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为大龄青年的悲哀在于,年龄越大,婚姻就越成为一个选择难题。而对于大龄青年的父母来说,儿女年龄每增长一岁,婚姻选择就变得尤为重要。
或许是许小柳觉得,做为一个女人,30岁之前把自己嫁掉是不可推卸的责任,上至父母下至自己,都需要有一桩婚姻做为交待,所以她在最短的时间认定了陈大杨。
在陈大杨看来,自己34年的人生一直不够完美,而最欠缺的一样东西就是没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好老婆,许小柳较之他以前恋爱的那些女人来说是人上人,样貌到职业再到家世,好得一踏糊涂,对于普通工人家庭出身的他来说,娶到许小柳是一生之幸事。
有年龄,还有那么点好感,许小柳和陈大杨也就半推半就地开始商量婚事。说是半推半就,其实话题还是陈家二老提出来的。
许小柳在陈大杨去过自己家之后的第二天,也拜见了陈家的两位老人。当然,她见陈家二老比陈大杨要轻松得多,一来陈家确实比不得许家,小门小户,不足七十平的房子被隔成了三室,比起许家将近二百平的房子来说,无异于小巫见大巫。
许小柳的落落大方令陈家二老相当满意,话题自然就落到了婚姻大事上,问起两人的交往,陈母十分自然地说到了二人的年龄,“你俩一个30,一个34,还真是不年轻了,如果觉得彼此不错,就早早结了吧。”看许小柳没多大表示,又继续游说,“小柳,咱们都是女人,生孩子这关是逃不掉的,你这样的年纪得早早把孩子生了,再拖真是不利呢,你说呢?”
这样的话,其实不用陈母提醒,在家有母亲耳提面命,就连自己也时常会在心里嘀咕,许小柳自然明白。
但是,真的就因为年龄大了就嫁给陈大杨吗?两人相识到现在刚刚两个多月,了解刚开始,一切也都刚开始,更还没有好好享受恋爱的过程,结婚倒还真有些仓促。
所以,当着陈大杨的面儿,许小柳也就实话实说,“我当然想有个自己的家,可是……仓促间就这么快嫁人,还真是不甘心呢!”
陈大杨逗她,“你不甘心?我还不甘心呢!为了你这棵小树我要失去整片森林,我的损失才大着呢!”
“就你?还整片森林呢,只怕连棵小草也不稀罕!我又不是没见过你被人甩,在我面前拽得像根葱,可笑!”许小柳明白,他这只是开玩笑,但就算是开玩笑,她还是起了脾气,把陈大杨痛批一通之后,还觉得不过瘾,最后责令陈大杨以一顿西餐来赔罪。
两人说笑间就进了西餐厅,本来是顿愉快的盛宴,却不料,刚走进餐厅,就看到了最不想见的人。
黄海跃。
而且他手里还挽着新人。
许小柳瞧见对方之后,想改变路线,转过头去,又觉得自己这是何苦呢?
他有新欢,自己又不是没有新依靠?
索性,直接拉着陈大杨从黄海跃身旁穿过去,擦肩而过时,黄海跃抬头看到了许小柳,就连陈大杨也认出了黄海跃,低下头来告诉许小柳,“哎,你的前任,要不要打个招呼?”
许小柳暗暗埋怨他多事,却见黄海跃已经朝自己走了过来,“小柳,好久不见,你好吗?”
“当然好。”许小柳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知道,面对前任,最聪明的回答就是自己一切都好,比从前还要好。
黄海跃走了前来,竟然伸手跟陈大杨相握,就在陈大杨伸手过去的瞬间,说时迟,那时快,许小柳甩手过去,一把将两人的手同时打落,“道不同,不相为谋,有什么可握的!”
黄海跃尴尬地立在那里,手还腾在空中,不知所措,最后,又不得不笑得为自己解围,“呵呵,大家朋友一场,何必呢?都在一个城市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是不是?”这时,他身边的新人跟了过来,问起许小柳的身份,黄海跃赶紧解释,“哦,朋友,老朋友。”看得出来,他很惧怕新人,怕说多了对方误会,又回过头来告诉许小柳,“我和我女朋友下月初二订婚,不知道你们俩的喜酒摆在哪天?”
