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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有哪些心理特征

如果说梦是我们自身精神活动的产物,那我们不妨以此为出发点,对梦进行科学的探讨和研究。对于梦,似乎每个人都特别熟悉,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很多时候,我们对梦非常陌生。因不愿意承认梦是自己孕育的产物,我们时常抛开“我梦见”,而用“我得了一个梦”来表示,感觉梦就像是个访客一样。那么,人们精神上对梦的这种排斥感、陌生感,是怎么产生的呢?

前面,我们对梦的来源问题已经做了深入的探讨,据此可知,我们要在精神上寻找到梦的陌生感,就必须排除梦中内容的材料因素。因为这些材料,大多也都是清醒生活中所有的。关键在于,它在成梦过程中,是否已经做了改变。人们是否因为这种改变,才导致了对梦的精神陌生感?基于此,我们接下来将对梦的心理属性做个大致的勾勒。

梦生活和清醒状态之间有着本质上的差异,在《心理物理学纲要》一书中,G. T.费希纳做了仔细对比后,着重强调了这一点。尤其他归纳出的结论,更具有划时代的意义,目前尚无人能够超越。他认为:无论是简单地将清醒的精神生活压制到感觉的阈值下,还是在外界的影响下移开注意力,都不能给梦生活和清醒状态之间的本质差异做出充分的合理的解释。在他看来,梦中世界是有别于清醒生活中的情境的。如果睡眠时和清醒时精神物理活动的作用都一样,那梦不过是用同样的材料和形式,较弱程度地延续了清醒生活的状态而已。可大量事实证明,这种假设根本就没有成立的可能性。

问题是,人们并不知道费希纳口中的这种精神活动的场所变更究竟指的是什么,所以他的论述并没有引起人们足够的重视,从而去一探究竟。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没发现这样的人。我一直觉得,无论我们利用解剖学的说法,从大脑的生理学定位角度着手,还是从大脑的组织学角度出发,着眼大脑皮层分层,费希纳口中的那两种可能性都是可以排除的。尽管如此,如果有朝一日由一系列依次排列的多个系统构成的精神结构,能够得到很好的诠释,那么这种观点就不失合理性和有效性。

也有一些学者片面地满足于梦的某个典型性特征,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展开梦的研究,在他们眼中,似乎这就足够了。

通过上文的阅读,我们已经知道了梦的一个主要特征,那就是熟睡前的入眠阶段能够显现梦,即所谓的“预睡现象”。德国神学家、哲学家施莱尔马赫认为,在清醒状态时,人们的思维活动是以概念的方式进行的,而非图像。但逐渐进入睡眠时,这些自主活动就越来越不容易进行了。与此同时,不自主的观念开始显现,但无论怎样,它们都归属于图像类。于是,梦中的人们,基本上通过景象完成了思想活动。这完全符合梦的两个恒定的特点,即有意识的观念活动变得孱弱无力,和随之而来的意象的出现。其重要性,梦的心理学的分析也早就明确过了。另外,从梦的内容来说,“睡前幻觉”中的景象符合梦的景象,业已被人们广泛认识到了。

在清醒生活状态下,大多事物以思想、观念的形式存在,梦中大体与此类似,只是有时候,它们看起来有些单纯幼稚,也就是说,言语的残余面貌都可能成为它的出现形式。虽然这不过是梦的诸多元素中的冰山一角,可只有那些用景象的形式呈现出来的,才具备梦的本质特征。因此,相比记忆表现而言,这些形式与感知表现拥有更多的相似特征。

梦把景象作为依托,进行思维加工,从而生出视觉、听觉等幻觉形式,雄踞主要位置的是视觉景象。不过,听觉景象也分得了一杯羹。此外,还有其他一些感觉印象,也获得了一定的位置,只是较少应用而已。至于说到的这些幻觉特征,精神病学家们早已了如指掌,他们在这方面的推论,我们不做任何评论。尤其梦用幻觉取代了思维这样的权威认知,我们更无力反驳了。其实,单就这一点而言,视觉和听觉表现没什么两样了。人们都会感到,入睡时,如果头脑中记得的是一连串的音符,那么梦中,记忆就会按照相同的旋律把它们转换为幻觉。当我们醒来时,幻觉就会被与它本质不同的更微弱的回忆取代。而且,一旦再次入睡,幻觉便又会出现,不断地重复。

