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真正的亚瑟王

历史学家已经确定了一些可能是亚瑟王原型的历史人物——在动荡时期至少保卫了不列颠的部分领土，并建立了一个远近闻名的王国。

这些人物包括早期的不列颠战争领袖，他们可能是凯尔特人出身；可能是一位罗马裔不列颠骑兵指挥官，在罗马士兵撤离群岛后，竭尽全力保护他的人民；也可能是后来的国王们，他们也许更符合经典版本中的亚瑟王形象。

有些传统的凯尔特传说也围绕着一个与亚瑟王原型十分相似的人物展开。这些故事中的神秘元素很可能就是某些亚瑟王传说中超自然部分的起源。由于几个世纪以来，传统的凯尔特民间传说一直是西方文化中的一部分，当它融入亚瑟王的故事中时，让人倍感熟悉，而且听起来也很真实。

因此，亚瑟王传奇似乎融合了真实事件和神秘民间传说，同时很大程度上受到了基督教的影响。这并不是一夜之间发生的，今天许多亚瑟王传奇的版本都是历经无数次重述，以及间或有人锲而不舍地重新诠释发展而来的。大部分故事情节都源自关于欧洲传奇和半历史事件的中世纪文学作品，统称为“不列颠、法兰西和罗马题材”（Matters of Britain, France and Rome）。

这三组文学题材有相似之处。“法兰西题材”（Matter of France）大部分内容都与圣骑士的功绩有关，“圣骑士”这个词现在通常用来指英勇的骑士——他们在查理大帝（Charlemagne）与摩尔侵略者交战时为查理大帝效力。这些故事中最著名的当属《罗兰之歌》（ Song of Roland ），这是一个以公元778年前后发生的历史事件为原型的悲剧。罗兰和圣骑士为了掩护大部队撤军，在保卫龙塞斯瓦耶斯隘口（Roncevaux Pass）时阵亡。

与亚瑟王的故事一样，《罗兰之歌》也是事实与虚构的融合。这场战斗很可能真的发生了，英雄事迹也确实存在。后来的版本中增添了英雄圣骑士元素，在某些版本中，其中一个圣骑士是巫师——使故事超越历史进入神话领域。事实上，“圣骑士”一词现已用来指作为美德典范的战士，通常是绅士的基督徒骑士，也可能是虔诚的邪恶斗士。然而，这个词最初与美德无关。

“罗马题材”是对置于伪中世纪时期的古典神话的重新演绎。

效忠于查理大帝的12名圣骑士都是高级贵族，他们的头衔可能源自拉丁语“palatinus”，含有统治权的意思。在不列颠，有些地区被确立为半自治区，只要这些地区的领主履行了国王规定的义务，就可以按照自己认为合适的方式对其进行统治。达勒姆郡（County Durham）是诺曼征服（Norman Conquest）早期建立的一个巴拉丁郡（County Palatine） ，旨在保护不列颠其他地区免受苏格兰人的侵扰。兰开夏郡（Lancashire）于1351年被设为巴拉丁郡。

因此，这些圣骑士极有可能是负责地区治理的高级贵族，但这无法说明他们是否虔诚或品性如何。根据《罗兰之歌》，他们为了保护撤退的军队战斗到最后，通过牺牲自己挽救了许多生命，也赢得了永恒的荣誉。也许正是在这种自我牺牲和丰功伟绩的双重推动下，“圣骑士”一词才有了新的含义。这个词象征着英雄主义和美德，已经被用来形容亚瑟王的圆桌骑士团，即使他们中很少有人会成为巴拉丁郡的统治者。

尽管《罗兰之歌》及其相关故事在今天不如亚瑟王传说那么广为人知，但“法兰西题材”也曾远近闻名，而且极受欢迎，也许与亚瑟王传奇一样家喻户晓。圣骑士的事迹和圆桌骑士的事迹有一些相似之处，两个故事本身也很相像。“法兰西题材”和“不列颠题材”讲述的都是民族英雄主义的故事（尽管当时还没有现代意义上的国家），并且构成了这些民族文化的一部分。

