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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泄露的进攻方案

没有叛徒的话,战争会是何种情形?这样一来,战争就成了数学公式,根据这种公式,最优秀的战略家、最勇敢的士兵、最强大的兵器永远是赢家。可实际情况不是这样。叛徒是战争的邪恶天才。背叛给相关工作造成破坏,还把天才的方案扫落战役棋盘。背叛把英雄主义、战争艺术、强大的兵器、军人面对死亡时的勇气变为一场闹剧。

邪恶的背叛毁了多少场交战?显然和将士英勇奋战赢得的同样多。

自古以来就是这样。但最恶名昭著的背叛行径,也存在让人稍感宽慰的东西:这种背叛往往因为得不到信任而无法结出果实。著名的德国间谍西塞罗,是英国驻土耳其大使的亚美尼亚裔贴身男仆,他把伦敦发来的关于盟军作战计划的绝密电报卖给阿道夫·希特勒,但国防军最高统帅部不相信情报的真实性。希特勒怀疑这是英国秘密情报局的诡计,待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为时已晚。

1940年也发生过一起类似事件,携带着德军进攻法国全套方案的信使飞机,错误地降落在比利时境内,机组人员没能及时烧毁这些文件,可联军司令部认为,希特勒企图以这种可恶的伎俩诱使他们做出错误的决策。他们一笑置之,没有根据落入手中的德军作战方案调整己方计划。希特勒的进攻方案,很快成为他在西线迅速赢得胜利的基石。

背叛或泄密没得到充分利用,历史上的例子很多。我们在这一章谈的就是背叛徒劳无获,丧失了千载难逢的良机,甚至让背叛行径沦为自我毁灭的根源。

沙漠战也有叛徒。一个特别悲惨的例子,发生在双方为争夺至关重要的图卜鲁格要塞展开浴血激战期间,至今仍是个谜。这座巧妙构置的要塞镇,形成了意大利殖民帝国在北非的中心要塞,1941年秋季仍在抵御隆美尔的猛烈冲击。如我们所知,丘吉尔亲自下令,要求守军务必坚守到最后一人。“图卜鲁格之鼠”顽强奋战,因此,这座要塞给隆美尔的侧翼和后方持续构成威胁。他不得不停止朝亚历山大、开罗、苏伊士运河的进军。要是他想前出到尼罗河,就必须攻克图卜鲁格。隆美尔指出:“必须夺取图卜鲁格。”他麾下的官兵也重复着这句话:“必须夺取图卜鲁格。”可他们的所有进攻都失败了。

1941年11月,时机终于到来。德军为大规模进攻所做的准备工作已完成,虽说驻扎在地中海的皇家海军导致德国人和意大利人运送的物资损失大半,可还是有部分物资运抵。

1941年11月初,隆美尔驾驶他那辆梅赛德斯敞篷吉普视察前线,出现在各个地方,夜间就在充当起居室的挂车里苦思冥想。他一遍遍核实自己亲自拟制的作战方案,反复思索以往进攻那座要塞的经历。他的地图上标有参战部队的番号,以及各场不同行动的发起时间,是这场大规模进攻的关键。此次进攻的意图不仅仅是夺取图卜鲁格,就像我在前面指出的那样,也是他前出到尼罗河和苏伊士运河的开始,他梦寐以求的是从那里继续进军叙利亚,也许还能进抵波斯湾,打击大英帝国在近东的石油资源,开辟通往印度的路线。

但最重要的还是图卜鲁格。根据隆美尔的方案,他的参谋人员把详情记录在机密地图上。通过口头命令,各部队指挥官受领了各自的任务,一切都进行了演练,甚至包括最小的细节。这次一定要成功!

