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只有在绝望到心死的时候,才会真正领悟当初那些劝过你的,是何等的良苦用心。
风起夜凉,凉不过一颗被伤透的心。
夏百简晃荡着,晃荡着,走到了大街上,乔家地处郊区,又恰是午夜时分,路上连过路的车都没几辆,行人更是绝迹。
夏百简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这个城市,哪里才能容得下自己。
一路向前,她想着的是,离乔家远一些,再远一些。
偶有过路的出租车,靠近她身边时会缓下来,可是等到看清楚她的打扮之下,又突然加速离开。
新婚之夜,一身嫣红打扮的她,还没来得及卸下新娘红妆,头上盘着高髻,身上穿着鲜红的睡衣,就连脚上的拖鞋,也在路灯下红得瘆人。
午夜,红衣女子,神志恍惚。
这样的情形,任谁看了都觉得心里发瘆,又哪有人肯停下来捎她一段?
夏百简显然注意不到这些,她不急着拦车,只是急着往赶路,其实去向哪里,怎样的方向,她也并不在意,她只是想往前走,使劲地走,越远越好。
只是,走了一圈下来,她发现自己身处的,依然是郊区之地,这里本来就离市区甚远,又不熟悉地型,自己还能走到哪去呢?
摸了摸口袋,好在,手机还在身上。
夏百简唯一能想起的人,就是林亦初。
此时的林亦初,喝多已入睡,然,接到夏百简的求助电话,几乎是腾空而起,冲出家门,上路拦车,不到20分钟,就找到了夏百简。
“你……这么快?”夏百简用最后的力气问,再不清楚,她也知道,市区到郊区是怎样的距离。
林亦初没有回答,扶住她,“走,跟我回家。”
来时的出租车并没有离开,直接又折回来,将他们送至林家楼下,路上司机一直抱怨,“闯了两个红灯,扣分的钱,你得加倍给我。”林亦初答应着,“好。”
下车时,平常50块钱的车程,林亦初付了500块,司机还嘟囔着不够,又给了加了100块,这才算打发走。
夏百简这才明白,他为何能那般快地飞奔到自己身旁。
进了林家大门,夏百简头一晕,感觉累到快晕倒了,林亦初依然什么也不问,拿了之前她用过的睡衣,洗过了,叠得整整齐齐,交给她,“换上,早点休息。”
夏百简听话地换了衣服,洗了把脸,然后整个人扑倒地之前睡过的小房间床上,闭上眼睛,再也不想睁开。
林亦初以为她睡着了,熄灯,关门,声音很轻地退了出去。
然,夏百简并没有睡,也睡不着,闭着眼睛回想在乔家发生的一切,以为自己梦游,睁开眼睛看清楚了,自己睡在林家,才确认,这一切不是梦。
她不知道,天亮以后,自己应该怎么办。
更不敢想,天亮以后,自己又能何去何从。
闭一会眼睛,睁一会眼睛,想多了,就流泪,想少了,心又空,曾经满眼满心都是爱情和以后幸福的婚姻,如今被人掏空了,空荡荡地,成了一场笑话。
不知何时,东方亮起鱼肚白,怕是有4点多了吧,9月的天,依然亮的早,夏百简听到林亦初开门出去的声音,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又听到他开门回家的东西,之后就是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声音,应该是准备早饭了吧。
昨天结婚,只顾应酬,倒是真的一口饭也没吃成,加上乔家人这样一阵折腾,夏百简真就觉出了饿,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想吃,但肚子是诚实地。
起身,她进了厨房,站在林亦初身后,问他,“早上吃什么?”
林亦初回身,看她,尽管依然憔悴着,却有心情吃东西,这就对了,不管发生什么事,她还是那个坚强的夏百简。
“坐,我们吃饭。”林亦初把夏百简推到椅子上,端出早餐,全是她爱的吃的,青煮白虾,素包子,豆浆,还有一只糖心蛋。
夏百简饿了,顾不得许多,伸手要抓包子,林亦初眼尖,发现了她胳膊上的血迹,虽已凝固,却看得出来,是伤到了。
这下子,神情马上紧张起来,上前抓住她的胳膊,“疼不疼?乔布川干的?”
