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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交友

沈浪翻看陶沙的分镜草稿,纸上用简笔画画着两个小人,每张姿势不一,旁边用潦草字迹写着批注。沈浪认了半天,一点也没看懂,最后得出结论:“比我画的可差远了。”陶沙整理着明天要拍的场次,没搭理沈浪的闲话。沈浪盯着陶沙的背影,不知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他生性敞亮,不喜欢藏着掖着,明里暗里也暗示过陶沙几次,可陶沙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让沈浪很是被动。“金凤这段时间是不是很忙啊?”沈浪丢出一个话头。“好像是吧,最近刚开学,要适应的事应该很多。”陶沙填着场次表,未留意沈浪话中有话。“那她周末的时候就没来找你?”“周末我刚好出外景了。听金发兄说,这几日她好像在帮同学补习。”“……哦。”那就好,说明陶沙还没有背着自己去见金凤。起先照相馆事多,沈浪抽不开身;后来金凤准备考试,他也不愿意去打扰。而且自己除了画画,啥也不精通,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眼看金凤进入女校,日子终于走上正轨,想着也该分点时间考虑自己了吧。上次喝酒时沈浪就想向金凤表露心迹,奈何喝醉了,也就不了了之。害得沈浪懊恼了好几晚都梦到金凤在江轮上的倩影,正当他想去打招呼时,陶沙突然跑出来牵住金凤的手,吓得沈浪跌进水中,梦也醒了。想到这沈浪一个激灵,噩梦可不能成真。“前段时间我家寄了一封信来,”沈浪踱步到陶沙身边。“说我工作稳定,是时候考虑成家了。那……我想我也老大不小了,老家的玩伴早已成亲,我也不能拖后腿啊!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你是说相馆里的吴小姐?”陶沙终于发话,他在场次表上写上明天的日期,按顺序整理成一摞。沈浪翻了个白眼,“陶沙兄可真是不解风情!”沈浪又打发了些时间,见时钟指向三点半,起身走向门外。“去哪儿?”陶沙问。“给金凤送相片。”陶沙快步跟上去,“等等我。”

自从上次聚会之后,陶沙也有段时间没有见金凤了。虽说金凤住得离公司宿舍不远,可陶沙却拉不下脸独自前去,总觉得会招人闲话。也是想拉上沈浪一起去的,但想到沈浪这几次对自己的试探,心里莫名有些郁结,于是作罢。只是偶尔在与白金发的闲聊中,获取金凤的一些近况。现下和沈浪一起等在女校门口,陶沙竟没来由地有些紧张。沈浪从怀里掏出一叠相片,一张一张小心擦拭,看到头朝下的相片,还特意翻个面。陶沙盯着这些相片,见上面都是一些影戏公司的女明星,其中一张还有梅香。“你送金凤这些相片干嘛?”陶沙问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仔细看看。”沈浪将一张相片凑到陶沙眼前,陶沙左看右看,到底没看出玄机。“签名照啊,大哥!”沈浪夸张地摇摇头,“金凤不是喜欢影戏嘛,我就想着去为她收集一些明星相片。有些明星来我们相馆拍照,正好可以让她签一张。有些明星,还要去蹲点守着……你看看,昨天去咖啡厅找张织云签名,鞋子都被踩花了。”沈浪将相片递给陶沙,蹲下腰擦起鞋来。陶沙翻阅着相片,问道:“这张王汉伦的照片你从哪里得来的?”“这张啊,”沈浪凑到陶沙耳边,“小书摊上收的,花了我一个星期的早点钱。仅此一张啊,别无分号。”沈浪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好似这一局他已经赢了。“这个签名是假的。”陶沙得出结论。“王汉伦女士不会把三点水连写成一笔。”沈浪夺过签名仔细查看,“怎么会是假的呢?那个商贩信誓旦旦说从她影迷那里收的。”“我前两天才劳烦王汉伦女士确认一份文件,我亲眼看着她签名的,绝不会错。”陶沙补充道。女校的下课铃响起,陶沙将注意力转移到门口,寻找着金凤的身影。还不忘补充一句:“你要明星签名怎么不找我呢?”沈浪默默将那张假签名照塞进裤兜,心想我可不能找你,找你不就发现我的心思了?

