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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亥东北第一枪
——记辛亥革命关外军与顾人宜

马 群

顾人宜,字风彬,祖籍山东蓬莱。其先祖于康熙年间迁来奉天府复州东部顾家屯(在今新金县星台镇),至顾人宜一代,顾家已成为复州东部顾家岭一带的望门巨族。

顾人宜生于1867年,幼读私塾,及长,在家务农,兼习针灸医术,为人忠诚朴实,乐善好施,急人之所急,贫苦亲邻若有所求,凡所能为,无不慨然相助,因而在闾里间享有盛望。1900年庚子之役,各地奉旨办团练,经地方绅耆推举,顾人宜、高丕儒等身膺其职;顾人宜经地方官保举,清廷赐以蓝翎五品顶戴候补外委衔,任团总。1904年复州置十二社,顾人宜复被派充聚社(在今新金县星台镇)社长。举凡警局方面事务,均由其族弟顾人邦、顾人寿等襄办。1906年,清廷改斗卖盐为秤卖盐,盐价倍涨,盐税猛增,商户、盐贩、民众均受其害。庄河高丽城庙会首滕云吉与玉皇庙会首潘永忠,动员万千之众,砸烂盐税机构,驱走税吏,分光盐滩存盐;复州顾人宜、高丕儒遥相呼应,采取了统一的行动。1907年,清廷在东北正式建省。东三省总督徐世昌、奉天省巡抚唐绍仪,一到任便要加捐增税。徐世昌下令清丈山林荒地,激起民众强烈反对,复州、庄河及凤凰城、岫岩、安东、宽甸的顾人宜、潘永忠、刘雍、鲍化南、王云峰等,于各自地区集众3万余人,拒绝官吏入境清丈。徐世昌被迫急令东边道张锡銮向民众首领宣布清丈停止。1909年,庄河地区在潘永忠的领导下,组织了2000人,声势浩大地攻打“城税局”,进行了抗捐抢粮斗争,复州顾、高积极声援。1911年清廷不顾农民饥寒之苦,旧税不减,新捐又增,甚至鸡鸭猫狗也在纳税之列,还搞了“伍田发照”,加上地方官吏的榨取勒索,使民无生计。庄河潘永忠、隋守真领导民众开展了一次规模更大的抗税斗争。前后战斗达20余日,后潘永忠受伤,不幸被捕,于农历八月初一在敌人的屠刀下英勇就义。潘永忠等被处死后,其弟潘苏忠、隋守真等避于复州顾人宜、高丕儒处。赵尔巽令庄、复防营务将“逸匪”根绝,巡防右路管带李万胜驻防复州四年,贪污、搜刮,同地方劣绅过从甚密,而与顾人宜、高丕儒等则素来有隙,自然乐除。但李万胜深知顾人宜等之实力,不肯轻易发兵,便采取卑劣的诱杀手段。高丕儒时为四区区官,顾人宜、顾人邦这年在复州东部地区操办预警。李万胜在碧流河东岸营次,召请顾人宜、高丕儒等至李营商谈警务与治安事宜,顾人宜、顾人邦等已识破其阴谋而未赴会,高丕儒带两名警兵前往,入李营即被逮捕杀害。继而李万胜又派兵乘夜渡河,捕杀了徐吉庆、曲学升,一些人家中之银圆、金银首饰及珠宝、衣物等也被抢掠一空。

高丕儒之被诱杀,巡防营兵之抢掠,增强了民众对清军与地方官吏的仇恨,加速了顾人宜组织民军举义的行动步伐。庄河事件之后,庄、复官员秉承赵尔巽的旨意,曾“三次遣士绅等往招传谕”,顾人宜等决不为其所动。

1907年春,同盟会主要领导人宋教仁、吴昆、白逾桓等来奉天省城(今沈阳)以办实业为名,秘密进行革命活动,成立同盟会辽东支部(后机关迁于大连)。当时,留日学生、归国后被委在清北洋新军中任职的吴禄贞(第六镇统制)、张绍曾(第十二镇统制)、蓝天蔚(第二混成协协统)以及先任奉天营务处提调,后升任总督府军事参赞的张榕,还有奉天实业学校教员徐镜心等,都是同盟会辽东支部的骨干。顾人宜其人其行,蓝天蔚、张榕等已早有耳闻。顾人宜的族弟顾人敏时在办理复州砟子窑煤矿(今瓦房店市东)的矿务,常到省城奉天,结识了蓝天蔚、张榕等。经蓝、张介绍,顾人宜、顾人邦、顾人敏等于1908年间参加了同盟会,其所领导的联庄会,由自卫迈上了民主革命的道路。

顾人宜组织民军参加辛亥革命还靠两个族兄弟鼎力相助。一是族弟顾人邦,英勇善战,处变不惊,颇具军事指挥才能;一是族弟顾人敏(顾人邦之亲兄弟),为人豁达,长于谈吐,交游颇广,因办矿务,常来往于京、津与奉天之间,接触方方面面人物,见多识广,有新思想,对当时的时局与未来的政治形势有比较明确的认识。这两兄弟,为顾人宜的左膀右臂:军事倚重顾人邦,外交悉委顾人敏。时称“顾氏三杰”。

