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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与清醒时的关系

虽然梦不是来自另一个奇妙的世界,但刚从梦中醒来的人,仍天真地以为,自己刚从另一个奇异的空间世界出来。对于这种现象,老一辈生理学泰斗布达赫曾做过细致、慎重的描绘,他在被别人引用了无数次的一段话中,表达了这样的一种信念:“平凡的生活中包含着勤奋与愉悦、痛苦与快乐,到了梦中,这些都一去不复返。梦给了我们一个全新的世界,目的是把我们从平凡的生活中释放出来。更有甚者,在我们满怀忧虑,痛不欲生,或是竭尽所能寻求问题的解决方法时,梦呈现给我们的内容,统统跟这些一点关联都没有,即便有的有极少的关联,也仅仅展示了主要格调和真实象征。”

其实,德国唯心主义学派奠基者、著名哲学家J. G.费希特也觉察了这一点,并称其为“补充的梦”。而且,他把它们视为赐予心灵的一份秘密礼物,是心灵自我救赎的使者。法国哲学家斯图吕贝尔也有相似的观点,他在备受赞誉的《论梦的性质与起源》一书中说:“人进入梦中,便已经脱离了清醒状态下的生活。我们对清醒意识中井井有条的记忆和思维,也在梦中消失殆尽。心在梦里基本没有什么记忆,与清醒生活的日常内容和事件彻底隔离。”

虽然,梦与清醒状态之间的关系,自古以来就争论不断,但持有布达赫这种观点的人,却仅是一小部分,绝大多数人都持否定观点。其中,魏甘德就是一位最活跃的反对者。他指出:“从大量的梦里我们都能发现,梦其实是把我们带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上,而不是把我们从中解脱出来。”莫里更是用公式一言以蔽之:“梦就是我们所见的、所说的、所想的、所做的。”估计莫里都没有料到,几个世纪后,西塞罗成了他的追随者,并在诗中说:“白天,我们的思想和行为会残留一些剩余物,而梦基本上就是这些剩余物在灵魂内的翻腾跳跃。”著名作家哈夫纳也认为:“梦首先是清醒生活的延续,我们的梦时时刻刻与最近一段时间里的思想意念相关联。只要我们细心审视,就能抓住一条线索,把梦和我们近几天的生活串联起来。”对于这种观点,心理学家耶森在他1855年发表的《心理学》一书中,也明确指出:“无论何时,梦的内容都或多或少地取决于个体人格,并随性格、年龄、性别、立场、知识水平、生活习惯以及这个人此前全部生活中的事件和经验的不同而不同。”

无论有多少反对的声音,就这个问题,哲学家J. G. E.马斯坚定立场,寸步不让,坚定地指出:“实践证明了我们的看法,这就是,人们最常梦到的,几乎都是各自最热烈渴求、迫切想要得到的东西。事实足以证明,我们的热情直接影响到梦的产生。有雄心壮志的人,梦到的是自己已经摘取了最高荣誉桂冠,或者即将摘取;深深坠入爱河的人,他们的梦,多是为自己的心上人热切期待的东西辗转颠簸……由于受到了某种刺激,一切潜伏在心底的感官欲望以及极其厌恶的东西都开始活跃,它们与其他念头结合在一起,便衍生成了梦,或是进入到一个已经存在的梦中。”

梦的内容依赖于现实生活,这与古人的看法并无二致。拉德斯托克就曾讲过这样一个故事:“波斯帝国的国王薛西斯一世在征伐希腊之前,遭到了大臣们的极力劝阻,可梦却一再鼓动他出征,于是,薛西斯一世坚持出征。波斯最著名的释梦师阿塔巴诺斯是一位充满智慧的长者,他一针见血地对薛西斯一世解释,这不过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已。”

罗马共和国末期的哲学家、诗人卢克莱修,在他的著名教育诗《物性论》中也说:“现实生活中,人们总是一门心思地注视着自己渴求的东西,或是拼命地追逐,或是一味地埋头苦干,反射到梦境中也是这样:律师寻根觅据,推敲法典,滔滔雄辩;将军运筹帷幄,策马扬鞭,纵横驰骋……”

不难看出,上面关于梦境与清醒生活之间关系的这两种不同看法,矛盾重重,似乎无法解决。但我突然想到了F. W.希尔德布兰特的观点,现在不妨把它借用过来,或许就会迎刃而解了。F. W.希尔德布兰特认为,梦的特征只能描绘为“三种看似不断激化的矛盾的对立”,舍此别无他法。他不仅对第一种矛盾做了详细的对比,还做了周密细致的描述:“一方面,把梦画地为牢,孤立起来,与现实世界的真实生活完全分离或是隔绝;另一方面,梦与现实生活不断相互渗透,一方永远依赖另一方。”

他引申说道:“人在梦中,与他睁开眼睛后的现实体验一点关联都没有。很多时候,人们在梦和清醒的现实生活之间,人为地建立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将两者完全分割开来。这一如人们所说的那样,梦在一个封闭隔绝的空间里独自存在。它把我们从现实中解脱出来,忘却有关现实的日常回忆,使我们安居在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抛开现实种种,过着一种与现实世界毫无瓜葛的生活……”

紧接着,希尔德布兰特用一个新鲜的比喻解释说,一旦入睡,人作为一个存在整体就像“经过一扇隐形的活板门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为此,希尔德布兰特还举了一个例子,拿破仑被禁足在圣赫勒拿岛上时,有一个人梦见自己去岛上旅行,还给拿破仑带去了上好的摩泽尔葡萄酒,并受到了那位没落帝王的热情款待。只可惜,那人醒了,妙趣横生的梦也顷刻间化为了泡影,那人深感惋惜。

希尔德布兰特把梦和现实做了进一步对比。那个人从未做过葡萄酒生意,甚至连想都没想过,更别说乘船出海了。就算他要出海,也决不愿到圣赫勒拿岛去。圣赫勒拿岛位于大西洋中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四面除了苍茫无际的大海什么也看不到。至于拿破仑,别说好感了,就是恻隐之情也没有,因为他满怀爱国激情,对拿破仑只有国破家亡的仇恨。最重要的是,拿破仑死在圣赫勒拿岛上时,梦者还没有出生。现实中,若说这两个人之间能有个人关系,无异于天方夜谭,可恰恰是梦,将这两者变为了可能。这就说明,梦中经历是超现实的,有着与现实生活不可调和的矛盾。

另外,希尔德布兰特还特别提到,与上述观点相反的见解,也有存在的合理性以及客观依据。他指出,一方面,梦从生活中分离出来,又与其相互隔绝;另一方面,梦与现实生活仍有着最基本的联系。这一点毋庸置疑,甚至我们完全可以说,无论我们的梦里出现什么,也不管它有着怎样匪夷所思的结局,都无法把它与现实世界割裂开来。也就是说,梦的材料来自现实生活,是对现实生活中的素材进行的再加工,怪诞荒谬也好,瑰丽有哲理也罢,都源自我们亲眼所见的感性世界,或是目光所及的方寸之地。换句话说,梦中出现的,不是我们在主体世界经历的,就是我们在内心经历过的。 IlcKWVc3m6pzAqlKLWC69nSomx1OvvAJB0bl7AfxlJh++4NnydiFGvkxKzQcLA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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