观念转变为幻觉,这只是梦有别于清醒生活,但又与之相对应的一个表现。另外,梦借助这些幻觉图片搭建场景,演绎正在发生的故事。斯皮塔就曾一语中的:它们将观念戏剧化了。不得不说,这个比喻不仅非常形象,而且还特别贴切。通常情况下,人在做梦的时候,总误认为自己是在体验而非思考,所以毫不保留地接受幻觉,并深信不疑。事实上,一旦我们认可了这些,有些学者就会说我们在梦里什么都没遭遇到,不过是以做梦的方式思考罢了。也就是说,梦只有具备了这种特性,我们才能真正地说自己做了“梦”。这也是睡梦与白日梦的最大区别所在,如同一道分水岭,把睡梦与白日梦清晰地区别开来。

关于梦的基本特征,布达赫总结说:

1.梦中,知觉把幻想的东西视为感觉印象,所以,梦中心灵的主观活动得以用客体形式表现出来。

2.睡眠中,人们对睡眠中的景象的控制力越来越弱,最终梦终结了自主行为。所以说,在某种程度上,睡眠使自主变得被动了。而这恰恰是我们目前为之探讨的成果,即自主能力减弱,梦中幻觉才出现。

问题是,心灵为什么轻易地就相信了这种幻觉呢?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全力以赴地去解释。斯特姆培尔分析说,和清醒时心灵借助感觉生发景象一样,在梦中,我们的心灵经历融化成了梦的一些元素,这有些复杂,远不是表象上那么简单。可是,它却是心灵真真切切产生的思想和观念,梦中的心灵就以这些感觉图像进行想象和思考,这与清醒时心灵利用词语意思和语言进行思考和想象明显不同。此外,梦与清醒状态相似,能把感觉和景象派遣到外界空间,并进行排列,从而形成一种空间感。因此,无论我们在梦中,还是在清醒状态下,心灵对待景象与对待感觉的态度没什么两样。

只是,我们在清醒状态时,感觉和知觉能够对外部或是内部的刺激做出准确的判断,而一旦进入睡眠状态,这种判断就没有了标准,这也导致心灵误判了感觉到的图像和感觉,我们也就不能再对梦象是否真实存在的依据进行查验了。因此,因果法则并不适用于梦的内容。而这也使心灵无法区分开,哪个是能够任意调换的图像,哪个是别无选择的图像。总而言之,心灵与外部世界的隔离,才是它对梦的主观世界深信不疑的原因之一。

德勃夫利用心理学的方法所做的论述略有偏离,但与这个观点基本一致。他说:睡眠中,我们离开了外部世界,除了梦中景象以外,没有别的景象可供参考。于是,我们别无选择地相信了梦象的真实性。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才相信的,因为在梦中,我们可以给它们验明正身。比如在梦中,我们就可以用手触摸梦到的玫瑰花,尽管我们只是在梦中。德勃夫进一步解释说,当我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赤裸身体躺在床上时,我断定,我睡着的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都不过是幻觉而已。出于我在清醒状态下的心理习惯,我认定,人在睡眠中,存在另一个客观世界,而且,这个世界有着与现实相对应的影子,里面的一切幻影都被我当成了真实场景。由此可见,我们是凭借清醒时的一点事实经验,来判定我们脑海中的是幻觉还是真实。

综上所述,在一般情况下,与外部世界分开是梦生活中最为典型的关键性特征。对此,布达赫在很早之前就做过这方面的论述:“当心灵没有受到感觉刺激的侵扰,处于平静状态时,我们才能进入睡眠……但现实中,心灵似乎忽略了那些感觉刺激。反而是一些感官印象,使心灵得到了安眠。比如,磨坊主人只有听着磨盘不停歇的转动声,才能安然入睡。把一个习惯夜晚开灯睡觉的人,放到黑暗中,他就很难入睡。”