下月初二。许小柳迅速在心里盘算,这月不过刚刚开始,还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对方却迫不及待地自己面前显摆,凭什么?
心里有气,自然要争回点面子,许小柳拉过陈大杨的手,满面春风地回应,“呵呵,可惜了,你们在我们后面,我们俩这个月28号结婚,早你们一步。”
许小柳的话,不仅让黄海跃惊讶,更让陈大杨诧异,当然,陈大杨知道,这是许小柳对黄海跃的报复,但是拿婚姻大事报复前任,又未免让他有些生气,要知道,自己才是现任。
看着黄海跃一脸颓废地带着新人离开,许小柳心里升腾起一种快感,在她心里,黄海跃还是那个可以被自己呼来喝去的小男人,哪怕分了手,她还是想压他一头。只是,当她意识到自己的做法伤害到了陈大杨时,这才懊悔不已,赶紧道歉。
“大杨,对不起,刚才是形势所逼,你能理解我,是吗?”
恋爱两个多月,一直被陈大杨哄着宠着,许小柳以为这次也不会例外,却不料,陈大杨竟然跟她翻了脸,“你们女人最愚蠢的做法就是拿新欢报复旧爱!许小柳,你拿什么开玩笑我都可以原谅,拿婚姻开玩笑就不可以!我倒想知道,你这么在意前男友,又何苦跟我在一起?人家结个婚,你就跟着眼红,人家下月初订婚你就本月底结婚,什么意思啊?过家家吗?你到底是幼稚得可笑,还是拿我天天开玩笑!”
还是第一次被陈大杨如此数落,许小柳心里不受用,却不得不解释,“我知道我错了,我在跟你认错不是吗?你发那么大脾气干什么?我没有放不下他,只是见不得他小人得志的样子,真的没别的意思。”
“你怎么就不想想,如果下次再遇到他,他问起你婚事办得如何,你要怎么说?会不会说在南极办的?或者干脆把我发配到北极?”
“什么南极北极?”
“不到南极北极,你怎么掩饰你的谎言!”
“我……”许小柳被问住,心有不甘,“不就是结个婚吗?就算我们真结又怎样!”
“真结?你真的敢在这月底嫁给我?”
“你敢娶,我就敢嫁!”
“那我们就在这月底完婚,给那小子一场真实的婚礼回击,怎么样?”陈大杨念头一闪,绝地逢生,抓住了一个求婚的绝佳时机,“小柳,真的愿意嫁给我么?”
这时候,许小柳一半是赌气,一半是歉意,早已经没有了分辨能力,“嫁就嫁!我们结婚反正是早晚的事!”
赌气的话说说也倒罢了,婚姻大事的玩笑却真的开不起。
本来,许小柳是赌气的,可是陈大杨当了真,她就不得不认真对待。
陈家二老对婚事的热衷是许小柳没料到的。陈母先是拎了礼品到许家提亲,两亲家见面除了客套就是暗中较量。对于许家,陈母看得明白,条件胜过自家,所以底气就没有那么足,当然,人都是现实的,陈母更是见过一番风霜的老人儿,她也深知,儿子能攀上许家这门亲事其实是占尽便宜的,像许小柳这样的媳妇不管是家世还是自身,条件都是相当优越的,越是如此,她就越想让这门婚事速成,就怕夜长梦多。
陈母一门心思讨好许家,先是从乡下老家急急调来一批农副产品,花生油,白面粉,大红豆,绿小豆,甚至连地瓜面和玉米面这些粗粮也被她拉了一车回来,把许家的厨房塞得是满满当当,她的热情令许母无法拒绝,态度也就一天天缓和起来。当然,缓和不等于认同,对于女儿许小柳,许母还是十分埋怨的。
“说嫁就嫁,你是真的相中陈大杨那个人?还是跟妈赌气匆匆就把自己给处理了?”
“我说过,要嫁就嫁自己喜欢的。”
“一旦结婚就再也不能后悔了,现在不考虑清楚,以后后悔你可不能跑回娘家来哭哭啼啼地给我丢人!”