第15装甲师能干的师长诺伊曼-西尔科夫,组织了一支特别部队,为进攻要塞担任“调度员”。他们的任务是把各部队领到规定地域,从而让他们跨过防坦克壕,纵深推进时,引领他们穿过各种防御工事。这支特别部队清楚每一座暗堡,每一道堑壕,每一个炮位。与以往任何一场行动相比,此次进攻策划得更加细致。

一切准备就绪。“调度员”部队还配备了路标和地灯,他们等待着进攻令。这场进攻随时可以发动。没人知道进攻的确切日期,任何一份文件都没有提及,就连隆美尔亲手绘制的地图上也没有标注。只有隆美尔和几名策划者知道,几次推延后,进攻日期暂定于11月23日。他们知道英国人也在做进攻准备,于是给敌人有可能发动的进攻起了代号:常规进攻的话,代号是“洪水”;如果是大规模进攻,代号就是“洪潮”。选择这些代号时,没人想到沙漠里会出现真正的洪水。11月17日,突如其来的是暴雨,而不是进攻。

德军官兵欢呼雀跃。“下雨了!”他们把手伸出帐篷,还让雨水尽情地冲洗面孔。11月17日开始的这场降雨,在各处都受到热烈欢迎。沙漠中的降雨,太棒了!哈勒法亚山口所在的山区,六十年来没下过这么大的雨。可这场大雨很快就让人心里发毛。第15装甲师的特别部队,把他们的帐篷营地设在坎布特东面的山脚下,聆听着倾盆暴雨,他们觉得这里很安全。雨水浸入帐篷,积水深及膝盖,他们甚至相互调笑,在雷声中喊道:“天哪,淹死在沙漠里,这可是件新鲜事!”

没过多久,他们再也笑不出来了。伴随着剧烈的轰鸣,山上的水奔涌而下,很快变成巨大的洪水,像雪崩那样一路奔向山脚,在此过程中裹挟着岩石和大量泥沙。几分钟内,帐篷就被冲走,洪水犹如巨人的拳头,轻而易举地把卡车推到一旁,撞毁在岩石上。洪水的咆哮和雷鸣淹没了呼救声。许多人溺毙,真的淹死在沙漠里。还有人被岩石撞晕,淹没在流沙里窒息身亡。这是个可怕的夜晚,而且,天色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同样的悲剧也发生在哈勒法亚山口。闪电揭示出一幅可怕的场景。无线电报务员荣格语带讥讽地对他的朋友德根说道:“简直就像歌剧《魔弹射手》。”可这不是歌剧表演。暴雨洪水把帐篷、轻型卡车、武器、火炮一扫而空。荣格和德根竭力自救。帐篷、电台、步兵铲彻底消失,就连他们的饭盒和口粮也不见了。两人爬上岩石峭壁,救了个卷入洪水的意大利人,这个意大利人唉声叹气:“圣母马利亚,圣母马利亚!”他们什么也看不见,但通过支离破碎的叫喊声,他们猜到其他人也在竭力摆脱困境。德根说道:“我们得搬救兵来。”他们摸索向前,不时跌入水坑,掉进湍急的溪流或灌满水的堑壕。第1连的阵地此刻一片狼藉。

他们随后听到尖锐、震耳欲聋的爆炸,很快辨识出,这是雷区T型地雷的爆炸声。洪水冲开沙土,把德国人埋设的地雷暴露出来,流沙的压力引爆了地雷。地雷爆炸的轰鸣和闪烁,与雷电不相上下。

感谢上帝,至少英国人没有发动进攻。荣格和德根匆匆赶往山口的营部。营部人员盯着他们,好像他们俩是专门传递噩耗的信使。终于有人问这两个浑身湿透的无线电报务员:“是不是英国人把第1连打垮了?”两人惊讶地回答道:“英国人?不是英国人,是洪水!”在场的军官面面相觑,一时间茫然失措。

“你们收到‘洪水’的代号了吗?”

“洪水?”这是自然灾害的警告,还是英军发动进攻的预警?真是乱成一锅粥!

