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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雨宁心知自己这叔公早就跟郭宗耀暗中勾结，此时处处向着郭宗耀说话，也没什么稀奇的了。
低垂下眼帘，当下只不动声色地回道：“这陆家家业庞大，别说我了，就是宗耀年纪资历也终究太轻了。还是需要一些老辈子来，才能镇得住场子。”
说着，陆雨宁眼皮子一掀，目光仿佛不经一般的，落到了一旁的张业成身上。
张业成登时会了意，挑了一挑眉，摸了摸自个儿那山羊胡子，慢悠悠地走上前来。
“夫人这话太抬举我了。我哪里算什么老辈子啊？我不过是当年老爷在时，有幸跟在老爷身边学了些皮毛，又碰巧得了老爷抬举重用罢了。”
张业成叹息连连，一副卑躬屈膝的老仆模样，然而这话一出口，却分明带着几分倚老卖老的意味，“老爷走前就曾嘱咐过我，说他这一走，陆家便没了个主心骨，还希望我能多帮衬帮衬，莫让他们走错了道儿。”
“我虽不才，但还是会谨记着老爷嘱托，好好将整个陆家都打理周道的。”
陆雨宁听得张业成这话，低垂下眼帘，不自觉地扬起红唇淡淡一笑。
怀中的陆观棋更是手舞足蹈：【嘿嘿，娘亲高明哇！就该让张业成去当这个出头鸟，将郭宗耀和陆进两个好好修理修理！】
而张业成这话一出口，郭宗耀二人脸上果然闪现出一点不快。
陆进尴尬了一瞬，又摆了摆手笑呵呵地打起圆场：“先生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叫小辈，又什么叫走错了道儿？”
“宗耀都在陆家做了多少年了？他做事一向周到，何曾走错过道了？”
“哦？不曾吗？”
张业成挑眉，自打上回陆雨宁给他递了话后，他就仿佛吃了定心丸一样的，此时干脆无所畏惧地细数起郭宗耀这些年捅出的篓子。
“前年姑爷说，想做起船只的买卖，发展海陆生意，来账房支取了一千两银子，可谁知这钱刚投进去，立刻赶上了洪水，直接将买好的船只全给淹了去，还险些闹出了人命官司。”
“去岁姑爷又说，将翻修一番酒楼，又是支取了好大一笔银子，可据我所知，这酒楼翻修后，没了原先的味道，不少老顾客不认账，从此便不来了。”
张业成摸了摸自个儿那两撇山羊胡子，瞄了一眼郭宗耀幽幽道：“如今翻修已整整一年了，似乎营收还未追上咱们花出去的银子呢。”
张业成这话一出，郭宗耀脸色瞬间煞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同他翻这些旧账，这不是明摆着叫他难堪，叫众人觉得，他根本没什么做生意的能力吗？
但这个张业成怎么敢的？！
他难道都已经忘了，他还有把柄在自己手里了吗？
郭宗耀攥紧拳头，压低眼眸阴沉沉地盯着张业成：“先生这话说得可把自己撇得太干净了。这陆家的账都是由先生一手掌管，任何支出也都亲自交给先生审核过目。”
“但听先生这意思，好似这账不平，全成了我一个人的错了？”
“夫人明鉴，小的可绝无这个意思。”
张业成也压根就不理会郭宗耀，直接转头就给陆雨宁行了一礼，“我这做账房的审查不严，批了不该批的账目，我也有过。”
“但我可以向夫人保证，今后必定严加审查，谨慎支出咱们陆家的每一笔支出。”
陆雨宁闻言唇角上扬起来，忍不住微微颔首，好，她便是要这样的效果。
余光一扫，果不其然见着这郭宗耀面色铁青，袖袍下的手更是紧紧攥着，一副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的形容。
这张业成是疯了不成吗！
他上次拿账目去找这厮时，张业成不是还对他毕恭毕敬，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
怎么这才几日光景，这人竟突然反水，还在这宾客云集的地方叫他难堪！
郭宗耀咬着后槽牙眯眸，“张先生别谈什么以后了。既然对账目有意见，那不如便将这账本公开出来，咱们一起好好探讨探讨。”
“看看这哪一笔支出有问题的，咱们便好好查查，将这笔帐给捋清楚了，可好？”
张业成，这是你自找的！
既然敢公开跟他叫板，那他便要叫他知道知道他的厉害！
张业成又岂会听不出他言语之间的威胁？
也便是听出来了，张业成眼睛一沉，心头也登时生出了老大的不快。
他为陆家劳心劳力了大半辈子，此时竟要在这种场合下，被一个小小的赘婿拿捏，当真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张业成干脆冷笑一声：“姑爷觉得这查账，是你想查就查的吗？老爷在世时就有令，陆家任何人若想查账，必须请示陆家各个掌权人，得了众人一致同意后，方可公开账目一同查账。”
“姑爷这是……真把自己当陆家人了？还是觉得，陆家便是姑爷一人的一言堂了？”
这话一出，郭宗耀脸色瞬间一变！
便是一旁看热闹的宾客也跟着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
好家伙，张业成这不就是在公开讥讽郭宗耀只是一个赘婿吗？
张业成说罢索性转向陆雨宁，深深行了一礼后，竟直接交出了账房的钥匙来：“夫人，小的为陆家管了半辈子的账了，不说这几十年里，小的这账管得有多好，但说一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不算太过分。”
“但如今姑爷既然疑心小的这账目有问题，那小的也没脸再在陆家呆下去了，不若便请夫人收回这账房的钥匙，也放小的回去养老吧！”
“先生这是哪儿的话？”
陆雨宁闻言忙蹙紧眉头，抬手将这账房的钥匙给推了回去，“你在陆家做了大半辈子了，在我心里，你早就是陆家的一份子了。怀疑你，这不是在怀疑我自家人？也怀疑我父亲的用人眼光？”
说着，陆雨宁转过头，蹙眉瞪了一眼郭宗耀：“宗耀，你看你刚刚都说了些什么蠢话？还不快来给先生赔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