他还指出:“在睡眠状态下,心灵与外部世界分离,从周围环境中退居回来……但此时,它并未与外部世界完全切断联系。如果说我们在睡眠过程中,没有听觉和感觉,只有醒来后才有,那处在睡眠状态中的人们,势必怎么叫都叫不醒。至于说感觉的持续性问题,我们可以用更好的方法来证明。比如,唤醒我们的除了印象的感觉强度外,还有精神联系。假如一个人处在睡眠状态,一个与他没有丝毫关联的字眼,根本叫不醒他。但如果喊他的名字,他就会醒过来……同样,那个习惯开灯睡觉的人,可能因为熄灯而醒过来;那个磨坊主也可能因为磨盘的戛然而止而惊醒。由此可见,在睡眠过程中,心灵仍然可以分辨感觉重要与否。一个人的重要物品丢失,心灵受到了侵扰,这会使他从梦中惊醒。相反地,如果他没有从睡梦中惊醒,这说明他心灵平静,并没受到侵扰。至于说那些东西,于他而言,也不过可有可无,无关痛痒罢了。这也说明,人处在睡眠状态时,感觉活动会一直伴随左右,睡眠者随时都能感觉得到。而当这种感觉突然终止的时候,人们便会从梦中惊醒过来。无疑,这些都很好地证明了感觉的持久性。”

尽管我们对这些不乏所指的反驳性观点置之不理,但不得不承认,它们并非毫无可取之处。从我们总结的梦脱离外部世界的种种特征来看,也并不足以解释梦的陌生性。大家都知道,醒来后让梦中景象在记忆中重现,并能使梦中幻觉和场景重新转换回观念和思维,就能完美地诠释梦,人们也不会再受释梦的难题困扰了。事实上,我们现在并未得偿所愿。尽管我们靠醒后回忆重建梦境,或许会获得或多或少的成功,但梦的谜团并不会因此而减少。

在一些专家学者眼里,清醒状态下的观念性材料,一旦进入梦中,会以全新的面貌呈现出来。斯特姆培尔在分析其中的一个变化时指出:“在梦中,感觉功能与主流意识不再作用的时候,心灵的情感、欲望、兴趣及活动的环境就都不复存在。而清醒状态下,建立在回忆图像基础上的情感、欲望、兴趣,以及价值判断,就会处在一种隐隐约约的压力下,并在其作用影响下,与那些景象失去联系。清醒状态下可感知的人物、事物、动作、事件、处所被复制成一个个不具有自己精神价值的个体,纷纷呈现出来。但由于它们没有了自身价值,心灵便得偿所愿,按照自己的方式,自由翱翔……”

随着我们进入睡眠状态,对自身观念的自主指导越来越弱,某种精神活动就会停止,而且,这种睡眠状态下的精神停止,有的在任何心灵官能中都有发生的可能性,有的近乎完全丧失。这像是一个灯塔,无论如何都为我们明确了前进的道路。可是,在这种状况下,剩下的官能是否还能正常运作,发挥其基本功效,尚不能明确。那么问题来了:睡眠状态中,减弱的精神效用,是否能使梦的一些典型性特征阐述不清?因为这个问题,也出现一种观点,觉得梦可以用睡眠状态下的受限精神活动来诠释。

如果我们说,在睡眠状态下,最先终止的是高层次的智力官能活动,即便没有,也已经遭受了重创。由此,精神活动便徘徊在底层线上,这无可厚非。因为梦本就是不连贯的,它会无来由地夹带一些离谱的内容,为不可能的事情开绿灯,把我们清醒状态下的有用的生活常识,抛在一边,视而不见。至于我们崇高的伦理道德,丝毫不加隐晦地袒露在我们面前。如果有人清醒时的表现和梦中一样,说梦中的话,或是夸夸其谈梦中的经历,那他不是傻瓜,就是笨蛋,抑或是疯了。

奇怪的是,专家和学者们对梦的上面的认知保持了高度的一致性,但并不说明就没有例外情况了,只是我将留到下文探讨。其实,这些论断一经出现,矛头便直指关于梦的某种理论或解释。到了现在,我不能再像上面那样简要地概述了,而要引用一些哲学家、医生对这个问题的一系列评论。

莱蒙尼认为,杂乱无章的梦中形象是梦的唯一本质特征。

这个观点,得到了莫里的认可和肯定。在他看来:“梦中总不乏荒唐离谱、时间混乱、内容颠三倒四的地方,所以任何梦都不能用常理看待。”

斯皮塔援引黑格尔的观点:“任何合乎客观与理性的标准都不适用于梦中。”

杜加斯指出:“梦就是一种混乱状态,精神也好,情感和心理也罢,都没有规律可循,它是自身各种功能在没有指挥和控制下的散漫活动,即精神自动飞行器。”