1911年10月,武昌起义胜利的消息传至奉天,在奉天省城之革命党骨干张榕、徐镜心、左雨农、陈干、商震等人于蓝天蔚协统部集会,商讨为响应南省革命在奉省各地迅速举义事宜,会上决定推举蓝天蔚为关外讨虏大都督,张榕为奉天省都督兼总司令,公推顾人宜为革命军南路协领,西路为祁耿寰、东路邵兆中、北路朱霁青、中路宁武,准备随时树起革命旗帜,发动武装起义。

顾人宜以顾家岭一带为根据地,将自家与顾人敏、高丕祥以及大娘娘庙的房地产为抵押,向日本正金银行借款,购买枪械,招募民军千余众,准备起义。举事正在筹备,为李万胜侦知,谋划对顾家岭一带进行扫荡。顾人宜获悉清防营之企图后,当机立断,决定先发制人,提前举义,于11月20日率民军进攻李家卧龙巡防队,打响了辛亥革命在东北的第一枪。战斗结果,清巡防队大败,向瓦房店方向逃窜,民军初战告捷。此战通称为“庄复之役”。它揭开了辛亥革命在东北地区的序幕。

11月24日,联合急进会杨大实(前复州警务长,时为联合急进会总务股长)、张璧至顾人宜革命根据地,与顾人宜面商“起义及与南省革命军联络事宜”。11月27日,顾人宜于李家卧龙宣布成立中华民国军政分府,并以中华民国征清满洲第一军司令官名义发表宣言,响应南方革命。同时,对外向日本关东都督府及南满铁道株式会社发出通告,要日本“严守中立”;对内则向驻守盖平、凤凰城、安东、海城、熊岳、营口等地清军官兵送招降状,号召清军与巡警“无分旗汉回蒙,均可献军械以投诚,并赏银六两,以示鼓励”。在顾军的声威下,许多清军官兵来投诚。民军得到广大群众热烈拥护,不数日,参加起义人数由千人迅速扩至4000余人。

自顾军打响辛亥革命在东北的第一枪并获全胜后,赵尔巽一边叫嚷“务要根绝”,一面又妄想把民军收编为巡防队以为己用。庄、复官员们因而急忙派员如走马灯似地至顾军与顾人宜、高丕相(高丕儒之弟)、隋守真、潘苏忠商议“和解”。

11月29日,顾人宜再败清军。《盛京时报》载:“顾司令亲率大队长四人,晚4点出发,四路而进,初九(公历29日)早7时接仗,革命军奋不顾身,至10点钟,巡防队大败,死伤100余名,被革命军所获者20余名,哨官奎裕庭亦被革命军所擒,革命军只伤四人。”就在这一天,庄河厅同知樊宝青于致赵尔巽禀文中,报告了顾军开仗的理由,双方伤亡情况,并转述了前去谈判的三人回来后的报告。赵尔巽次日复樊宝青电文称“顾人宜本无大罪,概予宽免”,谎称“所以未列名者(按指前时之‘宽免’名单中无顾人宜之名)以其罪轻也,可告知此意”。

赵尔巽之所以如此容忍,是因为在顾人宜民军战斗胜利的影响下,各地纷纷起事,使他感到极大威胁,为了消灭奉天省城的革命力量,在辽东则要集中力量消灭凤凰城等地的革命武装,于是对顾人宜采取剿抚兼施的策略。

12月3日,赵尔巽指令庄、复官员亲自出面向顾人宜提出议和建议。次日官方派出奉天咨议局议员王子万、复州议事会议长张乐民、庄河厅同知樊蕴珊(即樊宝青)以及梅东乔(梅景山)、顾晓亭为代表,赴前已约好谈判地点大娘娘庙(在今新金县城子坦镇境内),同顾人宜的代表谈判,历时共8日。民军代表提出的条件:一、须退还在复、庄地方所没收的浪民(指抗捐斗争的武装群众)的财产;二、顾人宜于复州、庄河境内训练2000人,并具有指挥权,除知县外,无论任何人不得干涉;三、目前所用兵费由公家赔偿支给;四、复州巡防队队长李万胜须放逐于东三省外。第一次谈判,因对第二条有分歧意见,双方未能达成协议。

第一次谈判后,庄、复官员曾派复州商务分会理事王舜臣到顾人宜处作过试探,顾人宜表示:“此番义举官逼民变,决意改革政治,造新国家,私愤二字,早已消除净尽。对罪恶严重的民贼亦断不加害。倘若辈不知自爱,统兵搦战,势不能不痛击。”从此按兵不动。赵尔巽得以有喘息之机,镇压了奉天城内的革命党人,旋即派刘恩鸿(刘锡三)马、步、炮队前往庄河,对顾人宜施加压力,后又经谈判,顾人宜终于接受了赵尔巽赔偿起义所耗之军费1万两,将民军改编为保护地方的巡防队。

