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美丽的河流自奥多摩流经武藏野,注入东京湾。这便是多摩川。
它全长达138公里,两岸是绵延的绿地,回荡着野鸟的叫声。附近也有很多棒球场和足球场,一到休息日,到处都能听到孩子们天真无邪的喧闹声。
这条河流过府中后就成了东京都与神奈川县的边界。南侧是神奈川县的川崎市。川崎市是日本非县政府所在城市 中最大的城市,拥有150多万人口。它是东京和神奈川中心城市的知名卫星城,还拥有工业区,人口至今仍在持续增长。
该市由7个行政区组成,沿河分布,每个区都有自己的特征。从北部到中部的绿化很好,整个城市布局构成了一派安静祥和的景象。新百合之丘和武藏小杉等著名的新兴高档住宅区便坐落在这里。
相反,越往南走,城市布局越显得杂乱不堪。最南边的川崎区则呈现出了一幅荒废萧条的光景。靠近东京湾的沿海地带是京滨工业区,大企业的工厂和仓库、石油联合厂林立,马路上大型卡车来来往往,不分昼夜。
在连接东京与横滨的产业道路两旁,挤满了在工厂上班的人们的住宅区。古老的公寓、落后于时代的木结构平房、黑黢黢的居民小区。虽然也有一些个人店铺密集的商业街,却没有什么活力,不少店铺放下了卷帘门。有些沿街的小酒馆和小酒吧白天就在营业,招牌十分引人注目。
一名负责福利服务工作的居民说道:“作为工业区的中心地带,川崎区名声很大。很多居民来自全国各地,为了在工厂谋一份工作聚集到了这里。因此,往上数一代的话,有的人家乡在东北地区,有的人家乡在九州地区,很明显来自五湖四海。说得好听点儿,这是一个多元文化汇聚的地方;说得难听点儿,也有不少类似流浪者的人。毕竟是工业区,治安也好不到哪儿去。
“反正以前给人的印象是公害问题很严重。20世纪50年代以后,由于工厂排放的有毒烟雾和废水,很多人健康受到了损害,不幸去世了。即便如此,人们还是没有离开这个城市,估计是因为没有更好的去处,找不到别的工作。
“如今经济不景气,工厂里的工作也少了很多。老龄化问题也开始凸显了出来,需要看护的人数以及申请援助服务的人数都比其他区多。”
这里是在东京和横滨两大都市的夹缝中生存的工业区。如果拿关西地区打比方,大概和位于大阪与神户之间的尼崎有些类似。
和其他工业区一样,当日本国内的制造业兴旺的时候情况还好,制造业的衰落也是一方面原因,人们的生活变得穷困潦倒,老龄化问题日益严重,发生了各种各样的问题。从统计数字来看,川崎区领取低保的比例和自杀率都明显高于市内其他区。显而易见,这里的居民面临着严峻的生存状况。
例如,川崎市领取低保的比例为2.11%,高于全国的平均值(1.69%),其中川崎区的比例尤其高,达到了4.99%。
川崎区的另一个特征是外国人的人口众多。全市约有37000名外国人进行了户籍登记,市内七区当中外国人最多的就是川崎区,总数达到了14000人。也就是说,每2.6个住在市内的外国人当中就有1人住在川崎区。
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呢?在市政府上班的一名女性说:“川崎区靠海的那一侧曾经有一个被称为‘朝鲜人部落’的地区。二战前后从朝鲜半岛迁移过来的人建了很多类似简易工棚的木板平房。现存的韩国城和神奈川朝鲜学园就是当时残留的印迹。
“随着时代的发展,那些地区逐步解体了,不过由于过去外国人一直很多,其他国家的人也逐渐聚集过来了。再加上房租和土地便宜,那些房产中介也不断向外国人出租。结果不只在日本的韩国和朝鲜人,从80年代开始来自东南亚的人也逐渐增多了。
“东南亚人当中,菲律宾人尤其多。他们以表演者的身份获得签证,来到日本后在车站周围的西式酒吧工作。也有人到东京的繁华区上班。后来,又来了不少中东人、巴西和秘鲁等南美国家的人,他们主要在工厂工作。
“因为这样的背景,来自各个国家的外国人组成了一些地方自治团体。即使刚来日本的外国人也会觉得在这里住得很舒适。因为在教堂、公司、餐馆等很多地方都能遇到他们自己国家的人。有些原本住在其他县的外国人,搬过来投靠自己的老乡,这种情况也很常见。所以外国人的人口数量至今还在持续增长。”