尽管沃克特对梦中心理活动的散漫、无目的性持否认的态度,但他认可:“受到中心自我逻辑力量的吸引,清醒状态下的观念生活向它靠近,自身也变得荒谬、离散而复杂了。”

关于梦的荒诞性的评论,估计没有谁比西塞罗在《论占卜》里说得更一语中的了:“我们的梦不仅荒诞不经,离奇诡异,而且异常复杂,在这方面,任何想象的东西都难和它一较高下。”

费希纳也做过相关的评论,他说:“梦就像一种精神活动的转移,不过是由一个思维清晰、条理清楚的睿智大脑进入了一个逻辑混乱、荒唐离谱的傻瓜的大脑罢了。”

拉德斯托克认为:“在清醒状态下,我们的观念一直受理性意志及注意力的引导,可梦却摆脱了它们,不再接受它们的严格控制。就连一切亘古不变的法则都束手无策,更不会贯穿在这个发疯似的活动里,梦就成了杂乱无章的万花筒。”

希尔德布兰特说:“人在睡眠状态下,对梦中为人熟知的经验节律被颠覆,是何等的泰然自若!当梦的内容进入到荒谬滑稽、毫无意义的环节时,他会因此异常焦虑,乃至惊醒。而在此之前,他对一切合乎规律的法则马首是瞻。前后的矛盾实在有些滑稽,不能不令人惊叹思维的跳跃性、活跃性。有时候,狗可以给我们背诗;死者自己来到墓地;一块巨石漂浮在水面;我们拜访伯恩伯格公爵,到他的辖地执行任务;或是到列支敦士登公国的领海观看阅兵;抑或是在波尔塔瓦战役前夕,自愿参军,到查理十二世的麾下效力……这类的事例不胜枚举,但对于梦中的我们来说,却又那么自然,一点也不惊奇。”

说到建立在这些梦例基础上的梦之理论,宾兹曾指出:“梦中的内容90%都是荒谬绝伦的。在梦中,我们把相互间没有任何关联的人或物联系在一起,就像投进了万花筒一样,任意加工、随意组合。甚至新组合比之前的更荒谬、更无意义。没有入睡的大脑不停地玩着这个变形记,直到我们醒来,拍着额头问自己,我们理性的想象和思考能力究竟去哪儿了?”

莫里找到一个对医生来说意义重大的类比方法,形象地道出了梦中形象与清醒思维之间的关系:“清醒状态下,梦中形象通常是被意志唤醒的。从理智的角度来说,这些唤醒的梦中形象,与舞蹈症和瘫痪症所做的动作大体差不多。”另外,他还指出:梦意味着“思维和推理能力正在持续衰退”中。

莫里还在各种高层次的精神功能方面做过推论,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很多学者也曾引用过,斯特姆培尔就是其中之一,他认为,梦中内容的荒谬性凸显出来时,任何以各种关联为基础的精神活动就退出了舞台。斯皮塔认为,梦中呈现的内容,根本不受因果关系法则制约。

对于梦缺乏准确的判断和逻辑推理能力,拉德斯托克及其他一些学者,都是坚定的拥护者。约德尔指出,尽管梦中的意识活动丰富多彩,但它们残缺不全、压抑又各自单独呈现特点,梦根本不会按照意识的大致内容,一组组地去修复错误的感知。因此,梦中的判断总是处于消极的状态。大多研究者认为,梦的内容之所以不同于清醒状态下的观念,那是因为梦的内容缺乏明显的逻辑性,难以记忆导致的,就连斯特里克勒也是这么认为的。

在梦的研究领域,冯特的学说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他格外强调,精神活动会有一部分残留在梦里。那么人们不禁要问,出现在梦中的这些精神活动的残余,其内容究竟属于哪种类型、有什么特征呢?对此,学者们的回应出乎意料地保持了一致性,即梦中的再现性功能对记忆的作用最弱,尽管在一定程度上,梦的荒谬性就在于它对事实的遗忘,但不能否认的是,同清醒状态下的一些功能相比,这种再现性功能有着自身独特的某些优势。从斯皮塔的观点来看,人类的种种情感成分蕴藏在内心深处的主观本质中,它们按着固定的模式搭配,就会形成所谓的“情感”。而情感生活不仅对梦起着主导作用,也是心灵没有受到睡眠波及的唯一一块净土。