“洪水”的代号传来后,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一切都清楚了,可似乎有点滑稽可笑:“洪水”既指天灾,也代表英军的大规模进攻。结果是什么?洪水淹没了许多阵地,冲走大批武器装备。德军官兵像蚂蚁那样,逃往哈勒法亚山口阵地。坎布特的官兵犹如两栖动物,竭力在水里打捞他们的卡车。

诺伊曼-西尔科夫将军的特别部队投入行动,但不是冲击图卜鲁格。英军先发制人了!德军的侦察没发现情况?隆美尔的进攻方案泄密了?没时间考虑这些问题。迄今为止,战争史一直把英军1941年11月18日的进攻说成奇怪的巧合:克劳德·奥金莱克爵士非常幸运,这场进攻比隆美尔计划中的全面进攻早五天,从而为他赢得了胜利。

可这种说法并不正确。冥冥中的巧合不是实情,巧合意味着泄密。当然,英军情报部门通过无线电侦听、空中侦察、特工报告,已获知德军正在做进攻准备。奥金莱克绞尽脑汁,企图得到更多情报。

远程沙漠战斗群的一些军官在哈兹尔登中校的率领下,伪装成阿拉伯人潜伏在德军战线后方。可他们发给开罗英军总司令部的情报寥寥无几。的确,阿拉伯姑娘给英国人弄到些情报,赶骆驼的阿拉伯人也报告了德意军队集结的消息,可这远远不够。不过,英国当时的间谍活动不仅限于非洲,他们还在欧洲大陆、西西里展开工作,特别是在罗马。英国秘密情报局在那里有一些出色的情报来源。据可信的意大利出版物称,意大利海军上将毛杰里是个英国间谍,他把补给物资离开意大利港口运给隆美尔的详情透露给英国人。难怪途中被击沉的补给物资高达75%!这种背叛达到怎样的程度,迄今为止仍是个谜,但可以肯定,英国特工获得许多情报,导致德军在非洲屡屡受挫。

不过,意大利海军上将毛杰里,绝非英国获取非洲战区情报的唯一来源。英美间谍还通过罗马,从柏林的德国政府高层获得了重要的情报。战争史这一章,晦涩而又微妙,因为军事情报的泄露,一定程度上涉及希特勒的政治反对派。反对德意法西斯主义的政治斗争,在英美情报机构的巧妙影响下,经常沦为军事背叛,而泄密者却从来没意识到这个事实。

英国情报机构在意大利最有利可图的情报来源,是对隆美尔的指挥和他在非洲取得的成就深感不满的许多意大利高级军官。隆美尔赢得的胜利,让意大利军队的失败大丢颜面,他们的自尊心和虚荣心受到伤害,再加上这些意大利军官知道无法打赢战争,这就给英国间谍提供了可乘之机。另外,大多数意大利保皇派军官对法西斯主义怀有刻骨仇恨,他们把这种仇恨转嫁到希特勒的将领埃尔温·隆美尔头上。英国人当然知道意大利领导层的内部矛盾。罗马的英国间谍,结交了身居高位的朋友,还在深具影响力的保皇派社交圈里煽动不满情绪。

不过,要是认为非洲的意大利军官团是泄密的根源,那就大错特错了。事实并非如此,否则,如何解释隆美尔多次赢得的重大胜利?通常说来,意大利军官英勇、正派、充满勇气,意大利士兵也恪尽职守。可他们的最高军事领导层,从很大程度上来说烂透了,他们对执行墨索里尼的命令敷衍了事,甚至不愿听从隆美尔的建议。身处前线的意大利官兵和指挥部尽到了军人的职责。可惜,他们的武器极为低劣,他们的坦克简直就是行进中的棺材,而他们的弹药也是次品。这些问题不能单纯归咎于颇具天赋的意大利人缺乏技术能力,很大程度上是蓄意破坏造成的。战争期间大规模背叛造成的破坏,其规模至今仍没有弄清。

奥金莱克将军兴奋地看着桌上的一份文件,随后又产生了怀疑。而他的情报参谋,黝黑的脸上带着一抹自豪的微笑。

“看来,这是隆美尔亲手绘制的。”奥金莱克说道。

“是的,长官!”情报参谋回答道。

“可这是不可能的,太不可思议了!”

“的确如此,长官!”

“运气未免也太好了,”奥金莱克兴奋地喃喃自语,“天哪,这可能是隆美尔和他那支军队的末日!”