确实在川崎区有一个被称为水泥街的地方建有一座牌坊,上面写着“KOREA TOWN”。烤肉店、韩国料理店和韩国的食材店鳞次栉比,附近还残留着一些简易的小房子。
在这样一片土地上生活着来自日本各地的人,他们为了在工厂谋一份工作聚集在了一起。再加上来自以亚洲为主的世界各地的外国人也来求职,他们混居在一起。这就是川崎区。
川崎区的中心地带就是川崎站周边的繁华区。这里有两个川崎站,分别是JR 川崎站和京急 川崎站。车站前面有一些商场和精品服饰店,稍微往里走一点,映入眼帘的就是杂乱不堪的不夜城。夜总会和歌舞厅以及外国人经营的酒吧门口的灯箱闪烁着霓虹灯,在站着喝酒的店里,从白天开始就会聚集一些中老年男人。散发着酸臭味儿的小胡同里,经常能看到身着黑色西装揽客的男员工和貌似黑社会成员的人。
一些十几岁的少男少女也聚集在街头,一副时下流行的打扮,混在那些形迹可疑的大人中间。他们躲在便利店旁边、自行车停车场、高楼大厦的背阴处消磨时间,有时候抽烟,有时候玩手机游戏。
这些少年当中,有些人经常聚集在游戏厅里。从2014年到2015年,在车站附近的购物中心“川崎More's”二楼的游戏厅里,有几伙少年几乎每天都会来玩。他们都是当地初中的学生或毕业生。因为从川崎区内的任何地方都可以骑自行车过来,所以他们不约而同地来到这里,从傍晚玩到深夜,在游戏机前喧闹。
金藤邦夫(化名,案发当时18岁)就是当时那群少年中的一员,他说:“川崎的治安很差。流氓地痞随处可见,外国人打架斗殴,还有人在游戏厅的厕所里吸毒。在其他城市的人看来,也许会觉得可怕,当地人似乎没当回事。
“川崎毕竟是个小地方,大家彼此都认识。要么是同一所学校里的学长学弟,要么是朋友的朋友,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关系。除非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儿被人盯上了,否则住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可怕的感觉。
“白天也经常能看到那些初中生。即使他们逃课去玩,也不怎么会被警察教导。毕竟有很多不上学的人在大街上晃荡,要是开始教导的话就会没完没了。而且有很多十六七岁不上高中的家伙,如果他们染了头发戴上墨镜和那些毕业生结伴而行的话,根本分不清是不是初中生。”
据金藤说,当时频繁出入这家游戏厅的少年大约有十伙人。虽然他们年龄不同,也不是同一所学校的,但是由于几乎每天都会碰面,彼此还有共同的朋友,所以有时候也会打游戏比赛。
本案的三名凶手以及遇害的初中生也在这些少年当中。被判定为主犯的是千叶虎男(化名,案发当时18岁)。他是混血儿,父亲是日本人,是一名卡车司机,母亲是菲律宾人。他身材瘦长,五官比一般的日本人棱角分明。他家住在川崎大师站附近,离京急川崎站有三站距离。
案发那年,虎男在市内的一所定时制高中 就读。但是,由于严重的不良行为,他被关进了少年鉴别所 ,很难顺利毕业了,所以一天到晚和那些小团体的成员混在一起。团体中有一些在本地读书的学弟。
金藤说:“案件刚发生时,虎男被报道成了一个穷凶极恶的不良少年。但是,其实他是个胆小鬼,读小学和初中的时候经常被人欺负。那些小混混有时候会无缘无故地勒住他的脖子,普通同学有时候也会说他‘恶心’或者‘阴郁’。
“用一个词来形容虎男的话,那就是宅男。他总是玩游戏,和他一起玩的那帮人也都喜欢阴郁的游戏。很多人都不上学了。他们的话题大都和游戏有关。在那个小团体当中,我觉得虎男处于领头的地位,不过好像并不是因为他受大家信赖或者打架很厉害,只是因为他年龄大一些。”
部分媒体在报道这个案件时,把虎男说得像一只疯狗一样。然而,事实上,据说他只是在学校里遭到了欺凌,失去了容身之处,在游戏厅的一个角落里与境遇相似的学生们一起玩耍的少年。
金藤继续说道:“他在学校里很老实。因为害怕小混混,他不敢打扮得太招摇。但是到了外面小混混看不到的地方,他突然就变得狂妄自大起来,有时候抽烟,有时候毁坏东西。他还整天偷东西。他曾经炫耀说自己什么都能偷来。
“有时候他也会对比自己弱的人动手。他在背地里痛打那些比他年龄小、绝对不敢反抗他的人,那时候他会变得很残酷,属于动真格的类型。有时候他刹不住车,对方不还手,他就一直又打又踢,结果把人打成了重伤,后来被那些小混混狠狠地收拾了一顿。”