“罗马题材”（Matter of Rome）则有些不同，它对古希腊和古罗马神话的重述充满了时代错乱感，故事中各种中世纪概念取代了历史的真实细节。战士们被重新塑造成骑士，比武大会和其他纯粹的中世纪概念被加入其中。这一主题主要取自古代诗人荷马的作品，目前尚不清楚他的诗歌在多大程度上反映了历史事实。荷马创作之时，距离他所描述的事件已经过了好几个世纪，实际上，他从自己收集的古老传说中创造出一种新的叙事。用现代的话说，“罗马题材”是对置于伪中世纪时期的古典神话的重新演绎。

同样，“不列颠题材”（Matter of Britain）取材于历史资料、传统故事和大量凯尔特神话。其中一个基本主题是古时期特洛伊战争英雄们的到来，这不仅是某些凯尔特神话的特色，也在一些记载这些英雄的威尔士贵族后裔的伪历史材料中有所体现。在许多情况下，这些著作将已知事实和编造情节有趣结合，王室血统从真实存在的人追溯到几乎是神话里的祖先。现在我们已经无从得知历史逐渐演变为神话的确切时间。

虽然亚瑟这个人物至关重要，但“不列颠题材”并不仅仅讲述了亚瑟王及其骑士团的故事。在中世纪文学中，亚瑟是古代不列颠国王，他保卫王国免受撒克逊侵略者的侵扰。这一时期是公元5世纪或6世纪，是罗马在不列颠统治结束后的一段时间，因此这一时期有时又被称为黑暗时代，而不是大多数关于亚瑟王的电影中所描绘的中世纪鼎盛时期。

罗马的影响

目前尚不确定罗马是何时开始对不列颠产生影响的。公元前55—前54年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Gaius Julius Caesar）的远征并没有带来什么重大影响，但在此之前，不列颠与欧洲大陆的往来接触早已司空见惯。不列颠人与其欧洲大陆同胞关系密切，在罗马征服不列颠之前，他们就是通过这些同胞与罗马产生联系的。

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罗马帝国谋划了对不列颠的侵略，并与各个部落达成协议，将它们纳为帝国附庸，最终趁不列颠政治局势混乱时成功入侵。部落之间的争端为罗马吞并不列颠群岛创造了良机，公元43年，罗马军队顺利登上不列颠岛。尽管最初遭到了抵抗，但罗马依旧征服了不列颠南部，并逐渐将其边境向北部和西部推进。

彼时，甚至在随后的几个世纪里，还没有形成不列颠是一个国家的概念。不列颠岛上众多部落各有其领土，在人们观念中占主导地位的是部落忠诚，而不是任何王国或地区的概念。这种部落主义在罗马统治下依旧存在，但随着不列颠人逐渐罗马化，部落主义在一定程度上也受到了侵蚀。

公元410年左右，罗马军队从不列颠岛撤离，以保卫离罗马本土较近的领土，在此之前，罗马统治下的不列颠一直是罗马帝国的一个行省。当然，不列颠群岛的部分地区拒不臣服于罗马人，喀里多尼亚（苏格兰）各部落很大程度上成功抵御了罗马的入侵，而希伯尼亚（爱尔兰）则完全不受罗马掌控。

罗马军队入侵时，不列颠人使用战车充当骑兵。虽然这种做法在其他地方已经过时，但在不列颠群岛仍旧得以保留，并获得了些许成功。罗马化给不列颠带来了更多的军事技术，比如骑兵，公元175年，罗马在不列颠部署了一支萨尔马提亚骑兵部队。萨尔马提亚位于黑海以北，大致是现代乌克兰所在地。

那个时代没有一个不列颠国家的概念，部落忠诚占主导地位。

战争中的萨尔马提亚人

罗马帝国和萨尔马提亚人之间的战争结束后，根据和平条约，这支萨尔马提亚骑兵部队被派往不列颠。和解协议的一部分是（萨尔马提亚）同意提供军队，其中大部分战士被派往不列颠。最初共部署了5500人，在那个时代，这是非常不容小觑的军事力量。众所周知，军队的大部分人员在后来几年撤出。

萨尔马提亚骑兵部队在今天兰开夏郡的里布切斯特（Ribchester）获得了一个定居点，老兵们在此安顿下来。除了他们的军事贡献，这些骑兵还带来了他们的传统和神话。其中有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国王的骑兵队拥有一个魔法杯，只有最优秀的人才可以使用。这个魔法杯，也就是纳尔特人的魔法杯（Nartyamonga） ，与亚瑟王传说中的圣杯极为相似。