是什么让奥金莱克和他的情报参谋这般兴奋?他们面前摆放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隆美尔为进攻图卜鲁格亲手绘制的部署方案。图上标得详尽无遗:进攻何处,哪些部队率领进攻,预备队部署在哪里,英军防线的薄弱点又在哪里,局部进攻的发起时间。什么都有,只缺一样东西:进攻日期,也就是D日。可这有什么关系呢?他们掌握了对手的作战方案,这可是所有将领梦寐以求的东西。

英国人讨论了很长时间。这份方案是真的吗,会不会是隆美尔这只沙漠狡狐耍的诡计?这个狡猾的德国人经常把英国最优秀的沙漠战略家骗得团团转,他完全能弄出这种伎俩。此人曾把飞机发动机装在卡车上,扬起滚滚尘埃,伪装成大股装甲部队的行动,实际打击的却是其他地点,这次为什么就不能弄份假方案,故意让它落入英国人手里,以此欺骗英军司令部呢?

英军情报部把照片与先前缴获的文件上隆美尔的笔迹做了对比,认为照片上的草图和注解的确出自隆美尔之手。奥金莱克立即意识到,草图上注解的详情,德军投入的部队,以及整个进攻理念,完全符合隆美尔的一贯作风。关键问题在于:情报来源可靠吗?

可这种情况下,什么是“可靠”的呢?最大的背叛总是带有不确定性。长时间讨论后,奥金莱克的司令部得出结论,这份进攻方案的真实性和来源无可置疑。这是个天赐良机!他们终于可以逮住这只狐狸。他就像个纸牌玩家,不小心把手里的牌暴露给对手,这样一来,就连最优秀的牌手也有可能输掉牌局。

奥金莱克决定把隆美尔的部署和进攻方案视为真实可靠后,仍存在几个重要问题。首先,隆美尔打算何时进攻?这场进攻显然迫在眉睫,随时可能发动。其次,如何利用手头掌握的绝佳好运?草图上表明,隆美尔打算从南面和东面进攻图卜鲁格。这场进攻可能会在明天或后天打响。也就是说,必须迅速为己方的反攻做好准备。可是,该发起何种反攻呢?

英军在陷入围困的图卜鲁格实施部署,以此应对隆美尔的方案,从而挫败德军的进攻,这是有可能做到的。但奥金莱克认为:“这还不够!”就眼前独特的情况而言,这种做法远远不够。不,英军准备的大规模进攻必须与隆美尔的方案相对应。应当让隆美尔发动进攻,待他展开行动后,英军就打击他暴露在外的右翼和后方,从而歼灭整个非洲装甲集群。奥金莱克认为,这似乎是利用眼前天赐良机唯一可行的办法。当然,这意味着英军不能变更图卜鲁格的防御部署,以免引起隆美尔侦察部队的怀疑。图卜鲁格的防御阵地无关紧要。现在的问题不再是这座堡垒的安危,而是关乎整个非洲的胜利。

隆美尔进攻图卜鲁格的手绘草图,这份草图泄露给了奥金莱克,草图上写着:
1.D日3点30分的准备位置。
2.实施炮火准备(2点到4点)后,D日4点需要夺取的工事。
3.6点30分到10点,沿巴尔博大道以钳形攻势攻往岔路。
4.10点到15点,突破到海边。
5.15点到17点,进攻图卜鲁格及其港口,以及奥达自来水厂。
6.肃清海岸地带,直至塞赫尔干谷。

尽管如此,还是要采取些措施。英军在埃及境内的调动必须迅速,最重要的是,决不能让德国人发现这场调动。闪电般的速度至关重要。奥金莱克的幕僚上演了一场好戏。部队的运动伪装成骆驼商队,还巧妙地隐蔽了他们的阵地。由于这些措施,德国和意大利侦察机完全没发现对方的动向,没有一份可疑的报告送抵隆美尔司令部。

由于英军司令部和各部队付诸的非凡努力,11月14日,奥金莱克终于完成了所有准备工作。部队已开抵出发阵地。奥金莱克麾下的军官笑着说道:“隆美尔可以开始了。”可隆美尔没有发动进攻。