夏百简想缩回手来,林亦初不肯,拉着她起身,寻了药箱,拿出消炎药水,又找出创可贴,给她贴上。
其实已经不出血,可他偏要全部贴上创可贴,多此一举的样子,让夏百简不耐烦地收回胳膊,“没事。”
“你先吃饭,我出去一趟。”
林亦初丢下一句话,就要出门,夏百简拉下他问,“去哪?”却并没有得到回答。
夏百简猜不到,也没有精力去猜,门关上以后,也就不想那么多了,低头吃了一个素包子,又喝了两口豆浆,许是吃饱了的缘故,人就突然犯起了困,回到小房间,倒头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被电话吵醒的。
电话里,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告诉夏百简,“这里是魁梧路派出所,乔布川是你爱人吗?他在我们这儿,点名让你来保释。”
乔布川?保释?
夏百简听得云里雾里,看看时间,已临近中午,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出现在派出所,出了事为何不找自己父母,偏要让自己过去?
夏百简起初想的是,或许是乔布川跟他父母吵架,动了手?受了伤,报警,然后被抓了起来?这样一想,身体仿佛就有了动力,似乎爱情一下子回来了,人也精神了,换上之前林亦初买给自己的那些并不合身的衣服,冲出了家门。
一路催着出租车狂奔,很快就到了魁梧路派出所,通报了姓名之后,被一个年轻的小警察带进了最里面的一间小屋子。
小屋子不大,四五个平方的样子,有点像禁闭室,迈进去之后,夏百简惊呆了。
小屋子里,乔布川在,林亦初也在。
且两个人身上都带着伤,林亦初脸上挂了彩儿,乔布川鼻子被打歪了,血迹溢满了半边脸,看来伤得不轻。
“他们既不同意立案,也不同意和解,乔布川说是你爱人,所以就请你来,看看能不能看个调节……”小警察介绍着情况,“调节不好,那我们只能移交到相关部门……”
“不,警官,他们,我都认识,不要立案,我答应了,和解。”夏百简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地维护林亦初,“我们三个是大学同学,一点小误会。”
小警察把时间交给她,转身出了禁闭室,乔布川盯着夏百简,一脸怒气,几乎咆哮着的。
“夏百简,你行,真行!”说着又伸手想指林亦初,却又有些后怕似地,缩回手,“找人打我?我告诉你,我不同意和解,保我出去,让他去监狱待着吧!”
“你,该打!”林亦初态度明朗。
“好了,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吵了。”夏百简喝住两人,“你俩多大了,还打架?竟然能打进派出所,丢不丢人?”
林亦初不说话,乔布川不乐意了,“是他找事,好吗?大早上跑到我们家,大呼小叫,我一出来,上前就打,你看,这鼻子,都歪了,以后还让我们见人?”说完又觉得不解气,“夏百简,这也怪你,我们夫妻吵几句,让他一个外人上门来讨公道,有意思吗你?”
夏百简这才明白,早上林亦初为何那么着急地出门。
有意思吗?乔布川的问话,倒让她觉得可笑,新婚之夜,全家人赶跑新娘,难道这样的故事就有意思吗?
然,她知道,此刻,这里,不是辩论的时候。
“你俩回解吧,我出去办手续。”丢下一句话,夏百简走出去跟小警察协调,不一会,小警察拿了协议书进来,林亦初二话不说,签了字,乔布川还想挣扎,夏百简却告诉他,“我不会保你的,想进去,你就进去吧。”这样一说,他倒没了脾气,哆嗦着,签了字,夏百简这才看清,乔布川伤着的不止鼻子,胳膊,手腕,都有血迹。
想来,那场架,打得很激烈。
却难想像,清瘦的林亦初,是如何打倒又高又壮的乔布川的。
关心则乱,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这样一想,夏百简对林亦亦就充满了愧疚之情。
办完手续,三人走出派出所,在路口时,林亦初坚持打车带着夏百简离开,而乔布川打开自己的车门,坚持让夏百简跟自己回家。
乔布川带着威胁地说道,“咱俩可是合法夫妻,你不跟我,跟另外一个男人走,你把我当什么?把我们乔家当什么?”
他这样一说,反倒让夏百简心寒,“你把我当什么?你们乔家又把我当什么?”
乔布川见她当真生了气,不想要林亦初面前丢了面子,更怕夏百简跟着对方离开,语气慢慢软下来,“回家吧,咱俩结婚了,日子还得过,回家好好商量,好不好?”
夏百简犹豫时,乔布川上前拉着她,推入副驾驶,林亦初关心地上前想阻拦,夏百简隔着车窗,告诉他,“有些事,我必须自己面对,林亦初,今天,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