不列颠的亚瑟王和萨尔马提亚神话中的英雄巴特拉斯（Batraz）还有其他相似之处。亚瑟的遗愿是把他的剑扔进湖里，这与萨尔马提亚传统如出一辙，在一些中世纪图画中，亚瑟作战举的旗帜与传统萨尔马提亚的战旗十分相似。有趣的是，在现在的法兰西地区也有类似的故事，可能是公元375年左右阿兰部落的人定居于此的缘故。然而，在这些故事中，兰斯洛特取代了亚瑟，成为故事的主人公。

亚瑟王的原型之一可能是一个名叫卢修斯·阿托里乌斯·卡斯特斯（Lucius Artorius Castus）的罗马士兵。在他职业生涯后期，大约公元181年，阿托里乌斯成为萨尔马提亚骑兵的指挥官，他们是罗马占领军的辅助部队。这支部队抗击了入侵的喀里多尼亚部落，并作为应急“消防队”处理其他麻烦。该部队还被部署到高卢北部的阿莫利卡（Armorica）以应对该地的暴动。这些迅疾的铁甲骑兵给人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甚至在几个世纪后，即便那些讲述他们英雄事迹的故事已经失真，也依旧为人们所铭记。

从这个版本的事件中产生的联想是这种信念，龙旗是这些战士的象征。这也就解释了“潘德拉贡”（Pendragon）这个名字与亚瑟王有关的原因，尽管如此，现在都没有真实证据。事实上，几乎没有历史证据表明阿托里乌斯如这个传说所描述的那么重要。历史上确有其人，并且他曾一度担任过罗马一个行省的总督——尽管该行省距离不列颠十分遥远——但没有记载他曾领导骑兵赢得过丰功伟绩。

无论阿托里乌斯是不是亚瑟王的原型，跟他有关的萨尔马提亚骑兵传说与亚瑟王的故事确实有一些相似之处。这些故事中的英雄大多与世俗的敌人作战，但也曾与超自然生物对抗。在萨尔马提亚传说中，英雄巴特拉斯的魔法剑是从树根部拔出所得。在临死之际，他请一位朋友把剑扔进海里。与亚瑟王系列故事中的情节一样，尽管他的朋友不想扔剑，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撒克逊人的到来

大约在公元410年，罗马军队离开了不列颠，而撒克逊突击队已经带来越来越大的压力。撒克逊人刚开始遭到罗马人和罗马裔不列颠军队的抵御，无法定居不列颠，但到了公元450年左右，撒克逊人控制英格兰东南部分地区的势头已经无可阻挡。这一天被称为“撒克逊人的来临”（Adventus Saxonum）或“英格兰人的到来”，在这一情况下，撒克逊人通常又叫作英格兰人。

撒克逊人在不列颠定居后，由于越来越多盎格鲁-撒克逊人来到不列颠，征服新的疆域，并吸纳当地居民，撒克逊人的统治领域不断扩张。历史学家对于盎格鲁-撒克逊人究竟是大规模移民到不列颠，还是接二连三小规模迁徙至不列颠的问题存在分歧，但可以肯定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撒克逊人控制的地区不断扩大，他们可以派遣的战士数量也不断增加。

以前大家普遍认为这是一个文明崩溃的黑暗时代，每个人都生活在暴力苦难中，这种误解现在已经不像过去那样盛行了。事实上，在作为罗马行省期间，不列颠已经变得相对和平文明，可以说这是不列颠未能成功抵挡撒克逊人的原因之一。圣吉尔达斯（St. Gildas）在公元6世纪撰文，将撒克逊人征服不列颠的主要原因归咎于不列颠社会上层的“奢靡淫欲”和自我放纵。

撒克逊人取代了喀里多尼亚人，成为古代不列颠人最大的威胁。

据圣吉尔达斯的文章和其他资料来源，撒克逊人同意作为罗马帝国的盟友（foederati），这是一个罗马概念，本质上意味着罗马帝国以外的野蛮人协助保卫帝国边境以换取报酬——保护不列颠人免受喀里多尼亚的入侵。这种安排最终破产，导致撒克逊人横行不列颠，随后又签订了新的条约。然而，随着撒克逊人的影响继续扩大，进一步的冲突也许本就无可避免。