奥金莱克元帅在1953年4月25日出版的《图画邮报》杂志里,首次披露了图卜鲁格交战期间耸人听闻的背叛事件:“每个作战方案总有个‘但是’。以图卜鲁格为例,这个‘但是’是我们不知道隆美尔选定的进攻日期。我们知道这场进攻即将到来,很可能就在几天内,可具体日期仍是个未知数。”

11月14日平安度过,15日同样如此。开罗和伦敦满怀热情地等着隆美尔发动进攻。可11月16日还是没出现任何情况。

11月16日,伦敦方面越来越紧张。突击部队已经在出发阵地待了三天,还有些部队部署在沙漠里。德军侦察活动发现这些部队的危险与日俱增。另外,沙漠里的进攻出发阵地也有时间限制。11月17日依然毫无动静,伦敦方面不知所措。要是你把英国人的行动视为孤注一掷,就很容易理解这一切,这里的“注”指的是那张草图。怀疑论者开始旧话重提,如果这是一场大骗局,那该怎么办?英军的所有准备工作会不会是瞎忙活?英军会不会被敌人打得措手不及?伦敦与开罗之间的电报往来愈发频繁。奥金莱克想再等等,可丘吉尔和战时内阁坚决反对。丘吉尔通过他对德军进攻阵地、己方部署、第8集团军的实力、突然性因素的认识,坚信无论隆美尔是否发动进攻,英军赢得胜利都是十拿九稳的事。依他看,再等下去就会搞砸一切。

11月17日,丘吉尔把进攻日期定于11月18日晨,还给沙漠军队下达了日训令,这就把他的战地指挥官奥金莱克置于进退两难的境地。

丘吉尔11月15日以国王陛下的名义给奥金莱克发去电报,从中可以看出他对英军赢得胜利的信心是多么强烈:“大不列颠和帝国的军队,首次以充足的各种现代兵器对付德军。此次交战的结果会影响战争的整个进程。现在是为最终胜利,为我们的祖国,为自由发起最猛烈打击的时候了。沙漠军队会在历史上撰写堪比布伦海姆、滑铁卢战役的新篇章。各国人民都在看着你们。我们所有人的心与你们同在。愿上帝支持正义的一方!”

丘吉尔提到布伦海姆战役,这是1704年霍赫施泰特战役的英语称谓,当时,丘吉尔的祖先马尔伯勒公爵会同欧根亲王,在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中击败法国—巴伐利亚联军,赢得决定性胜利。而在滑铁卢,惠灵顿和普鲁士元帅布吕歇尔歼灭了拿破仑的军队。英国军队现在要以同样的方式消灭隆美尔。

奥金莱克别无选择,只得发起“十字军”行动,这是英国人为此次进攻取的代号。11月18日清晨,德国人在哈勒法亚山口、坎布特、非洲战线其他地段发出“洪水”和“洪潮”警报,与此同时,天空也打开了水闸。

不过,突如其来的暴雨对德意联军固然是一场悲剧,但也导致英国轰炸机无法投入战斗,按照奥金莱克的精心策划,这些轰炸机本该用于进攻开始阶段,对德军交通线、补给基地、港口、各指挥部施以突如其来的猛烈空袭。11月17日和18日,皇家空军无法升空。暴风雨以这种方式,给交战双方造成平等的障碍。

在德国人于哈勒法亚山口、坎布特对抗泥沙和洪水之际,在洪水和泥石流淹没、引爆雷区,潮水卷走重武器时,在隆美尔到访罗马,英军突击队的阵亡者埋入贝达里托利亚公墓时,英军先遣部队冲出泥泞的散兵坑,坦克沿洪水淹没的沙漠路径艰难前行。

交战开始了,这是叛徒造成的结果。

谁是叛徒?是谁把隆美尔的作战方案交到英国人手里的?

