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醉不归

“少爷，你可算回来了。”

“少爷，这戏班子暂时人少，这里里外外都要人打扫，我看，还是请个人来吧。”

不等顾程璟回答，赵小楼先拒绝了。

“王管家，我们戏班子的人没有那么矫情。今天我们已经找了好些人，以后这打扫的活就交给我们自己来。今儿个辛苦你了，您歇着，我这就来帮忙。”

“赵老板客气了，这我可不敢居功，今个儿这屋子多半是小虎还有月月红打扫的。也就是他们现在做饭去了，我帮着看看哪里没弄好。”

话虽然这么说，但赵小楼还是将王管家的好记下了。

在外面逛了那么久，几人还真有点累了，尤其是厨房里不时飘出的饭菜香味，更让人觉得又累又饿。

“顾军长，老秦，你们啊正好尝尝我师弟师妹做的饭菜，他们俩做饭的天赋比唱戏强多了。”

早些年，赵小楼还调侃两人，等以后不在戏班子里了，开个饭馆估计都比唱戏赚钱。那会儿这话也只能开开玩笑，可现在，这也不是不可能了。

赵小楼暗暗想，等陆小虎和月月红的卖身契的事情解决了，他会给他们选择的机会。

正这么想着呢，陆小虎端着第一道菜就从厨房里出来了，“师兄，顾军长，老秦，你们回来得正好，吃饭了，今天菜多，你们可不要扭捏，尽管放开了吃。”

说话间，陆小虎已经将第一道菜放在桌子上，那是一大盘子鸡肉。

是赵小楼最喜欢的菜。

陆小虎和月月红忙忙呼呼，片刻功夫，就将八道菜全部摆到了桌子上。

还准备一点酒。

看到桌上的酒，顾程璟想起，他车上还给赵小楼准备了一份礼物呢，就是为了赵小楼搬家而准备的，下午只管陪着赵小楼找人去了，竟把这事忘了。

“王管家，去把车上那份礼物拿下来。”

“哎。”

不一会，王管家就将礼物拿来了，原来是两瓶洋酒。

“我啊，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酒度数不高，有点甜味，你啊，尝尝看，要是喜欢啊我再给你带。”

“顾军长准备充足，我这两手空空也不合适，我也没提前准备，这样吧，赵老板，我喜乐戏楼今后但凡是赵老板的演出，就少收一成分红。”

一听这话，赵小楼乐了，“那我可记着了。”

“今儿个高兴，大家吃够喝够，不醉不归！”

“好，今夜不醉不归！”顾程璟唇角一弯，双眸看着赵小楼，等赵小楼一举杯，众人也跟随着举起杯子，齐声道“不醉不归！”

赵小楼率先一饮而尽。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今天在这小洋楼里，连王管家也被拉着一起喝了点。他在司令府多年，平日跟在顾程璟身边从来没有逾越过。今天得了顾程璟的应允，他也坐下来吃了点。

几个人吃着喝着，气氛上来了，赵小楼心里高兴。这一高兴，兴头也就来了，架势摆起，赵小楼双眸微微眯起，那优美悦耳的唱腔婉转而出，“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

即便是喝得有点多，赵小楼对自己的一招一式还是有要求的。

那兰花指做得非常的标准，落在顾程璟的眼里，只觉得此时的赵小楼看上去比女人还要媚几分。

尤其是那眼尾的胭脂色，即便没有带妆，也与赵小楼那波光潋滟的眼神相得益彰。

这唱腔醉人，人的表情更醉人，即便顾程璟听京戏的次数有限，但此时此刻，他也听醉了。

其他人也听得津津有味，一个一个摇头晃脑。

一曲《贵妃醉酒》唱罢，顾程璟还在回味刚刚的曲调，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真正看到了穿着华贵的杨贵妃喝醉酒的模样，那样的美人儿，怪不得君王不想早朝啊。

顾程璟回过神来，再看赵小楼时，眼神又柔了几分。

听戏这事，人家都说是内行听门道，外行听热闹，顾程璟不是内行，但是，也绝对不是仅仅听个热闹。至少，今天他听赵小楼唱这一出《贵妃醉酒》的时候，是真的品出一点滋味了。

这跟老秦这样的老戏迷还不一样，身为戏楼子的老板，老秦听戏听得多，这戏唱得好或者不好，他心里有一杆标尺。

而顾程璟，他的心里没有标尺，他只知道，赵小楼唱到了他的心里。

赵小楼年纪不大，但是，天赋却是多少人一辈子都赶不上的。就这一出《贵妃醉酒》，他唱了不止一次，可每一次唱都能唱出不同的味道来。

这些年，沪城多了不少角儿，没有一个角儿唱《贵妃醉酒》的时候，能跟赵小楼一样。当初，赵小楼初登戏台时就惊艳四座，要不是海月班那老班主压着，不让赵小楼挑大梁，估摸着他早就成为这沪城最当红的角儿了。

现如今，赵小楼在沪城名声大噪，多少人为了听他唱一场戏，煞费苦心。

就说这《贵妃醉酒》，每一次只要赵小楼唱这一出，哪怕买不到票，也有不少座儿守在外面听。

顾程璟听陆小虎说着赵小楼的事情，只觉得惊奇。

他也知道，不管是沪城还是京城，唱戏的，只要唱成了角儿，那收入不会少。

当初，听赵小楼说缺钱的时候他就觉得是人们将戏子的收入夸张了。可现在，听陆小虎说了赵小楼开戏的时候的盛况，再加上自己去过几次戏楼子，那票价，可不低。

这么一想，就知道赵小楼当初的收入真的不低，只不过是被那无良的师父坑了罢了。

好在，现在赵小楼有自己的戏班子了，以后，也不用担心赚的钱被压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