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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男人历经岁月留下的是沧桑,女人历经岁月留下的是苍老。沧桑是经历,是魅力,是对于年轻女人的无言诱惑,而苍老是无奈,是恐惧,是男人对女人天生存在的抗拒。

对于女人来说,最不饶人的便是年龄。

对于一个待嫁女人来说,更是如此。

年龄是女人生命的一道道年轮,一道道坎儿,跨越过去不等于就是胜利,相反,而是更加接近终点,生命的终点。

生命有极限,正因为如此,大龄待嫁的女人更觉得生命恐慌。

让许小柳恐慌的,除了自己的婚事一直悬而未绝之外,还有同事郑宛莹刚刚出的车祸。

郑宛莹是个喜欢夜生活的女子,一生过于顺畅,除了感情无所依寄之外,生活无忧,也正是因为感情无着落,单身正自由,一直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在外人眼晨逍遥得很,可是,只在同类的许小柳才明白,别人眼里的单身女子像妖娆盛开的花,漂亮又孤傲,其实只有当事者才明白,漂亮的是外表,孤独的却是内心。

单身女人的生活,越是喧嚣,就越是孤独。一旦生了病,落了难,就更加孤独。

郑宛莹是参加聚会在返回途中遭遇车祸的,司机还算有良心,将她送进医院并且垫付了医疗费,最后还将电话打给了许小柳,说这是郑宛莹要求的。听闻消息,许小柳顾不得多问,直奔医院,直至确认郑宛莹只是轻伤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你呀,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收敛一下,大半夜的回家也不知道打车,形单影只地横穿马路,让你遇上车祸还是好的,如果遇上个小流氓,后果更不堪设想!”许小柳一边削苹果一边责备。

郑宛莹苍白着脸,一直苦笑,“一到周末就寂寞得发狂,想着明后天又是周末,无事可做,还不如晚上大醉一场,白天也想多睡一会儿,本来想着夜风凉,吹着舒服,想一个人走走,就遇上了这种事……小柳,谢谢你,除了你,我还真不知道谁还肯帮我。”

“有什么可谢的?咱俩这关系,还客气什么。”许小柳知道,郑宛莹父母都在外地,而且年龄也大了,自然不能让他们风尘仆仆地赶来照顾,更不能让他们担这份心,“家里你就别通知了,免得叔叔阿姨跟着着急,医院这边我问过,皮外伤,一个礼拜之后就能出院,这个礼拜我全包了,你就放心吧!”

说这番话时,许小柳是真心实意的。

都说同事之间没有真朋友,许小柳所在单位虽算不上清水衙门,但人事关系也够复杂的,比她大一岁的郑宛莹早参加工作两年,许小柳做为晚辈,受过她不尽的点拨和照顾,两人脾气个性又十分相投,从同事到朋友,也算风风雨雨不少年,这份情谊许小柳记得。

没想到,郑宛莹却哭了。病房里人来人往,她哭得很压抑,听得出来,除了感动,还有些许酸楚。

许小柳以为,郑宛莹之所以哭,是为自己委屈,心想,就让她哭个够吧,女人在女人面前表现脆弱不是罪过,自己何尝没有想哭的时候呢?

却不料,郑宛莹哭够了,这才告诉她,“我不是为自己受伤委屈,也不是为疼痛而哭,我是为自己的命运哭,为自己不顺畅的感情哭!想我郑宛莹也算大家闺秀,哪哪也算得上中上吧?可为什么就遇不上一个懂我珍惜我的男人呢?三十多年的人生,走来走去始终是一个人,知情的以为我挑剔,不知情的还以为我郑宛莹是个多差劲的女人呢!”