唯一能给出真实答案的人是陆军元帅克劳德·奥金莱克爵士,他率先通过一份普通出版物对公众提到泄密事件。但英国陆军部显然认为时机还不成熟,不能披露这起神奇的背叛事件的具体细节。我曾就隆美尔进攻草图泄密一事,通过我在英国的消息提供者联系上奥金莱克元帅,他后来写信告诉我:“正如我保证过的那样,我已动笔给你写一份关于隆美尔1941年进攻图卜鲁格那份草图的报告;可我现在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圣诞节过后我就要出差,所以无法履约……”

凯塞林元帅当时在意大利南部担任德军总司令,他写信告诉我:“1941年11月底,我作为南线总司令接掌了地中海地区德国空军力量指挥权。我没有从隆美尔或他的司令部听说过1941年进攻图卜鲁格的草图泄密一事。当然,这并不是说没发生过泄密事件。

“隆美尔后来从欧盖莱阵地展开反攻,重新收复昔兰尼加,他规定并遵守了严格的保密措施,这种情况也许可以归因于过去不愉快的经历。

“我同意大利总参谋长卡瓦莱罗元帅合作得亲密无间,我一再对他指出,从意大利驶往北非的船队有泄密的可能性,可我无法揭开遮掩这种背叛的面纱。通常都很高效的德国无线电侦听站也没能弄清情况。

“可是,无可辩驳的证据表明,盟军非常清楚轴心国船队的方位、时间、航线。我们立即干预,许多船队不得不更改航行计划,结果,他们没被敌人发现,也没有遭受攻击。德国快船出航的情况同样如此。可是,敌人是通过何种渠道获得这些情报的呢?船队和护航力量的编成、装载、出发港口、时间,是由意大利和德国海空军高级军官组成的班子确定的。可是,把背叛行径归咎于某位意大利或德国高级军官,这种做法难道不荒唐吗?他们都知道,背叛不仅会造成船只和补给物资损失,许多勇敢的意大利和德国水手也会溺毙在地中海,或是和他们的船只一同被炸沉。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倘若这样做的话,他能在部下、同胞、上帝面前为自己辩解吗?

“我们面对的是个谜。相应的措施是派德国海空军军官加入意大利补给司令部,以此确保相互监督,从而最大限度地防止了个人背叛行径。

“盟军海空力量部署到其他地方,例如用于掩护一支船队,或受到德国轰炸攻势和潜艇封锁牵制时,我方船队的损失大幅度下降,最终归零。可是,轴心国大型船队载着最重要的援兵和补给物资出海时,损失惊人地增加了。作为南线总司令,我不得不对空中掩护力量提出越来越高的要求,以便把最重要的物资运抵非洲。空中掩护力量不分昼夜地飞行在广阔的海面上,过度疲劳导致他们很少能以压倒性力量出现在正确地点。因此,背叛行径给非洲的斗争造成双重或三重影响。

“战后揭示出部分答案。美国人埃利斯·M.扎卡里亚斯,当时是个助理,后来成为美国海军情报局负责人,他在《秘密使命》一书中透露,他对意大利海军司令部策划的一切了如指掌,海军司令部处理的一切重要军务都引起他的注意。他从意大利海军秘密情报局获知了轴心国军队的绝密方案。该情报局的主要人物是意大利海军上将毛杰里,他做出的贡献后来获得盟军表彰。”

这就是凯塞林说的情况。

弗里茨·拜尔莱因中将是隆美尔最亲密、最信赖的同袍,针对我提出的问题,他做出以下回复:

“英军1941年发动冬季攻势时,我还是个中校,担任德国非洲军参谋长,该军编有一个德国军和三个意大利军。交战开始时,我待在拜尔迪附近,后来一直处于移动状态。

“进攻期间,我获知隆美尔突击图卜鲁格的方案被泄露给英国人。英军俘虏的交代证实了这一点。无法确定叛徒是谁。进攻前,意大利高级军官多次参加非洲军军部召开的会议,以及沙盘推演的整个进攻行动。尽管如此,但我不想就图卜鲁格泄密一事指控意大利人,因为另一些案例完全能证明我们的盟友干出的背叛行径。”

骑兵上将西格弗里德·韦斯特法尔,1941年11月还是中校,在隆美尔装甲集群担任作训处长,他对我讲述了以下情况:

