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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成为人民警察,都因为索马里海盗。

不开玩笑。虽然索马里的那帮黑叔叔和中国准二线城市里的小刑警八竿子打不着,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种神奇的关联就发生在我身上。

十年前,著名的索马里黑海盗们拿着AK47和RPG火箭筒,开着快艇在红海上搞物理创收时,我在人民海军某驱逐舰上担任医务士官,光荣选入赴亚丁湾第十四批护航编队。在舰队开拔前十天,我在军港附近看到三名在捞鱼的熊孩子——不出意外的,这仨熊孩子出了意外。

当时春节刚过,海水冰凉,沿岸还有工厂偷偷排污,我跳下水救了人,得了个二等功勋章,但也因呛水导致急性肺炎在医院住了半年多。康复出院,护航的战友已经从亚丁湾凯旋,而我因为服役期满,只能选择退伍回到老家。

出于与生俱来的正义感,我放弃省人民医院的岗位,主动调剂到青城市公安局城南区公安分局工作,成为刑警一中队侦查二组组长周治中的徒弟。

与刑侦电影中表现的不同,现今社会的命案发生率并不高。重案中队主要负责的是大额诈骗、组织卖淫和开设赌场这类案件,基层刑警队和派出所每天处理的基本更是鸡鸣狗盗、鸡毛蒜皮的小案子,被戏称为“小案队”。

加入小案队,我的心气儿很快被大量“鸡零狗碎”的小型刑事案件磨没了。

“三千块钱?这都不够刑事立案标准。”我几乎瘫坐在值班室的椅子上,耷拉着脸,手指在键盘上毫无感情地敲打。

“跟您说一下,本市诈骗罪的立案标准是五千。你这笔录做完我上传到警综平台,大概只能立个行政案件,还没办法和其他电信诈骗并案侦查,您要有个心理准备。”

报警人名叫徐志高,是个残疾人,已经二十三岁了,身高只有一米二,走路都须拄着双拐。他听信了QQ“创业群”的鬼话,给“淘宝卖家”刷单被骗了。

徐志高饱尝人间冷暖,他早就从我的态度看出来,这个所谓的“电信诈骗”案大概率是很难侦破了。他不再抱有幻想,从椅子上挪下来,拄着双拐离开。

他绝望的眼神让我有些刺痛,叹了口气,还是叫住了他。

“我刚发工资,也没多少钱,你要是不嫌弃,我先给你?”

徐志高有些诧异,没想到我会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现钞,交到他手里,他小心翼翼把钱叠好,贴身藏了,又拄着双拐回到值班室,从打印机上扯下A4纸,抄起《报案登记簿》旁的中性笔写了张满是错别字的借条,按了手印,郑重地交到我手上。

推脱只会显得更尴尬,我便将借条放在桌上,目送徐志高走出楼道:“一定要注意,不要再被骗了。”

值班室隔壁就是指导员办公室,我的师父周治中在那儿办公。他经常叮嘱我:心地善良,对于警察算好事,但就怕日后留下心病,把破不了的案子都怪在自己身上。

他算准了,刚转业不久,我果然陷入这样的矛盾之中。

送走徐志高,我的心情十分复杂。我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欺骗一个在街边卖袜子度日的残疾人。为阻止乱想,我躺在床上,顺手抄起床头上没看完的推理小说《黎明之街》,正看到男主角渡部出轨了女主角秋叶,突然一阵劣质音乐声把我从激情片段中拽了出来——这是中队里负责和分局指挥中心联系的老人机接警电话。

“喂?一中队,中山东路金墅小区地下停车场,一辆价值一百六十多万的奔驰大G被盗,报警人全名施振革,报警电话,155688……”

我挂断电话,随口说道:“师父,咋又是盗窃……”

周治中赶忙冲过去把我的嘴捂住,怒不可遏:“呸呸呸!刑警队最忌讳说命案了!你个乌鸦罗圈嘴!”

中队指导员范永恒刚从内网电脑看到下派的警情,走到门口,不禁乐了:“老周!别说这些个唯心主义论调,咱们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不也一样,就想着办命案,办大案嘛!”