在女校读书的姑娘都是深处闺阁的小姐,懂得知书达礼,懂得进退有度,懂得逆来顺受,可唯独不懂得反抗。金凤可不同,她想着既然飞出爹爹的牢笼,就是自由人了,而上海又是处新天地,没人认识过往的她,一切都是新的开始。她会在课堂上大胆提问,会要求更换食堂难吃的生煎,会向老师争取更多的午休时间……她成为新生中的大家长,无人不知晓她。一个人一旦有了名气,就会受到追捧。新一届的学生们都想认识金凤,有时还拜托杨琼芳代为引荐。刚一下课,三四位女学生就拥上金凤,说是要请金凤去南京路的先施百货逛逛。受了杨琼芳的拜托,金凤也不好拂她们的面子,其他女学生见金凤应承,都投来羡慕的眼光。为了配合同行女学生的步伐,金凤出校门时耽误了些时间,害得陶沙和沈浪翘首以盼许久。“金凤!”沈浪率先见到那抹瘦高的身影。金凤闻声抬起头,虽然沈浪拼命挥手,但她却一眼看到站在一旁的陶沙。她心里有些窃喜,却生怕身旁的小姐们发现她的小心思,忽然希望走出校门的路能长些,再长些……

“你们怎么来了?”金凤语带娇羞,既怕小姐们误会了三人的关系,又希望她们误会些什么。果然,小姐们见陶沙和沈浪仪表堂堂,互相交头接耳起来。杨琼芳一脸了然地撞了撞金凤,差点把她撞到陶沙怀里。“喏,我来给你送相片。”沈浪说道。送相片?金凤不记得自己有去照相馆照相。她接过相片,小姐们忽地凑上前,你一张我一张地传阅着。“哇,是梅香小姐。”“这张是张织云呢,我看过她演的《人心》。”“我听说顾肯夫、卜万苍创办上海大中华影片公司,登报公开招募女演员,当时报名应聘的女子们,照片全部放在申报馆的信箱里。招聘结束之后,信箱里发现万人之中居然没有可意之人;这时有人告诉负责人,这个信箱被打开过,那些好看的照片早就被报馆内的记者挑走了。而被取走的照片中,就有张织云的靓照。”“还真是改变命运的照片呢!听说张小姐自幼父母双亡,后来跟随养母来到上海。贫穷人家的孤女被这份突如其来的幸运改变了生活轨道,本是在工厂打拼,现在成了万人追捧的明星!”“真是太幸运了!”小姐们七嘴八舌说着,沈浪得到极大满足,开始跟她们侃侃而谈如何拿到这些相片的。“最近课业紧张吗?”陶沙关切地问着金凤。“还好,都应付得了。”金凤回道。两人站在路边,中间隔着一人的距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那……你在公司工作怎样?”“都好,前两日才结束一部影戏。”一位小姐耳尖,连忙接话:“这位先生在影戏公司工作?”陶沙点点头。另两位小姐听闻拥了过来,“那先生之后有空,可否带我们去看看拍影戏?”“……这”陶沙不好拒绝,但也不想马上答应。正好接人的汽车到了,小姐们向陶沙和沈浪道别。沈浪急忙询问金凤要去哪,金凤表示已与他人相约去先施百货。沈浪是万万没有料到金凤没空的,他感觉此行快要竹篮打水一场空,急忙拉着陶沙坐上黄包车跟随而去。