“放心吧,我说过,娘家住够了我就会走人,走了就不会后悔。”
……
母女间对话总是这么硬邦邦的,从来就没有妥协的时候。
只是,面对30岁的女儿,深知已经是成年人,她喜欢选择怎样的生活,做为一个母亲来说,除了给建议和妥协之外,越是反对就越是适得其反,这道理精明的许母自是明白,再看看跟陈大杨成天腻腻歪歪的许小柳,她也只好半推半就地接受这场婚礼。
说来就来的婚礼,真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除了陈大杨。
陈大杨怎么想也没想到,一场意外相逢竟然促成了自己和许小柳的婚事,他和许小柳不同,心里一半激动一半喜悦,片刻不停地拉着许小柳买婚戒选婚纱,一个下午竟然把婚礼给准备齐了,接着又迅速通知亲朋好友,在别人的诧异中,一场婚姻大事竟然说成就成了。反正婚房是现成的,两人只需要抓紧时间拍拍照,定定酒店,婚礼就大功告成。
前几日忙着做婚前准备,直到一切准备妥当,许小柳才有了如梦初醒的感觉,先是被母亲埋怨一通,说她不嫁则已,一嫁惊人;后来是朋友们的质疑,如此闪婚,真的是爱到不能等待还是只为了在30岁之前把嫁掉?她也有些迷惘,可是当看到陈大杨跑前跑后的忙活时,心又一点点激动起来,嫁人是一个女人早晚的事,自己是有些喜欢陈大杨的,何必在意时间?都说是恋爱久了才容易分手,先结婚后恋爱不也是挺美好一件事吗?更何况,自己和陈大杨之间还是有两个多月的感情基础,就算是闪婚也不为过。
许家二老虽然觉得女儿的婚事有点仓促,但是看到两人在一起也算是般配,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提出一点,让陈大杨把郊区的房子卖了,然后由许家出一部分钱,给两人在市中心换一套房子。许小柳自然不反对,娘家贴钱,她脸上也有光,自然要求陈大杨说服家里人,同意换房子,陈家人倒也算通情达理,所幸有中介的帮忙,在婚礼前一个月,房子换成了,对方是一对退休老人,想要一套郊区房子养老,市中心的房子虽说面积比陈大杨之前买的那套要小十个平方,不过都是新装修,看着还算不错,唯一遗憾的是,价格稍稍有点贵,就算许家出一半钱,陈家还是拿不出另一半的钱,最后还是贷了一部分款,许小柳怕父母知道贷款的事,跟陈大杨商量,暂时不把贷款的事告诉他们,当然有瞒得住的,也有瞒不住的,许母要求女儿,“房产证上必须有你的名字,记住了,这是婚前财产,咱可不能吃亏。”许小柳点头答应,可办房产过户时,因为单位有事没去成,又不好意思跟陈大杨直说房产证的事,脸皮薄的下场就是让陈大杨得了便宜,房产证办回来,上面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许小柳不好意思说什么,只好敷衍母亲,说上面有自己的名字。
房子换了,喜贴发了,有两家老人的支持,一个月后婚礼举行得相当顺利,当天作为伴娘的郑宛莹和卫紫云更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她们私底下悄悄告诉许小柳:“陈大杨比黄海跃稳重多了。”这话的意思不言自明,她们也以为许小柳是在赌气出嫁,这让许小柳觉得委屈,不得不跟她们解释:“我真的不是赌气嫁人,我和陈大杨之间是有缘分的。”
婚礼还算热闹,从娘家到婆家,来的人实在是多,整整开了六十桌,敬酒从这头到那头,一直忙活到天色将黑,陈大杨喝多了,有些兴奋,许小柳也转累了,踩了一天的高跟鞋就如同踩在东北二人转里的高跷上,脚心都是疼的,却还是坚持着把最后一个客人送走,这才算彻底解放,不由得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再也不想起来。
结婚对于许小柳来说就像一场应酬,没做好入场准备,人已经大醉,酒醒以后发现自己已经成为陈太太,有一种身不由已的感觉,就像春至夏至一样,温度还是昨天的温度,气候却已经不是昨天的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