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军入侵苏联，酿成了史上规模最大、最为血腥的陆战。其庞大的军队——入侵伊始，至少有700万人卷入——数千辆坦克和飞机在一望无垠的东欧大草原上绵延不绝。正如一帧电视画面是由数百万的点组成的那样，这场战事的大规模野蛮行径是数百万个人不计其数的暴行的产物。然而，关于这场陆战的详细回忆录是罕见的：很少有参战人员尝试详细记录自己的经历，也很少有人活得足够长久来做这件事。

汉斯·罗特耗费时间留下了他在德国国防军服役情况的记录，当时他参加了二战东线战场标志性的几次最激烈的战役。他对战时情况的了解，让人们能对德军士兵在一场孤注一掷的战争中的日常生活惊鸿一瞥。

汉斯·罗特爱他的妻子和女儿，自从他应召加入国防军，在第299步兵师反坦克（Panzerjäger）营服役以后，就很少见到女儿了。他在日记中经常会流露对家庭的爱，他渴望见到家人，在字里行间经常会提起他们。虽然汉斯尽可能地经常写信回家（他在日记中一直提到这些信），但我不得不怀疑他在这些信件中隐瞒了他所经历的大部分恐怖事件，而将这些恐怖经历都留在了他私人保存的详细日记之中。

汉斯的故事始于1941年春末，当时隶属德军第6集团军的第299步兵师在准备入侵苏联。随着“巴巴罗萨”行动的展开，第299步兵师发现自己陷入了普里皮亚季沼泽（Pripyat Marshes）南面的绝望战斗。罗特目睹德苏两国军队对人命的消耗。同年夏，他参加了基辅包围圈的歼灭战，第299步兵师也成为首批进入乌克兰首府的德军部队之一。一个酷寒的冬季之后，他和所在师的官兵负责支撑第6集团军的北侧前部，当时第6集团军向斯大林格勒（Stalingrad）进发，被困在了这场绝望的战斗中。红军大举发动反攻，将第6集团军围困在伏尔加河（Volga）畔时，第299师和汉斯·罗特处于苏军钳形包围圈的外侧。随着苏军重锤继续打击，罗特目睹了北翼的意大利第8集团军、匈牙利第2集团军和罗马尼亚第3集团军的崩溃，当时这几个集团军的官兵在乡野间逐渐被歼灭。第6集团军在斯大林格勒被歼灭后，他所在的师最终转隶第2集团军，然后是第2装甲集群，该部正在设法守住中央集团军群的南翼。后来，他参加了哈尔科夫（Kharkov）、沃罗涅日（Voronezh）和奥廖尔（Orel）突出部的几次激战，同时详细描述了东线战场上典型的可怕战斗。

罗特先是二等兵（Gefreiter），后来晋升上士（Feldwebel），他叙述德军历次战事的文字中，对自己周围的环境着墨颇多，书写了许多关于乌克兰人民和俄罗斯人民的故事，包括他们的苦难，对比了他们的生活和他所知的战前生活的差异。起初，他们的生活对他来说似乎很陌生，但是在他们中间生活了近两年后，他逐渐习惯了他们的田园生活方式。他目睹了对被俘游击队员的就地处决，对他们的死亡表达了些许自责，但是他也完全明白，战争的本质意味着同一批游击队员可能会杀死他本人。

虽然罗特的战争日记缺乏后来出版的个人传记的文笔润色，但它的优点在于，它是在事件发生的同时写成的，而不是在战争结束后写成的，战后人们的记忆有可能会被后来的经历弄糊涂，回忆也会被这些经历改变。这是罗特日记的优势所在，因为他的思路没有被改变；日记记录的了无修饰的事件没有变质去适应后来的感受。

汉斯·罗特最终在中央集团军群覆灭的血肉熔炉中消失。1944年夏，他与家人失去联系时，无疑正在写第四本日记。他完成的三本日记在家中被妥善保管，最后一本日记写到1943年7月结束。除了家书中的内容外，人们对他在1943年7月以后的服役经历所知甚少，但是家书并不像他的日记那样记录战争的恐怖。汉斯·罗特的坟墓所在地未知。

无论如何，他保存的日记成为他和数百万军人的纪念，他们的生命在一场远离家乡的战争中可怕地终结了。

杰弗里·W. 罗杰斯（Jefery W. Roge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