先施百货坐落于南京路上,是上海鼎鼎有名的百货公司。远远的,车还未开到,就瞧得见一座高高的摩星塔。坐在金凤左右的小姐,争先恐后向她介绍着,可只有杨琼芳看得出,金凤兴致不太高。金凤回想三位小姐拥着陶沙的场景,不知他最后是否答应。这个疑问还未想到答案,车便停了。甫一下车,金凤便被车水马龙的声音包裹住,眼前只见“先施公司”四个大字,来往人群差点让她站不稳脚。“当”,是摩星塔上的时钟在报时。金凤顺着往上看,竟是一眼看不到顶。“我们走吧。”杨琼芳挽住金凤的手臂。金凤好奇地观察着这座巴洛克风格的六层建筑,建筑两边呈等边三角形状向外延伸,底层都是骑楼式外廊,层间高高的,给人一种触不可及的感觉。刚走进大门,耳朵里先传来一阵方言。这种方言和上海话不同,若说上海话是软糯的糍米糕,那它便是爽口的双皮奶。大厅里满满当当坐着人,有逛完百货来歇脚的小姐,也有附近商行来谈事的先生。他们举止投足间,是金凤学不来的优雅和从容。杨琼芳解释道,“先施百货的创始人马应彪先生是广东人,底楼便按照他们的习惯设计为茶室。”“广东人的茶点我是不欢喜吃的,一会带你去屋顶花园吃正宗的上海点心。”一位小姐对金凤说道。杨琼芳对小姐们话里有话的攀比早已习以为常,拉着金凤直往上去。二层到处都是大玻璃橱柜,里面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五花八门的样式和设计让金凤看花眼,每个柜台都有笑吟吟的售货员看向你,头顶上的“万国旗”让人仿佛置身海外。小姐们来到二楼,就好像来到自己的王国,四散分开去向喜爱的柜台。只有杨琼芳最顾及金凤感受,一一向金凤介绍。楼下,陶沙和沈浪走进百货公司大门。沈浪像无头苍蝇般四处搜寻金凤身影,陶沙则轻车熟路往二楼走。陶沙想女人逛街,定是最先往时装部去。未料还没走到时装部,却在香水柜台上看到金凤和杨琼芳的背影,躲是来不及了,陶沙拉住沈浪侧身一旁。柜台上的售货员正在为金凤和杨琼芳介绍欧洲最新款的香水,杨琼芳将香水喷到金凤的手腕,金凤嗅出浓郁的玫瑰味,与母亲平时涂的桂花香膏截然不同。售货员见金凤露出满意的神情,连忙推销道:“这款香水是特为去法国采购的,全上海只有先施百货一家售卖,诚意销售,绝无二价。”杨琼芳也怂恿道:“金凤,我们可以一人买一瓶呢。”金凤有些心动,她打量着瓶身,瓶身幻化为一位身穿玫瑰色长裙的女郎向自己招手,可是女郎脖子上的价牌让她望而却步。“杨小姐是我们的贵宾,两人一起购买可以打九折。”“不了,”金凤轻轻将香水放回,“邓夫人对味道敏感,我想我还是不买了。”杨琼芳没瞧出金凤的失落,“那这一瓶我要了吧。”陶沙隔着橱窗看着,只有他读懂了金凤的表情。“你说你拉着我干嘛!”沈浪刚才走得好好的,不知怎么被陶沙一手拉到一旁。他嗖地冒出头,倒是吓到转身的售货员。与其他小姐汇合时,大家手上都拎满口袋,交流着买到心怡货品的喜悦。金凤附和着,眼神却飘向别处。各种商品的标价张牙舞爪地向金凤扑面而来,不同数字幻化成帽子、衣服、鞋子、耳环、头饰。这些商品组成一个新的金凤,是和杨琼芳们一模一样的时髦小姐。陶沙见着金凤从时装部逛到家具部,最后去往屋顶花园。而沈浪居然忘记了来这里的初衷,被照相机柜台吸引住,陶沙久劝不成,只得独自上到屋顶。

屋顶又是另一片天地。花园里包含有西式和中式风格的装潢,镂空的铁栏杆隔出不同空间,错落有致。繁茂的鲜花放肆盛开,让人分不清季节。金凤越发局促,好几次都迎合不上话题。她远眺天空,渴望随着落日一起消失。金凤小小地抿了一口咖啡,味道苦涩,和中药口感没什么两样。杨琼芳见金凤皱紧眉头,为她的杯中放了一颗方糖。金凤举起杯子,突然发现咖啡盘上放着一张纸条,纸条叠得小小的,几乎与咖啡盘融为一体。她轻轻拿起纸条,将其拿到桌下打开:我在楼梯口等你。看到熟悉的字迹,金凤的心咚咚跳起来。其他小姐聊得意兴阑珊,金凤插话道:“突然记起邓夫人让我今日早些回去吃晚饭,我先走了。”金凤快速起身,差点碰倒桌子。“需要司机送你吗?”杨琼芳关切问道。两人都是搭其他小姐的车来的,杨琼芳问出这句话,也是想要某位小姐的司机代劳。可小姐们互相对望,并未一人搭腔。“不必了,我自己坐电车回去。”金凤说完,匆匆离开。其他小姐们只感到一阵莫名,又接着话题聊起来。金凤四处张望,寻找着花园的出口,也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笼罩余晖的花园重影叠叠,金凤紧紧攥着纸条,就像攥着逃离这个不自在之地的钥匙。她停住脚步,其实没有看清,其实只是一个轻轻的挥手,她感觉心里的那扇门被打开了……