1912年1月1日,南京临时政府成立,孙中山就任临时大总统。为支援东北革命,任命蓝天蔚为关外大都督,陆军总长黄兴授蓝天蔚以北伐令。1月16日,蓝天蔚率领以上海学生为主体而组成的北伐军,乘“海容”、“海琛”和“南琛”三舰到山东烟台。顾人宜在听到北伐军北上的消息时,于是将赵尔巽赔偿的1万两军费和关外都督府拨给的万元经费用来购买大炮十余门,步枪3000支,准备再举义旗。

北伐军到烟台后,蓝天蔚即以关外都督名义委商震为关外军总司令,顾人宜为关外军第一镇镇统,顾人邦、邵兆中为第一镇协统。

北伐军舰艇于1月下旬已开赴庄河境海口。北伐军登陆后,民军分成两路,一路由东路协统邵兆中指挥,向庄河、凤凰城、岫岩挺进;一路由顾人宜率领,向瓦房店进攻,而后拟北进熊岳、盖平。

2月4日,顾军向水门子发起进攻,巡防队败退,适有南路巡防营帮统李子敬、管带陈宝珊率所部前往庄、凤,只带八名兵弁,歇足于水门子巡检衙门,被顾军捕获。赵尔巽于当日得到消息后,迅即急电驻瓦房店水师营炮队王、张两管带,令其“速转告马统领、张从云等,设法救援该统领”。

2月6日,顾人宜民军攻占了瓦房店。2月10日,东部邵兆中所部攻占了庄河厅。庄、复前线清兵士气沮丧。这时,赵尔巽已手忙脚乱,一日数电马龙潭、冯德麟,令其调集军队围剿。

2月11日,清军防营由复州城倾巢而出。2月14日,顾人宜民军与清巡防左路所部激战于水门子北曲家店、坡子店。这次战斗,清军的指挥官为代理前路巡防帮统官孙烈臣。孙率炮队管带王永峰、强宝贵,马队管带张作相、陈九芝,步队管带鲍德山、牛永福,步队哨官齐恩铭、殷宝山等部,与顾部激战。南京临时政府与袁世凯达成协议,1912年2月12日清帝溥仪宣布退位,南京临时政府陆军总长黄兴电令蓝天蔚停止进攻。命令传至顾人宜民军前线,于是,相持两日之酣战,遂告停止。

2月14日,孙中山去参议院辞职,荐袁世凯为临时大总统。15日,蓝天蔚接到南京陆军部电报称“南北对峙已合成一体,无复有滥事残杀之理”,军队“仍驻原地,听候善后指示”。而在同日,赵尔巽致冯德麟等电则称“所谓停战,专指登陆之革军,非指顾、隋之土匪也……”3月9日,段祺瑞致电赵尔巽:“蓝已由大总统设法招致,俟其离奉,则所有土匪可以放手清办矣。”3月13日临时大总统袁世凯致赵尔巽电,内称:“南方人携资派人,议将在奉民军安置解散。”次日,赵尔巽致袁世凯电,则胡说,“查奉省并无真正民军,只有胡匪到处滋扰”,认为“安置解散”是“反中其术矣”,又无可奈何地说:“现维复州之顾人宜自称民军第一军司令官第一镇统制……似此项尚可用解散。”从中不难看出辛亥革命的失败和为之浴血奋战的民军所处的地位与所受的待遇了。

此后不久,北伐军撤回关内,而顾人宜的关外军并未解散,也开赴山东烟台。北京政府只好任命顾人宜为关外革命军第一军司令官。袁世凯以给资蓝天蔚出洋游历为手段,使蓝天蔚出洋。商震为得到关外革命军的领导职位而大事活动,由蓝天蔚的旧部下和商震的同学程起陆等人推举商震为关外革命军总司令。后因袁世凯歧视关外民军,命北京之曲同丰至烟台将其改编为第一步兵旅,任商震为旅长,从此,关外革命军为商震所辖。顾人宜时值母病告归奉养;母死“殡葬后,只意老守坟墓,绝口不谈兵事,及政府累次聘请,度情视事,墨衰赴京,为陆军部中将咨议,受四等嘉禾勋章”。

顾人宜有职无权,在京数年。张勋复辟失败后,段祺瑞以“再造民国”的元勋自居,又一次出任国务总理,兼陆军总长,公然取消国会与建国之初所订的《中华民国临时约法》,于是南北公开分裂。孙中山以恢复民元约法和国会为目的,举起了护法旗帜,1917年8月在广州召开由南下议员组成的非常国会,决议成立军政府,9月,护法军政府选举孙中山为大元帅;1918年,顾人宜南下广州,任大元帅府参军,兼政府咨议。1922年,张作霖与在上海的孙中山结成孙、段、张三角同盟。1923年孙中山于沪发表《和平统一宣言》,主张直、奉、皖与西南各省四派和平统一。是年,顾人宜返奉天。当时,张作霖为东三省巡阅使,顾人宜任巡阅使署中将咨议,1924年任奉天第一军参议,1925年任鲁直联军督战司令。1927年,顾人宜因积劳成疾,告假就医,不意一卧弗起。1931年3月去逝。 6sbLwi+hinyAUXc+yMIxM5worOqiBpdxekI37JXgIkX/bdjxv4M46b0ncVW1zMc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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