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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范永恒一再推脱,但白欣扬还是给他办了住院手续,我跟着老周去办案,找彪子了解情况。

由于担心警服会刺激到特情,老周让我回中队换了身便装,这才和老周开着走风漏气的警车出发。

根据副队老鱼提供的情报来看,彪子的汽修厂在旧港的经济开发区,离着城南刑警一中队有四十多公里。我们驱车找到这家“善业汽修厂”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彪子全名贺三虎,是个标准意义上的“公安特情”,既给警察提供线索情报,又和违法犯罪人员打成一片。能在这种黑白夹缝生存多年,要么靠心狠手辣,要么靠心理变态——我觉得,就贺三虎这面相,估计多少都沾点儿。

他的长相,说他杀人放火一顿吃仨小孩儿估计都有人信。

贺三虎正在二楼看拳击比赛,见我和老周进屋,立刻从椅子上起身,油腻猥琐的大脸上堆满了虚伪的笑容。

“你们是鱼哥的人吧?快来快来!鱼哥说你们今儿晚上来,我备了好酒。”

说罢,贺三虎冲着楼下喊了一声,几个工服上沾满机油的小弟端着铜锅和羊肉,手脚麻利,很快在桌上支起铜锅。

我看了下表,这都快半夜了,吃涮羊肉是什么路数?

老周倒是来者不拒,乐呵呵坐在沙发上。小桌旁放着一箱白酒,我小声提示道:“师父,按条例规定,咱办案期间不能收受礼物,更不能和案件相关人员吃饭,并且还开车呢,不能喝酒……”

老周用眼神示意我别多事。

贺三虎仿佛能看穿人心,往铜锅里加木炭,笑道:“哈哈哈哈,二位大哥都是刑警,怎么会怵交警查酒驾?”

果然是“特情人员”,满脑子都他娘的是违法犯罪。

老周比贺三虎还油腻,对我说道:“大头,你别喝了,待会儿开车,我和彪子兄弟喝点儿。”

彪子仿佛得到了赏赐,显得很恭敬,立刻打开酒瓶给老周倒满。桌上的火锅也开了,老周也不客气,抄起整盘羊肉倒进去,香味儿顿时压住了汽修厂的机油气息。

彪子双手举起酒杯,说:“我大蜜是内蒙人,这肉是她从老家带来的,只有贵客上门我才拿出来!”

老周也不客气,一口就将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彪子惊了,赶忙把酒满上,开始吹彩虹屁。

这两人看似“亲热”,实际上脸上挂满了虚情假意。

“刚那叫‘虎抿’,再给兄弟表演个‘鲸吞’!”老周说罢,又将杯中白酒一饮而尽。

彪子赶忙跟上,也把杯里的白酒“鲸吞”了。

喝了酒,彪子话也多了。他今年四十三岁,人生四分之一的时光都扔在了监狱里,他曾是国企“海重集团”的机修工,年轻时因为盗窃单位的机器配件和故意伤害被老鱼抓了三次。

大概八年前,彪子最后一次出狱,改邪归正,可能还皈依了佛门,凭着机修手艺开了家名为“善业汽修”的大型汽车修理厂。老鱼为了照顾“两劳释放人员”的再就业问题,常去光顾,一来二去,彪子就成了老鱼的“特情”,还不要特情经费。

我实在是想不通,开个汽修厂怎么能积攒“善业”?难不成给汽车放生?不过今天海重集团这四个字频繁出现,倒是让我留了心眼。

据说现在青城市公安局旧港分局,就是原海重集团保卫处改编的,对于一个三线城市来说,这种大型企业已经深入生活的方方面面。

两瓶白酒下肚后,彪子才大着舌头讲他的线索。他最后一次入狱,是因为给赃车配制钥匙销赃才进去的。大概一个月前,中山东路派出所接到金墅小区报案,便委托线人查找能配制豪车钥匙的汽修店。