在梦的精神活动方面,朔尔茨与西贝克都注意到了心灵的一种特殊能力,朔尔茨认为它能用“比喻”的方式,将梦的材料重新加以解释;而西贝克则认为,这种能力能作用于任何感觉、知觉,并将它们“扩大”,从而进行阐释。无论是在梦里,还是在清醒状态下,人类意识一直活动着,从未间断。梦中的时候,它代表了精神功能的最高层级;清醒状态下,它提供给我们关于梦的全部知识。用有限的意识给意识定位,这无异于天方夜谭。可斯皮塔明确了什么是意识,什么是自我意识,并做了清晰准确的划分。他指出,意识贯穿梦的始终。但德勃夫并不认同这个观点,他不觉得有做这种区分的必要。

清醒状态下,人们通过联想规则,把观念联系在一起。其实,这些联想规则同样适用于梦中,且其作用更为明显、强大。正如斯特姆培尔所说:“从始至终,梦所遵照的对象,只是那些纯观念的法则及其所附带的机体刺激法则。可以说,完全脱离了思维活动、审美感受、日常经验,以及道德标准的掌控。”

下面,就梦的形成过程,我对一些学者专家的观点做一个大体的勾画。上文已经说到过,在睡眠状态下,各种来源的感觉刺激汇聚在一起,引发心灵的某些观念,并以幻觉的形式再现。可它们终究是在内部和外部的刺激下产生的,所以冯特一直觉得,把它们叫作“错觉”更为形象、贴切。这些观念遵循着已知的联想法则,相互联系,进而唤醒一组组的景象。之后,心灵中活跃着的一些组织和思维对它们重新加工、处理。但迄今为止,我们尚不清楚的是,支配那些不是来自外部刺激的景象的联想法则,其背后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人们不难发现,梦里的联想有别于清醒状态,而将梦中景象联系在一起的联想规则,就完全是个另类。对此,沃克特评论说:“任何梦里,都会出现毫无章法、生拉硬拽的联想活动,而且它们凭借着一些不易觉察的偶然关联与相似性,肆意发挥作用,一点规律不讲。”梦中观念彼此关联的这一特性,莫里特别重视。他把它类推到一些精神疾病中,从而使两者间有了可比性,而且确定了“谵妄”的两个特征,即精神活动是自动的,因而它是自发的;观念联系没有有效期以及相似性。为了验证这一说法,莫里讲了自己的两个梦例。

有一次,他梦到自己要去耶路撒冷或麦加朝圣,可一系列的离奇险遇后,他却莫名其妙地现身在化学家佩尔蒂埃面前,和他热切地聊着天。过了一会儿,化学家送给他一把锌制的小铲子。可在随后的梦里,这把小铲子变成了他手里的砍刀。

还有一次,他梦到自己走在一条马路上,一边走一边读路边路牌上雕刻的公里数。随后,他来到了一家香料店,店里有一个很大的天平,一个男人一边往上放砝码,一边说给莫里称体重。接着,香料店的老板告诉他:“你现在不是在巴黎,而是在济罗罗岛上。”随后,莫里的眼前出现一幅幅画面,先是一种翠蝶花;之后,是那位他不久才前得知死讯的洛佩兹将军;最后,是一盘乐透游戏,他在玩游戏的时候醒了过来。很显然,这两个梦境中的景象,就是因为单词中字母读音相近,而将不同的观念集合成群的。

因为矛盾的缘故,我们对于梦中的精神作用,总是不惜把它们贬到最低处,尽管其中的矛盾远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单纯。比方说,贬低梦生活的代表人物斯皮塔就坚信,对清醒生活起支配作用的心理学法则,对梦有着同样的作用。杜加斯也认为:“梦与理性并不背道而驰,甚至可以说,梦中也有理性存在的可能性。”

可要让这些观点充分发挥其威慑力,其作者势必要努力去证明,梦里总是杂乱无章,任何功能都没有。不过,一些学者已经隐约认识到,或许梦的猖狂并不是杂乱无章的,极有可能只是一种假象,就如同丹麦王子哈姆雷特的机智、敏捷被伪装起来一样。下面的学者并没有将现象作为判定的基础,而是透过现象看本质,在他们眼中,梦中现象别具洞天。

撕开了梦的荒诞性这件外衣后,哈夫洛克·埃利斯将梦看作“远古世界”。那里到处是汹涌的情绪,随处可见思维的断瓦残垣,探究它们,可以让我们更好地了解精神生活的原始景象。