虎男只在弱者面前凶相毕露,他的朋友们一致认同这一点。小团体当中混杂着很多初中生等比他年龄小的少年,估计是因为他觉得即使弱小的自己也能当上领头羊吧。
另一方面,遇害的上村辽太(案发当时13岁)读初一,在那帮少年当中属于年龄最小的。他在五个兄弟姐妹当中排行老二,眼睛圆溜溜的,很讨人喜欢。
辽太搬到川崎后,仅过了一年半就遇害了。在那之前,他一直在岛根县的西之岛上生活。母亲离婚后仍然在岛上抚养孩子们,在辽太读小学六年级的那个暑假,带着他回到了娘家所在的川崎。
后来,辽太升入了市立D中学,加入了篮球部。读小学的时候,他曾经练过迷你篮球,能够熟练完成大多数站位的分工,技术也很高超。他长相不错,再加上自来熟的性格,在男生和女生中间都很受欢迎,被亲昵地称为“卡米松”。
他的同学作证说:“他很可爱,学长也都很喜欢他。卡米松这个昵称是篮球部的人给他取的。有个学长叫某某松,所以大家也开始按照他姓氏的谐音叫他卡米松。”
但是,自从初一那年夏天,辽太就不怎么参加社团活动了,他开始和学长们结伴出入于游戏厅。当时在少年们中间流行的游戏叫“机动战士高达”。这是一款组队作战型动作类游戏,可以两两对抗。
游戏机周围总是聚集着很多少年。一旦有人输了,大家就会“砰!”的一声将拳头砸在游戏机上,一起喝倒彩。他们的小圈子里称这种行为是“机砰”,辽太很擅长打游戏,从来没有被“机砰”过,这是让他引以为傲的事。
初一那年寒假,他遇到了刚从少年鉴别所放出来接受保护观察处分 的虎男。后来在接受审判时,虎男说自己和辽太是在游戏厅认识的。然而,据说实际上是比嘉贤斗(化名,案发当时17岁)介绍他们认识的。
比嘉说:“我和虎男从上小学时就认识。读初中时虽然不同校也不同年级,因为有共同的熟人,所以经常一起玩。
“我大概是在秋天认识的卡米松。他有个学长叫中村正(化名,案发当时读初三)。中村好像经常带卡米松去游戏厅等各种地方。是中村他们把卡米松介绍给我的。
“那年年底,我介绍卡米松和虎男认识了。那天我和卡米松等人在(川崎区)中濑的公园踢足球。正苦于人手不够,碰巧虎男联系我了,我就邀请他一起玩,他说‘好啊’,然后就过来了。那时候我给虎男介绍了卡米松。
“两个人都喜欢玩游戏,所以很快就混熟了。虎男也不讨厌比他小的人,卡米松也总是嘴里喊着‘虎男君’,跟着他到处去。”
自打那天以后,辽太就开始和虎男打交道了。辽太是那种自来熟的性格,据说他同时参与了四个小团体的活动。
第三学期开始以后,辽太不光不参加社团活动,也不去上学了。虎男的小团体中大多是高中退学或不去上学的人。也许是因为和那些学长混熟了以后觉得上学没什么意思了吧。趁着母亲上班,他每天白天就和学长们一起去公园或游戏厅玩,深夜才回家。
第三学期开始后没多久,大约1月10日前后,辽太认识了另一名凶手多田刚(化名,案发当时17岁)。阿刚比虎男低一个年级,同样是个混血儿,母亲是菲律宾人,父亲是日本人。初中毕业后,他读了一所通信制 高中,但是中途退学了,后来一直打零工。
据说让辽太和阿刚见面的人也是比嘉。
“那天我和几个朋友一起在朗玩(朗玩体育场川崎大师店)的游戏厅玩高达。结果,正巧阿刚和卡米松一前一后地来了。我和阿刚读初中时同一个年级,和卡米松认识得更早,所以我就介绍他们认识了。他们俩当时都经常参与虎男的小团体的活动,所以似乎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在篮球部的学长中村等人的介绍下,辽太先是和比嘉的小团体打交道,后来又开始接触虎男的小团体。
在那些学长当中,辽太尤其喜欢追随阿刚,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哥哥。估计是因为阿刚比虎男态度柔和,很会照顾学弟吧。
辽太总是跟在阿刚后面,称他为“刚君”,阿刚也把辽太当成弟弟一样疼爱,叫他“卡米松”。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人开始单独约在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