听到消息的彪子立马想到,这是有人在盗窃豪车。贺三虎本不想管,但直到今儿下午接到老鱼的电话,他才决定出面。

“周哥,不是兄弟给你吹,全市只有我的店能配豪车钥匙。能配普通钥匙的,我也都认识,都给兄弟面子。”彪子打出个味道浓郁的酒嗝,“早在两三个月前,就有人找开锁公司去开豪车,好像都是那个金……金墅小区,这种脏活其实没人愿意接,但架不住那人给得太多,只要开个车(开锁),就给五千块钱现金,后来这事儿就在圈子里传开了,我店里有个小学徒也接了这活儿。”

此话说完,在我的心里不亚于八级地震,筷头上的内蒙羊肉没夹稳,掉在地上。

老周面不改色心不跳,跟酒精免疫似的:“兄弟,你有开锁这人的信息吗?”

彪子想了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颇有点“壮士断腕”的感觉,起身后摇摇晃晃从办公桌上找到张纸条,递到老周手里。

我立刻凑上去看,是个电话号码。

彪子面露难色:“这是那名去金墅小区顾客的手机号。我那小修理工,连义务教育都没读完就跑来当学徒。这哥们儿文化水平不高,但很聪明,很快就学会了开锁解码的技术,可没想到这丫钱迷心窍,偷偷摸摸开了几辆豪车,挣了一万五。”

见老周不说话,彪子明白,这话还不能让这个老警察相信,只能继续说:“周哥,店里有规矩,伙计不能出去接私活,但这小子除外。十年前,他爸替我挡了一刀,人死了,就留下这小兔崽子。他爹对咱这么大恩情,咱得对他儿子负责到底啊!所以,这电话号给你求周哥不要追究那小崽子的责任了。”

老周把纸条对折,夹在人民警察证里,放进挎包,这才说道:“没问题。”

彪子听罢,乐不可支,扯着嗓子冲着楼下喊道:“二喜子!给老子死上来!”

门外的铁艺楼梯传来风风火火跑步声,一名体型消瘦的少年冲进屋里,肥大油腻的工服套在他身上就像个大麻袋。

彪子冲着二喜子屁股踹了过去,这少年身形羸弱,猝不及防直接跪在地上,如果不是双臂撑着,好悬一头扎进火锅里。

“不准起!跪着!”

彪子是真的生气,骂道:“小瘪犊子!年纪轻轻不学好,快给周哥磕头。”

二喜子被吓坏了,脑门儿撞在楼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我赶忙起身把二喜子扶起来:“提供嫌疑人的有效信息,是重大立功表现,外加又是被诱骗开锁协助,不用追究刑事责任,明天去中队做份证人笔录就行。”

老周见多识广,早就波澜不惊了,问二喜子是否还记得找他开锁那人的相貌。二喜子毕竟岁数小,没缓过劲儿来,想了好久才哭了出来:“那人大概二十五六岁,挺胖的,戴个眼镜,说自己的车钥匙丢了,让去金墅小区帮他开个车……后来这人又找我开了三辆豪车,……我不想坐牢,呜呜呜呜……”

其实到现在,案情已经明朗,基本情况与分析几乎一致。不过老周还是选择继续跟彪子喝酒,以降低特情人员的警惕性。

当酒局结束,已经是凌晨两点多,贺三虎抱着修理厂的马桶差点把胆汁都吐出来。老周酒量奇好,但也喝得脚底发软,颤颤巍巍坐进警车副驾驶。

“徒弟,咱中国人的事,大都在酒桌上办成,这些特情人员江湖气息太重,只要你跟他喝酒,把他当成‘兄弟’,他才和你说真心话……你从进了修理厂就板着脸,这样会加大隔阂。有时候,你需要放下警察的架子,与这些人打成一片,才能展开工作……”

刚参加工作时我不善言谈,烟酒不沾,是个标准的奶油小生,被老周身上的烟味和酒味呛得反胃,也懒得理他,打开车窗发动汽车,一脚油门开上大路,让窗外的热风把车厢内异味吹散。

“师父,明儿咱们去电信营业厅查一下线索上的开户信息,找出照片让二喜子辨认一下,是不是就能知道嫌疑人的具体身份了?”