“别这样想,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至少我理解你,咱俩不一样吗?”许小柳宽慰。

“小柳,你不知道,刚才护士问我家属来了没有,我真不知道应该找谁来陪我,只好麻烦你了……也只有到了这时候,我才觉得,女人是弱者,还是需要有个男人照应的,如果现在有个人为我跑前跑后的,就算再大的伤痛我也忍得住!有时候想想,也许自己真的应该找个人嫁了,何必苦撑这么多年,自找罪受呢!”郑宛莹的病让她无比伤感,或许是触景伤情,病房里来来往往的人都有伴侣伺候着,不管是痛骂还是啼哭,她总觉得别人比自己活得幸福,只因为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而她偏偏少了这么一个人。

许小柳被郑宛莹说得心疼。她知道,人在病的时候往往是最需要关怀和爱的,做为朋友,她可以给郑宛莹关怀,却给不了她想要的爱。

“宛莹,其实有些话一直想劝你,一直没机会,你是个为爱执着的人,我也是,咱们女人都是为了感情而生的,感性的多。可是你也知道,年龄不饶人,咱们这种年纪的女人最重要的是有一个真心疼爱呵护的男人,有一个温馨的家,什么情呀爱呀,其实不过是生活的佐料,当不了饭吃,是咱们把爱情看得过高过重,所以才耽误了婚嫁。当然,现在想明白这一点并不晚,一切都来得及,等你的伤好了,我让我妈在她们单位为你多张罗几个对象,该相亲相亲,该恋爱恋爱,咱俩比比看,看谁先嫁掉,好吗?”许小柳一番话是在说给郑宛莹听,也像在说给自己听。

郑宛莹没有接话。

一滴泪从她的脸颊滑落,掉在了咬了一口的苹果上,接着,她狠狠地咬了一口苹果,混着泪水,果汁,慢慢咀嚼,最后又猛地咽了下去。

许小柳知道,再为爱执着的女人,总有一天会被生活打醒,自己如此,郑宛莹更是如此。也只有到了这种时刻,许小柳也更加看明白了,女人终究是需要有男人呵护的,而婚姻是女人避风雨的壳,一道重要无比的壳,有了它,女人才能真正地舒展如花。

好不容易安抚好郑宛莹的情绪,许小柳看看时间已经到了饭点,她急急奔到医院食堂处,想为郑宛莹买点喜欢吃的,却不料,刚到食堂,就跟一个人撞了满怀。

陈大杨。

此刻,他手里端着的汤杯差点被许小柳打翻,却顾不得恼怒,反而是一脸惊喜。

“小柳?咱俩还真是有缘呢,在这里还能撞见。”陈大杨无比欢喜,这种表情在医院这种地方绽放出来,许小柳倒觉得奇怪。

“你家里有病号?”她小声地问。

陈大杨点点头,“算吧,我妹妹,生孩子。”

“哦,喜事。难怪呢,你一脸喜气,恭喜呀!”许小柳回头指指楼上,“我同事受了点伤,我帮她下来买点吃的。”

陈大杨倒热情,听说许小柳同事受伤,不仅主动替她换卡打饭,还屁癫地跑到妇产科将家里带来的骨头汤带了一份,送给许小柳,“吃什么补什么,给你同事补补吧,反正我妹妹也喝不完。”

许小柳的心头一热。

在医院,此时此刻,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有这样一个人如此热心,如此真诚,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也是幸福的。

没有过多客套和拒绝,相反,接过骨头汤的那刻,许小柳倒觉得,自己和陈大杨之间仿佛存着某种默契,像一家人似地,他给,她受,理所当然。

投桃报李。许小柳转身给陈大杨的妹妹大燕买了一包小孩子的衣物,送过去的时候,大燕正抱着孩子喂奶,盯着许小柳看了半天,然后一脸神秘地问陈大杨,“哥,新女朋友吧?”一句话问得陈大杨脸红,许小柳的脸更红。

回到病房,正喝骨头汤的郑宛莹听完许小柳的叙述,第一时间也对陈大杨表示了赞赏,“古道热肠,应该是个不错的男人,别错过。”

“说来也怪,哪哪都能遇见他。”许小柳低头说。

郑宛莹深知许小柳刚结束一段恋情,内心一定还有顾虑,于是劝她,“别想太多,男人重要品质。别的不说,就说你哪天万一伤了病了,至少还有个人在旁边伺候着不是?看看我,就是一个失败的例子,这时候还得麻烦朋友,良心上都过意不去呢。”

一席话,说得许小柳的心动了又动,也许真的是缘份吧,她想。 EYxYD1h3fGDd5HkrcY4U1F8ZJAWHO28phL5Z+sIrqtdHVsCLlm6i3sVmLm32Im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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