我抄起车钥匙下楼坐进驾驶室,猛踩油门,激起不少砂石泥土。警车蹿出去,四条轮胎与地面发出令人生畏的摩擦噪音。

“你要起飞哪!”老周狠狠地在我头上打了一巴掌。坐在后排的指导员赶忙拦住,转移话题:“老周,你对这个警情是什么看法?”

老周对这个警情很不信任,从挎包里摸出香烟点燃:“这都啥年代了,还盗窃豪车?机动车登记程序这么缜密,嫌疑人往哪儿销赃?就算是换个假牌子,如果遇到交警查车,那就是粪坑旁睡觉——离屎(死)不远了。”

自从年初入职后,中队党委就让周治中来当我的“师父”,可我没能从他身上学到任何刑侦技巧,反而觉得这根老油条带着屎尿屁的歇后语极其三俗。

我翻着白眼,装模作样分析:“我都能想明白!嫌疑人把汽车大架号和发动机号都用打磨机磨掉,再重新刻一个,去车管所上户,那不就可以进行销赃了?”

此话一出,老周和指导员齐声大笑:倘若嫌疑人能把车管所那帮交警腐蚀了,以他的能力,还偷什么车啊?

老周嘴损:“你这就是瞎分析,浪费你那大脑袋里为数不多的脑细胞,咱去现场一看不就啥都知道了。对了,指导员,用通知技术队过来吗?”

范永恒说:“先等等,还不能确定盗窃手段,如果使用了技术盗窃,再通知技术队也不迟。”

破旧的捷达警车来到金墅小区东门入口,两名年轻保安站在金墅小区门口的遮阳伞下,其中一名女保安身姿绰约,有点“制服诱惑”的感觉。

女保安见是警车,敬了个礼,按下电子门禁杆的按钮。

周治中的性格大大咧咧,点了根儿烟,说道:“我刚联系了这个小区的物业保安队长,他们是治保协作单位,让他们配合。金墅小区是国企海重集团开发的豪华小区,里面不少是别墅和独栋,还有大型复式公寓。小区物业由海重集团保卫处直接管理,小区内遍布摄像头,有三百多个保安。嫌疑人能在这种地方实施盗窃机动车,还不被发现,难度很大。”

我依照师父的指示,绕过鳞次栉比的高楼,将警车开到地库入口。保安队长拉开车门坐在后排,满嘴油滑谄媚:“哟,范指导员。开车的是新来的民警吧?来来来,抽一根儿。”

指导员推开烟盒,保安队长又把烟递到前排,老周接过,车里顿时烟雾缭绕,呛得我阵阵咳嗽。

“直行两个路口,前面C区左拐。”

来到地下停车场,我有些疑惑,这里墙上遍布摄像头,嫌疑人是怎么在这种环境下实施盗窃的?

被盗车辆停放在停车场最西侧,报警人施振革是个四十岁的男人,体型精瘦,正对着穿白衬衫的女物业经理破口大骂。

女经理容貌一般,但胸口波涛汹涌,好悬没把衬衫扣子崩开。她表示物业每年收取的2两千八百元停车管理费只是负责提供停车场地和管理秩序的费用,并没有安全保证义务。

施振革气笑了:“我掏钱买了车位,不负责安全,那还交什么物业费?这地下停车场根本没几辆车,管理个蛋啊!”

经理翻开物业合同,条理清晰:“您的车位是E区1080,您停在C区0213,不就是不服从管理吗?”

“你姥姥个腿儿!”施振革彻底炸了。

范永恒拽住发作的施振革,转身问保安队长:“监控你们看了吗?报案前他应该找过你们。”

保安队长苦着脸:“监控只能保存四十七天,过后自动删除。我和李经理早就调阅了这个停车位点上的监控,这车在四十七天前就不在了。” h+JFcRZcuwcb+rn7yc8ak4s/rBvvPOCAhf8Roa1QWboJSG78F0zdgtzso4rOMjF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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