老周没出声,我用余光一看,师父嘴角挂着哈喇子,已经睡着了。

无奈,我长叹一声,忍着困到打架的眼皮,开车回到中队。由于老周体型肥胖,我搬不动他,只好把警车副驾驶座椅放平,让他在车里睡一晚。

工厂搬迁后无人打理,如今这个小院绿化实在太好,楼后长满了一人多高的杂草,还有片营养不良的小树林,白天看来郁郁葱葱,像个植物园,但晚上来看,这地儿不闹点儿灵异事件都对不起这诡异的风格。

盛夏时节冻不死人,我把车停到了“植物园”里,潜伏在附近的大量蚊子跟吃自助餐似的,乌压压一大片都钻进警车,对着睡在副驾驶的老周玩儿了命吸。

天儿刚蒙蒙亮,周治中就被痒醒了,睁眼便看到警车前挡风玻璃上密密麻麻落了层膀大腰圆的蚊子。他身上的大疙瘩奇痒难忍,挥手冲着挡风玻璃打过去,立刻留下只硕大可怖的血手印。

老周一边骂街,一边挠着身上的疙瘩上了楼,把熟睡的我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见师父怒目圆睁,我自知没理,屁颠屁颠跑下楼给买了早点贿赂。老周胡乱吃了几口早饭,带着我去了营业厅,很顺利查出了“开锁客户”预留的手机号登记信息。

让我吃惊的是,嫌疑人使用的手机号码注册人竟是施振革。

老周很快便把思路整理清晰,指着复印件上施振革的照片分析道,言简意赅:“他那辆奔驰大G上还有别的故事,这车凭空消失根本就不是盗窃!”

2013年时注册手机号的程序并不严格,很多人使用的号码不是本人身份,不过嫌疑人使用施振革的手机号,这绝不是巧合。

范永恒打来电话,推翻了这种推论:“老周,许鹏飞在大概四十分钟前反馈回消息,说青城市下辖的滨海县交警大队发现了施振革被盗的那辆奔驰大G。这车换了副假车牌,交警的同志们就连人带车都扣了。”

老周问:“驾驶员是什么人?车是咋来的?”

指导员还在医院,恢复得不太好,呼吸不稳,常要换气:“呼……驾驶人名叫吴英文,四十多岁,是个在振武县开矿的土豪,不过也是个怂蛋,戴上手铐后立刻招了。大概二十多天前,吴英文在二手交易网站上花十九万收购了赃车。这货主观明确知道车来路不正,但想着只在矿区开,也没人查,没想到交警那边接到咱们的协查通报,连夜排查,栽到这了。”

“行吧,老范,你老老实实在医院待着!”老周说道:“不过现在中队只剩我跟大头两人,你和市局申请下,看看能不能把参加专项的同志们都调回来,省的你操心。”

见师父挂断电话,我彻底混乱了,忙问:“盗窃嫌疑人使用手机号是在被害人施振革名下,嫌疑人又雇用善业汽修的技工开锁,偷走了施振革的奔驰大G,然后卖给了一个在振武县开矿的土豪。太复杂了,这什么情况?”

“你还是干这行年头短,咱当刑警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没见过?”老周笑着解释:“指导员已经替咱们联系上振武县交警中队长,咱们去提人吧,嫌疑人既然能在网上销赃,肯定会留下线索,离破案不远了。”

随后范永恒用微信将交警提供的资料发到周治中的手机上,我凑过去一看,果然,是施振革被盗的那辆。 ErWXHFJYI4glROxM1QlDtDWawhSu2VTA4LsKBTAsNf3s4ObYwtw3PozCTbvOPHR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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