詹姆斯·萨利极力赞同这个观点,他的表述更是入木三分,力透纸背,引人注目。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所有的心理学家当中,他尤其强调了隐藏在梦中的深意:“早期的人性之所以得以保存,是因为人们把它们储藏在了梦里。睡眠中,人们穿行在凝视与感觉事物的旧途上,再次回到遥远的过去,在那掌控着我们的精神与行动。”

思想家德勃夫虽然不认同与自己相反的观点,但他并没有狭隘地用梦例进行反驳,虽然这不利于他的观点,他仍睿智地声称:“在睡眠状态下,意志、想象、智力、记忆、道德等精神功能基本保持原样,只不过,它们被应用到了想象的、不稳定的事物上。梦者就像一个演员,按照自己的意图,尽情地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既可以是哲学家、大个子、天使,也可以是受刑犯、疯癫者、侏儒、恶魔、刽子手。”

在对梦的研究中,涌现出各种观点,其中也包括贬低梦的精神功能的观点,戴尔维侯爵就对该观点发出了强烈的反对声。为了搜寻他的专著,我使出浑身解数,恨不得挖地三尺,可还是空手而归。曾经,莫里与他唇枪舌剑,展开过激烈的讨论,这使我从莫里的论述中,幸运地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戴尔维侯爵认为,人在睡眠状态下,大脑掌控着行动和注意力,有着绝对的自由。睡眠不过是关闭了外界与心灵间的感官通道,使两者完全隔离开来,在他看来,这也正是睡眠的意义所在。从他的角度来看,一个睡着的人与关闭自身感觉、任由思绪自由驰骋的人,几乎没什么两样。虽然普通思维和睡眠中的思维,有着相同的观念呈现方式与取决于外界事物的感觉,但睡眠中的思维是一种眼睛可以察看到的客观形式,呈现在记忆中的却是正在发生的事,这也是普通思维与睡眠中的思维唯一不同之处。”“另外,一个睡着的人的智能没有了平衡力,这是区别于清醒之人最为关键的一点。”莫里做了这样的补充。

瓦希德绝对称得上是戴尔维著作的最佳注释者,关于梦所具备的不连贯性,他截取了戴尔维著作中的一段论述,一字不差地引用到了自己的论述中,借以诠释自己的观点:“如果我们把观念看作成本,那么梦象就好比副本,视觉图像就是附属品。明确了这一点,我们就要懂得如何遵从观念的顺序来剖析梦的结构。也只有这样,任梦怎么不连贯、想法多么诡异,都会变得条理清晰、简单明了。因此,哪怕是再灵异的梦,只要我们按照逻辑顺序去解释,就都迎刃而解了。”

对梦的无条理性做过类似分析的,还有沃尔夫·戴维森前辈。虽然他的著作和论述我没有看到过,但约翰·斯塔克曾经说过,早在1799年的时候,沃尔夫·戴维森就指出:“因为梦建立在联想法则的基础上,所以我们梦中的观念异常活跃,具有极大的跳跃性,可以一步几个台阶。但有的时候,心灵中展开的联想关系模糊不清,这使我们的观念并非像感觉的那样真的是按着顺序跨越过去。”

从相关文献中不难看出,梦是否具有精神价值一直争议不断,从显而易见的态度,到目前含混不清的说法;从极力贬低,到揭示隐含的价值,再到过高评价其功能,林林总总,莫衷一是。希尔德布兰特曾用两两互斥的方法,归结出三对矛盾,描述了梦生活的全部心理特征。同时,他还把梦的价值的两个极端囊括在了第三对矛盾里,“一种是抬高、夸大梦的艺术,把梦说得神乎其神;另一种是无限削弱梦的精神作用,把梦贬低到突破人类的底线”。

对比相当的悬殊。希尔德布兰特也根据自己的经验,对第一种情况做了补充说明:“从本质上来讲,梦在创作和构思过程中,会不时流露出真挚亲密的情感,情意绵绵、明察秋毫、眼光犀利、智慧绝伦等也并不都是清醒生活的专利。梦,透过自己独特的视角,洞悉了世界的潜在本质。在它眼中,世俗的世界洒满理想天国的光辉,处处流光溢彩,梦幻多姿。它为至尊披上神圣的外衣,使它威风凛凛,无上荣光;它给恐惧裁剪出面目狰狞的鬼脸;给荒唐配上一副滑稽的笑容。因此,现实中我们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华丽的诗句、贴切的隐喻、别出心裁的嘲讽、精妙的诙谐,梦中却不乏它们的存在。有时候,我们醒来后,仍会沉浸在这些美妙的体验里,对那些神奇的景象感叹不已。”

读到这儿,人们不禁要问:这无上的赞美与上面提到的另一种无限贬低的说法,说的真是同一个对象吗?