漫无目的,也不需要目的,只要跟着眼前这个人,金凤觉得去往哪里都行。起先百货公司拥挤,两人顺着人潮一前一后地走出,陶沙没有回头,金凤也就这么跟着。穿过南京路,走到一处僻静弄堂,陶沙放慢脚步,金凤缓缓跟上。两人亦步亦趋走着,“呼,”金凤吐出一口气,打开紧绷的五官。鼻子率先嗅到弄堂里的炒菜香味,耳朵里传来大人呼喊小孩的声音,小孩成群结队从面前跑过,跑进一户户寻常人家的门。虽然只是路过,却没有方才走进先施百货的陌生感。陶沙侧目看向金凤,也不自觉地放松下来。今日同那日重叠,不过少了初次的紧张感。华灯初上的上海又是另一番景色,霓虹灯像一双双迷离的眼睛对着你眨眼,平日里墨守成规、衣冠楚楚的男女们,在黑夜的掩盖下,都露出放肆的本性。电影院内、舞厅里、酒馆中,影戏、音乐、酒精,让人忘却现世烦恼,沉醉在自我制造的快乐中。而陶沙和金凤是不需要这种快乐的,他们的快乐是一次对视、一种理解、一份关心,只是现在的他们还不太明了。走着走着,两人又来到外滩边。此时是晚饭时刻,外滩人群寥寥,只有勤劳的船工收紧缰绳,准备归航或者下次远行。不远处,一位老伯在馄饨摊前叫卖,三两船工互相招呼着围上去。金凤的肚子传出咕咕声,她拉了拉陶沙的衣袖,陶沙走到摊子面前,“老伯,来两碗馄饨。”走了这么远,也是饿得极了,两人不声不吭地吃着馄饨。一位船工觉得馄饨味道太淡,让老伯又加了两勺油辣子。“你们四川人是吃得辣哦!”另一位船工是本地人,故意操着不熟练的四川话调侃道。那位四川船工想必不善言语,只是闷头吃着。本地船工自讨没趣,走远些与其他船工交谈起来。一位瘦瘦的船工劝道:“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就是不会说话,人倒是不坏的。听说家里父亲早亡,母亲瘫痪,还有一对儿女要养活。妻子在老家照顾,他就出来找事做。”“是啊是啊,”另一位船工附和道:“他很肯干活的,老板们都喜欢用他。有时我们不愿接的半夜三更的活路,他都抢着做。”“要养一家人呢,哪儿不需要钱。”本地船工走到老伯面前,“再点一份馄饨,多放点油辣子。”说完将几枚铜钱递给老伯。金凤心里感慨万千,她一时分不清真正的上海究竟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她会在上海成为什么样的人?

黄浦江上皎月当空,月亮毫不吝啬地将月色挥洒人间。船只随着潮汐轻轻摇晃,晃出每个人内心深处的思绪。“其实我还是羡慕琼芳她们的。虽然我和她们一间学校,一同学习,一同玩耍。但……我总觉得和她们不是同类人,我千里迢迢来到上海,为了留下来付出这么多,不是为了穿好看的衣服,逛高级的百货店的。当然,也不是为了嫁一个好人家。其实……我想做什么,我自己也还搞不明白。我就想堂堂正正地赚钱,做一个能自主命运的人。”金凤说完心里话有些羞赧,“陶沙哥哥,你觉得我说的对吗?”陶沙收回远眺的眼神,问道:“还记得你跟你讲过《玩偶之家》这出话剧吧?!”金凤想了想,点点头,“讲的是一位叫娜拉的女性,为了追求自由与平等而离家出走的故事。那她最后成功了吗?”金凤好奇问道。陶沙点点头,“我说过要写一个中国版娜拉的故事,我希望中国女性也能够冲破传统束缚,活出自我。”“就是那个《海上生明月》……”

金凤还记得两人上次江边漫步时的情景,那日两人的对话回响在耳畔:“这明明是黄浦江啊,为何要叫《海上生明月》?”

