁术大战,结果大败。

刘备呆(待)在广陵,开始没饭吃,将吏士兵们只好按着官阶大小互相吃,人吃人,官大的吃官小的。别驾麋竹是个大财主,自己有家不要了,把妹妹麋小姐给了刘备当夫人(因为刘备现在没媳妇了嘛!饭可以不吃,媳妇不能没有)。麋竹又把两千家奴也派在军中当兵,还拿来了金银货币巨亿,出去买东西,刘备军才不怎么饿了。军兵们见有饭吃,才勉强没有再散。

刘备这时候就想回小沛去。但是半路要经过下邳。刘备就派官吏去吕布那里求和。吕布说:“是陶谦旧部非来请我,把我请进来,力主让我做徐州刺史,我只好顺意自领了。”

“刘备才德有限,愿意把徐州转交吕使君,当初本意也不是要做徐州牧,既然陶谦旧部如此,人心所归,刘备愿意让出徐州。”使者说。

“好啊,刘使君从前是豫州刺史,我安排他照旧回豫州小沛,和我并势拒袁术吧。”

于是,吕布派出了刺史专用级别乘坐的车马,还有刘备的妻子和孩子,以及刘备的部曲,出到泗水上等着刘备。刘备来了,坐上自己级别的马车,带上一新一旧两个媳妇,准备往东走。刘备在车上坐了一会儿,吕布就也过来了。刘备赶紧下来。吕布和刘备执手共话,时时哈哈大笑。旁边乐队班子一起奏乐,很多发髻掉到右耳朵旁的扎着这种堕马髻的伎女围着路边酒桌翩翩起舞,吕布把盏相送刘备,一时宾主欢乐无比。

刘备于是就高高兴兴又失魂落魄地开拔向东去了小沛。

诸将都劝吕布不要放刘备走:“刘备数次反复,是个难养的人,应该早点干掉他。”

吕布不许。常人来看,你惹了刘备这个英豪还放他回去呆在你的身边的小沛,这不是找倒霉吗?其实,袁术的目的是北上夺了徐州,所以和吕布联盟,现在吕布占了徐州了,吕布就成为袁术潜在的进攻对象。吕布和刘备讲和,叫刘备去西边的小沛屯扎,左右互相提携,把阵线拉得更长,可以保住徐州。吕布目前最高目标是保住徐州,这样决策是对的。

不久,袁术派出大将纪灵再次北上攻击刘备。袁术为什么不打徐州刺史吕布而打刘备呢?刘备不是已经下野了吗?为什么还打他。袁术如果打吕布,那么就是结了吕布、刘备两个仇敌。一个尚且不能应付,两个哪能叫他受的了?如果先打刘备,而吕布不救刘备,那么就灭了刘备,随后再图吕布。先弱后强,这是正确的攻击次序,所以现在先保持和吕布的联盟关系,等把能帮到吕布的刘备先干掉,未来再说对付吕布的事。

于是纪灵带着步骑兵三万直驱小沛。带的人这么多,完全是欲夺了刘备的性命。小沛是个小城,刘备慌了,赶紧向下邳吕布求救。

吕布的诸将说:“将军以往常想杀了刘备,现在正可以借袁术之手。您坐山观狗斗,不要营救就好啦!”

从这句话看,吕布是知道刘备是英雄,是不能留的,常欲杀了刘备,吕布是识人的。

但是吕布却说:“不行,如果袁术破了刘备,就可以向北联结泰山郡的诸将(泰山郡属于兖州),这样我就落在袁术的南北包围中了。我现在不得不救刘备啊!”

我觉得,吕布有见识!他知道刘备是虎狼之人,不能留,但是,留着刘备以制衡袁术,就能保住我的徐州。如果不去救刘备,刘备被灭,袁术也必然觉得没有再和吕布结盟的必要,而且势必联手其他势力如泰山郡诸将来图谋害吕布。

所以吕布的见识是超出他的诸将的。吕布当即带上一千步兵、二百骑兵,飞驰小沛营救。这时候,纪灵正在攻城,一看“人中有吕布”的吕布来了,纪灵等众将都敛兵不敢再攻了。这倒不单是因为怕吕布,而是吕布选择出面,虽然只带了一千二百人,但是已经表达自己的倾向,使得纪灵“先灭刘备,吕布若不救,再图吕布”的计划朝着坏的走势发展。纪灵心想:“吕布还是动了,这次迢迢行军算是白辛苦了。”

纪灵这次来,确实准备不足,没有先拿出控制和粘住吕布的办法,而是期望侥幸吕布不来干预。

所谓“上将伐谋”,谋略上被挫败,就不需要再在战场上费力气比试了。纪灵的谋划已经被吕布破解,这时候他还要硬打刘备,就不是上将的风格,而属于蠢打了。但是,不打,纪灵又丢不起这个脸。于是吕布给了纪灵一个体面的回去的机会。

吕布派人去喊刘备来,又派人召纪灵来,说是来自己的营中喝酒。刘备和吕布算是讲和之后的同盟,纪灵是吕布的盟友(送过二十万斛大米),所以第二天,纪灵和刘备都来了。如果俩人都是莽夫,见面自然就会当场互相拿脚踹起来。但是两人都明白,刘备明白,这是吕布来救我了;纪灵明白,这是吕布送我体面地回去呢!所以俩人应该心照不宣,单听吕布说话。吕布看着纪灵说:

“刘玄德,是我的弟弟(说明吕布当在三十五岁以上),我弟弟被诸位困住了,所以我来救它。这是人之常情吧。我吕布这人最不喜欢合别人相斗,而喜欢解斗。传达室的人过来。”

传达室的人就过来了,吕布说:“你拿一只戟,去辕门口站好,不要怕,不要动,眼睛睁着,我一箭发出,射戟的小枝。诸君如果看见我能一箭射中小枝,你两家就罢兵,如射不中,你各自回营,安排厮杀。”

纪灵唯恐吕布射不中,私忖:“戟在一百五十步之外,如何能射中呢?如果射不中,我真跟刘玄德打,吕布在身后坐着,我怎么打啊,不也很难受吗?”于是暗暗祈祷:“佛祖啊,保佑他射中吧。”

刘备也说:“菩萨啊,保佑他射中吧。不然我连小沛都没有啦。”

张飞却不明白,瞪着眼闷想:“若是能射中了,我把这个抢了我的下邳的贼人放高半眼看。”

关羽想:“我这老乡吕布善弓马,号称飞将,但按这个距离和目标,又有如此大的心理压力,射中小枝,是不太可能的。箭是按抛物线走,而不是按直线走,需要对着目标上扬一定程度发射。”

传达室的官,哆哆嗦嗦端着大戟跑到辕门口了,想,脑子却想不出什么,一片空白:“佛祖啊,当兵官小就是吃亏啊!”

温侯吕布,左手如托万钧泰山,右手如抱没骨婴儿,牵收虎背,轻舒猿臂,施展平生绝艺,大叫一声:“着!”一箭出去,时空陡然凝固,隔了片刻,那箭正撞在戟的小枝。帐上帐下将校、双方诸将,齐声喝采:“将军真天威也!”

关羽也举起手来,和大家一起鼓掌,侧头对张飞说:“这个你能做到吗?”

交战双方无不欢悦,刘备大喜,纪灵想了想,觉得还是这样也好,就在吕布的招呼下一起转赴筵席。吕布、纪灵和刘备等人互相劝酒痛饮,互相夸奖,纪灵又赞关羽、张飞等人,互相交替敬酒。

第二天,这帮人没喝够,又复来吕布营中欢聚大喝了一次。天空如一个小花鹿,可以比得今日夏晨的晴朗。纪灵领兵告辞,刘备带将归城,小沛下青草轻摇。是啊,干吗非要打仗呢,英雄们喝酒,不也是和谐社会吗。

和谐了没多久,到了金秋十月,刘备暗中在小沛招募士兵,很快扩充到了一万人。秋天嘛,有粮食了,来吃饭的军兵就多了。吕布闻到消息之后,就心中厌恶了:“大耳贼这是何意,想复夺我的徐州吗?我一贯豢养他,如今这虎养大要开咬我了吗?”

于是点起兵马,吕布亲自披挂了,执戟骑赤兔马,带兵去小沛打刘备。这次是真的三英战吕布了,战斗的结果是,刘备败走,带着关、张、赵云,和糜竺、孙乾、媳妇(两个)家小部曲,往东许昌去投曹操了!

这次刘、关、张战败,看来,三国武将排名,温侯吕布当列第一!

所谓戟的小枝,就是戟的主刺颈部横铸出去的一个横枝,也叫小枝,可用于劈啄、勾割,或配合主刺绞断对方兵器。吕布射的就是这里。

可以说,整个夺取和占稳徐州的过程,吕布一直是牢牢控制着各种矛盾的主动权的,虽然上次抢曹操的兖州很失败,但是这次抢徐州却是一个精彩的胜笔。首先,吕布借助袁术攻击徐州牧刘备的机会,趁机夺了徐州的统治权,这事表面上看是袁术利用吕布,用二十万斛大米拉拢吕布去攻刘备的老窝,实际则是吕布利用袁术牵制刘备的机会,把刘备的徐州夺了,实现了吕布的目的。是袁术在帮吕布的忙。袁术两次北上进攻,始终一无所得。吕布夺了徐州之后,为了稳固统治,又改和刘备和好,利用刘备来牵制袁术,安排刘备守小沛,又辕门射戟保住刘备,以克制袁术的北上冲动。最后,当自己的地位基本牢固,就把刘备给打出去了。

刘备、吕布、袁术这是三角势力,吕布是后来者,兵最寡,友最少,但是他一通周旋,反复调动和利用刘备和袁术之间的矛盾关系,最后拒袁、驱刘,四两拨千斤,只用一张画弓和两次小型战斗,就成就了自己独据徐州的最终成果,岂单能说他是有勇无谋。

吕布夺徐州的这件事,耍的漂亮,可以作为“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典型故事。而袁术请吕布来,就是一个错误,因为他请来的这个盟友,是他所控制不了的,甚至是比他的敌人刘备还强大的。 SRVkR7NL0Z3leUzNwBeECthsxTp9TrPSnvYEwTIwbAEcKGhkM3NjVidzYxAM4Td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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