“自1941年9月底起,隆美尔就打算以大规模进攻夺取图卜鲁格。他料定英军会发动新的进攻,在他看来,奥金莱克替换韦维尔后,对方的进攻只是个时间问题。他希望以自己的进攻阻止对方的攻势。因此,对他来说,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可由于缺乏补给物资,他被迫一再推延进攻图卜鲁格。为探明敌军意图,第21装甲师1941年9月14日对哈巴塔井实施侦察,没发现英军即将发动进攻的迹象。接下来几周,英国人进行了非常出色的伪装,以防德国空军窥探他们防线后方的情况。我们也没收到特工的任何报告。因此,1941年11月18日,英军的进攻把隆美尔弄得措手不及,对方实现了战术突然性,而不是战役突然性。隆美尔为进攻图卜鲁格绘制的草图落入奥金莱克手中,我不知道这件事。”

韦斯特法尔将军认为,图卜鲁格守军的编组情况表明,英国人并不清楚隆美尔从东面发动进攻的意图。

时任非洲装甲集群情报处长的冯·梅伦廷中校也持同样的看法。

我还找到了长年担任隆美尔文员和秘书的伯切尔中士。1941年夏季到1944年10月,伯切尔一直待在隆美尔身边,能接触到隆美尔所有私人和官方秘密文件,几个文件箱都由他管理。

阿尔贝特·伯切尔写信告诉我:

“隆美尔元帅总是要求执行最严格的保密措施,甚至到了迂腐的程度。各种命令和作战方案的重要性,按照文件标题上的‘绝密’‘机密’字样区分。绝密文件只能由总参军官处理,传递也是派专门的传令官执行。机密文件由信使送抵部队。其他文件派摩托车手或传令兵送交。司令部文员都是精心挑选的,必须起誓严守秘密。绝密文件妥善保存在安全的地方,机密文件通常由各部门的副官保管。无关人员不允许看这些文件。必须把重要的行动决策告知意大利部队或意大利总司令部时,由意大利联络官传达。

“由于战事的流动性,再加上隆美尔元帅习惯带着他的指挥部赶赴前线,因而经常存在文件落入敌人手中的危险。我们总是站在汽油罐旁,随时准备销毁一切。

“隆美尔元帅亲手绘制的草图,用完后通常归还司令部办公室的文件柜,归入他的私人文件,以便他日后再次使用。这些文件内容繁复,数量很多,誊抄副本让我们大费周折。

“以电传打字机传递机密事宜会使用密码,但前线战术指挥部不配备电传打字机,这种设备用于战线后方。电报必须解码,密码定期更换。要是阿布维尔发现敌人在监听,或破解了我方使用的密码,我们就会立即更改密码。集团军通信主任负责所有通信工作。

“情报处长冯·梅伦廷中校负责提供作战地区的情报。他的工作是获取敌方情报,为指挥部提供资料,以便他们制订作战方案。当然,最让人感兴趣的是前线或后方地域敌军部队的编组、装备、起运地点、阵地等情况。审问俘虏、收听敌人的广播、使用口译员、侦听哨、无线电监测、派特种部队深入敌军腹地,都是情报处的工作范畴。另外,他还处理我方部队提供的情报。北非地区,战线后方的情报工作由意大利总司令部负责。隆美尔的指挥部总是靠前部署,不时受到敌人的轰炸机或低空飞行的战斗机滋扰,所以经常被迫停止运作。文书工作也不轻松,特别是在没有灯光的夜晚,我们不得不在帐篷或卡车里点上蜡烛从事工作。”这就是阿尔贝特·伯切尔的说法。

第15装甲师师长诺伊曼-西尔科夫将军。

老话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对我们来说,这句话具有特殊意义。隆美尔司令部那些专家呈交的报告表明,精明的敌国特工有大量机会从罗马弄到宝贵的情报。尽管存在各种技术检查和保护措施,可一切最终取决于相关人员的责任感、品质、忠诚或背叛。隆美尔作战方案的传递链上有个敌人,他是谁?这个问题的最终答案仍有待揭开。 B1COp3xTQ1nff0cM/1GPCVUFBaQnnOezV09SysQaYGvEQnA0yI7AatogXtzEur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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