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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出停车场，看到不远处草坪中央的石板路上站着名年轻保安，他大概三十岁，身上穿着保安制服，腰上戴了套假“八大件”。气温很高，保安穿得又厚实，热得满头大汗。
小路旁边是个凉亭，里头坐着三个老保安，歪戴着帽子，敞着怀，张嘴凑不齐五颗牙，神似抗日神剧里的伪军。两相对比，我还是选择了相信年轻人。
我过去时，他似乎正和女友打电话。但通话结果明显并不愉快，他考公安局的宏伟计划只讲了一半，那头就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我走过去：“我是辖区刑警队的，您知道小区物业监控室在哪儿吗？我想过去看看。”
保安收起手机，侧过身，展示衣服后贴着的“海重内保”刺绣章。
“警官，我是金墅小区对面海重集团保卫处的职工，虽然金墅小区是由我们集团开发运营，但物业公司是外包来的，我对这并不熟。要不您去问问那仨大爷？”
“行吧，谢谢了。”
我走到凉亭边上，还没进去，保安大爷倒是搭茬儿了：“警察同志，你是来调查丢车的哈？刚才钱队长让我们配合警察办案，我嫌麻烦，就躲这了。”
我走进凉亭，表情复杂：“你们在这躲清闲？”
这老大爷体形精瘦，咧开嘴一笑，说道：“警察同志，辛苦。你们有本事，我们自然清闲。我记得今年春节，外地来了几个撬门贼，你们刑警队连续蹲了十几天，除夕那天都没回家，愣是把那几个贼给抓住了！”
这起连环盗窃案由刑警一中队副队长老鱼侦办。不过我当时尚未入职，与师父闲聊才知道这个案子。
闲聊的夸赞，让我抓住了事情的关键：高档小区春节被盗，贼是怎么进来的？物业保安都休假了？
“大过年的，谁给他值班啊？”另一名体型肥胖的大爷接起话茬：“这物业公司就是驴粪蛋子，除了门口站岗的几个‘形象岗’每月有三千多块工资，俺们这些老家伙只有一千三，不签劳动合同，不上保险。要不是你们警察，估计这小区得让那几个毛贼搬空喽！”
“形象岗要的就是形象好。以前有个女保安，有点姿色，没用几天就和业主勾搭上了……”
我知道如此低廉的工资待遇，很难让这帮平均年龄在六十岁的老保安们保持高尚的职业道德，但也对他们口里的桃色新闻不感兴趣。连忙拽回了话题。
“所以这个停车场，完全没人管理是吧？”
老大爷点了根烟，说道：“物业打算把小区里的公用空地规划为收费停车场，但业主集体抗议，收费停车场变成了免费停车场，外加保安并不管理外来车辆，所以这小区基本是个车就能进，出门也不登记，闸机都是摆设……挣钱嘛，不寒碜。”
此话一出，我如醍醐灌顶：保安队长说过，小区的监控只保留四十七天，嫌疑人只要在四十七天前作案，然后等监控过期，把车开出去就行，其间不会有任何人阻拦，更不会留下任何线索。
这比在大马路上偷电瓶都容易。
“得嘞，您几个待着吧，我先走了。”
地下车库里，老周正撅着屁股在警车前机盖上给被害人写报案登记，见我气喘吁吁跑回来，范永恒低声教育道：“穿着警服还如此不稳重！”
我忘了避嫌，赶忙把刚才得来的线索说了一遍。旁边的保安队长听完，立刻急了，冲着我喊道：“我们这有严格的物业安保制度！你个小警察可不能凭空污人清白！”
反倒是施振革喜笑颜开：“哟呵，李经理，人家警察都调查出来了，您还不承认？”
李经理自讨没趣，转身扭着包臀裙下丰满的屁股离开。
我扬扬得意，认为找到了案件的关键线索。刑侦讲究个侦查思路，不能因为短暂微小的线索就忽略了案件整体。指导员范永恒比较理智，又回到了案件本初：“小张同志，你的侦查思路不错，不过你查出嫌疑人是怎么把防盗措施严密的豪车盗走的吗？”
老周正在和施振革了解情况，听指导员这么问，立刻反应过来：“虽然嫌疑人开锁方式未知，但还是有办法查出具体被盗时间的。道闸机毕竟有记录车牌号的功能，只要去查一下车辆出入记录，就能得知车辆被盗的精确时间。如果幸运，道闸监控兴许还能拍到嫌疑人的样貌。”
由于不知道闸机监控能保留多久，事不宜迟，我们立刻上车，赶往物业“安保中心”。施振革听到有线索，也要跟着。他作为被害人，有权利得知侦查进展，范永恒也没好意思拒绝。
四人赶到物业监控站，值班保安看到施振革，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业主，很快便从小区四个道闸监控中排查出来，早在五十五天前，也就是6月15日15时22分，这辆牌照为A88868的奔驰大G从小区西门堂而皇之离开，其间没有任何人阻拦。
道闸机只拍摄车牌，看不到驾驶员，不过有了具体案发时间，后续就简单多了。范永恒的警校同学许鹏飞目前在市交管支队指挥中心当主任，只要委托交警从道路监控中查一下6月15日这辆车的行动轨迹，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拿着拷贝的监控回到单位，天已经微黑下来，老周患有内分泌失调，不能饿着，钻进厨房找食；而范永恒的脸色很差，嘴唇毫无血色，外加出了不少汗，乍一看跟个蜡像似的。
我曾当过5年卫生兵，明白这是休克前兆。范永恒坐在办公室的床上，看我紧张，挥挥手说道：“不碍事，我有糖尿病，这是血糖紊乱的症状，打针胰岛素就好了。”
说罢，范永恒从抽屉里找出针剂撩起上衣，也没消毒，直接向肚皮上钉下，脸色逐渐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