“这里是黄浦江入海口,是大江的尽头,长江经此汇入大海……你顺江而下,来到了更开阔的水域,从大江大河到大洋大海,寓意新生……”

金凤望向空中圆月,心中莫名生出无限激动,“The moon rises on the sea。”比起之前,金凤的英文发音明显准确了许多,陶沙点点头,看向一旁备受鼓舞的金凤,月光照耀着她的脸庞,蒙上一层圣洁的光辉,金凤神采飞扬、充满斗志地说道:“新生……我会努力做到的!”

沈浪闷闷不乐回到照相馆。本来说好和陶沙一起去先施百货寻金凤,结果金凤没有寻到,却把陶沙也弄丢了。身上的钱全付给黄包车夫了,害得自己无钱坐电车,只好走路回照相馆。照相馆已经打烊,沈浪出门匆忙未带钥匙,精疲力竭加上饥肠辘辘,他顺势坐在门口,失了解决今晚食宿的念头。迷迷糊糊间传来一个声音:“小沈,你怎么坐在这里?”沈浪睁开眼,发现洋老板俯身看着自己。“……额,我忘了带钥匙了。”沈浪讪讪回道。“进来吧。”洋老板推开照相馆的门,房间内的灯次第点亮。沈浪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师父怎么会来?”这几个月,沈浪已经拜洋老板为摄影老师。洋老板本想让沈浪叫自己的全名,可惜沈浪记不住,还是按照中国的规矩叫了师父。洋老板从随身的布袋里拿出一瓶黄酒,一盒卤味,还有一袋花生米。“邻居的大婶送了我好些卤味,我一人吃不完,所以来找你解决。”洋老板揭开盖子,地道的家常味飘出来,盒中的猪肉、鸡翅、鸡爪敷上浓浓的酱香色,让人不禁垂涎。沈浪与洋老板的关系亦师亦友,洋老板倾囊相教,沈浪也会凭借绘画知识,向洋老板提出一些建议。比如前段时间的“相片上色”,就是沈浪见黑白照片有失真实美感,便结合绘画上色的方法,为相片人物着色。果然先生小姐们很是喜欢这类相片,也为照相馆带来不少回头客。沈浪也不客气,抓起一根鸡爪啃起来。洋老板慢条斯理嚼着卤猪肉,咂着白酒,在上海这些年,他已然成为“中国胃”。洋老板叫什么,没有人确切知道。只大概知道他是一战时从欧洲逃难来中国的,为了谋生,在一位摄影师的照相馆当学徒,摄影师突发疾病去世,他便继承了衣钵。又因一位美国商人的资助,重新修缮了照相馆,但名字还是保留为“时光照相馆”。洋老板很喜欢旅行,以前沈浪没来时,他都不能出去游玩;现在有了沈浪,他终于得了空闲外出。每次出游,他都会有无穷的灵感,也会吸引一些太太小姐们特意来照相。洋老板的异域长相,还有风趣的谈吐,也引来不少风流债。

“今天还顺利吗?”送相片的点子是他为沈浪想的。“别提了,师父。和金凤拢共连一句话都没说到,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沈浪想到为拿到签名照,这一星期跑东又跑西,脚上磨了好几个水泡,最终也不知道金凤喜不喜欢。“你说那姑娘喜欢影戏,那按道理投其所好没错呀。”洋老板追求女人的第一招,就是投其所好。尽管送她喜欢的物件,再表白心意,女人们准保感动。“你是在哪里送给她的?”洋老板问道。“学校门口啊。”“学校门口?”洋老板摇摇头,这位徒弟摄影技巧没的说,可情商还是要锻炼啊。“你应该选一个安静的、浪漫的地方送给她,最好再精心包装下,加一朵玫瑰花。女人总是喜欢花的。”“师父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沈浪还埋怨起来。洋老板心想,我也不知你如此不解风情啊。“那第一招不行,我们就试试第二招——展现魅力。”洋老板将鸡翅放在盘中,用刀叉切割起来。他吃这些东西,一向不喜欢把手弄得油腻。“你的专长不是绘画吗?你可以为她专门画一幅画。在女人面前展现你擅长的事,她会为你沉醉的。”画画?沈浪想到初见金凤时,自己正是架着画架画画。那次因为晕船呕吐,想是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经师父这么提醒,或许可以再在金凤面前画一次。这次一定要像师父说的,展现魅力,让金凤为自己沉醉。 GbavcH0kaTxQwreEJLtWcpXDywqE7GRHzn3R7TSlhTl5jaSr3aSWl0KCkZhGmfm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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