纷繁的世界,浩瀚的宇宙,人的认识总是有限的,因此我们不妨做一个这样的假设,他们选取的不过是各自关注的问题的梦例,所以两种不同的梦得出了两种不同的观点。如果两种情况都出现了,那就相当于说梦中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这样的话,那我们探求梦的典型性心理学特征还有意义吗?然而,我们在孜孜不倦的探求中一直坚信,这种典型性特征的确存在。而且从其本质来说,它具有普遍性,适用于所有的梦境,任何矛盾都会被它席卷得无影无踪。也正因如此,尽管上述假设能快速准确地帮我们揭开梦的谜底,但它依然没能摆脱孤立无援的境况。

人文时代,占据着主导地位的是哲学,而非严谨的自然科学。那时,哲学统治着人们的精神世界,梦的精神价值得到了人们普遍的喜爱和认同,大家不约而同地认为,梦是精神生活向更高层次的升华。舒伯特曾经说过:“梦挣脱了外界的自然力量,使灵魂脱离了感官的束缚,是精神的彻底解放。”有过类似观点的人还有很多,比如小费希特。然而,在科学高速发展的今天,人们越来越理性,除了一些神秘论者和信徒外,已经没有人再坚持这样的观点了。

但随着科学的思维方式的介入,人们对梦的评价也发生了逆转。尤其医学工作者们,他们认为梦的精神作用微乎其微,根本不具备什么价值。他们极力打压梦的精神作用,认为躯体刺激才是梦的来源。可那些哲学家和业余心理学家坚信梦的精神作用,确信清醒时心灵的功能大部分保留在了梦里,他们无条件地把梦的来源归于心灵本身。就这一领域而言,他们所做出的贡献是不可忽视的。

说到贡献,梦的特殊贡献——记忆,就不能不提了。梦生活中,各种高级功能作用其中,如果我们静下心来冷静对比,就不难发现记忆的耀眼夺目了。而且,文中也用了大量的笔墨,用普遍性的证据证明了这一点。梦的另一个优点深受早期研究者的推崇,那就是梦能超越时空,但这不过是幻觉而已。希尔德布兰特就认为,幻觉才是这个虚构的优点的本质所在,梦对时空的超越,基本上与清醒思维中对时空的超越一样,不过就是一种思维方式,而且已经用大量的事实证明了的。

现实生活中,光阴易逝,梦的另一个优点就在于它的时间优越性,它能从时间隧道中剥离出来,独自存在。在清醒状态下,我们把握的知觉材料非常有限,可梦却不一样,它掌控的知觉材料数量庞大,远远超过那一数额,并且,它把这些无比庞杂的材料,压缩在了短暂狭小的空间里。莫里被押上断头台的梦就体现了这一点。可是,人们对这一复杂、微妙的结论争论不断,难以形成一致性认识。尽管勒·洛林和艾格尔以《关于梦的持续时间之假象》这篇文章,对梦的明显时间跨度做了专门的论述,可结果也只是导演了一台妙趣横生的讨论戏,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

沙巴内科斯在做梦例汇编时,曾搜集过大量的梦例材料,这也使大部分梦例中普遍反映出的一个事实得到了证实——梦能让白天没有完成的脑力劳动继续进行,使白天没有达成的结论收获结果。它能让一切疑难问题迎刃而解,也能让诗人、作曲家的灵感泉涌。只是,虽然事实无可争辩,可对其所做的解释总是引起理论上的质疑。

在这部分的最后,我还想说一点,梦是否能未卜先知,一直以来也是争议不断的,既有无法消除的怀疑论,也有坚决捍卫这种观点的声音。我们所能做的,就是不要轻易否认相关的事实。因为或许用不了多久,我们援引的一些梦例,就能在纯自然心理学范围内得到诠释。 sfmUa6Rm/1rpvfvpTN9wJuqt1/mq7sAb/HV77PhUHFf/qPe8wrn8I23hg6vulbz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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