事实上，撒克逊人或盎格鲁-撒克逊人有多种血统。最开始大多数是日耳曼人，但后来，任何来自撒克逊人所掌控的不列颠地区的人，可能包括大量不列颠本地人在内，都可以统称为撒克逊人。到公元5世纪末，尽管还有其他来自海外的人不断加入，这些撒克逊人已经在不列颠扎根，可以被认为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了。

值得注意的是，此时的不列颠仍在使用罗马军事装备，并分发给其盟友撒克逊战士。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罗马的影响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兴的不列颠文化，它把罗马-不列颠文化的影响，旧凯尔特的观念与欧洲大陆撒克逊入侵者带来的思想结合在了一起。

随着入侵者一同而来的还有他们的语言。当罗马军团回国时，学术界使用拉丁语的传统并没有在不列颠消亡，但主要语言是起源于凯尔特语的布立吞 语（Brythonic），不列颠大部分地区都说这种语言；在现在的苏格兰地区，（可能同支的）皮克特（Pictish）语更为普遍。布立吞语逐渐被盎格鲁-撒克逊人的语言取代，成为现在众所周知的古英语。布立吞语支在布列塔尼（Brittany）、威尔士（Wales）和康沃尔（Cornwall）等地区得以保存。

早期的亚瑟王？

一些早期亚瑟王传说中，他曾在5世纪末或6世纪初抵御撒克逊入侵者，保卫不列颠。当时没有钢板护甲，亚瑟王的战士们看起来也与大多数电影中描绘的骑士相去甚远。或者，罗马-不列颠时代遗留下来的装备早已不复存在，或者，亚瑟王和他的手下即使有马匹代步，也要徒步作战。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会装备制作精良的剑、矛和长柄双刃的斧头。盔甲是锁子甲，或是由固定在软垫或皮革背衬上的小型金属鳞片组成的鳞甲。有些战士甚至可能拥有古罗马装备——如果精心保养，盔甲和武器可以使用很长时间。

这些战士也不会遵循任何形式的骑士准则，这要在几个世纪后才会出现，同时出现的还有马上长矛比武和骑士比武大赛。他们会成为领主的亲密伙伴，可能既是朋友、家人，又是追随者，他们将组成一支精英战斗部队，因为他们已经习惯团队合作了。

那些期待骑士风度和纹章的人可能会误认为早期的布立吞战士是一群邋遢的野蛮人，但他们是先进复杂文化的捍卫者。他们可能不识字，但所谓的黑暗时代拉开序幕时，学问并没有就此消亡。这些人也许更平凡，没有那么多神话色彩，但他们依旧是当之无愧的英雄，坚定地保卫着人民。

这个时代的战争规模比罗马时代小。大多数战斗都是战团之间的小冲突，而不是军队之间的冲突。在这一时代，个人能力和号召力也许是胜负的决定性因素，正如团队精神是群体存亡的决定性因素一样。

有人认为，出于某种原因，这个黑暗时代的战士是无知小丑，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互相攻击，导致有人受到伤害。同样，人们普遍误以为，大型笨重武器会使战士行动笨拙迟缓。事实上，军事艺术的某些元素确实已被废弃，也可能已被遗忘，但使用武器的技能仍然非常重要。

这些布立吞战士所使用的武器至少是经过精良锻造的，如果富有的战士能买得起最好的剑，那他们的武器则更精良。至少对于经验丰富的战士或是那些以战争为业的人来说，他们是能够熟练运用这些武器的。像罗马军团一样，虽然接受复杂军事训练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但武器技能仍在传承。

在一对一决斗中，6世纪的不列颠战士能与任何人匹敌。

普通农民在战斗中可能不知道如何使用标枪——这是显而易见的——他很容易沦为训练有素的战士的猎物。那些战士确实存在，他们以首领的战团为基础构成了战斗力量核心，跟任何历史时期的战士一样，他们骁勇善战，至少在小规模战斗上是如此。一支管理得当的专业军队可以毫不费力地击败这支部队，但五六世纪的战士们在一对一决斗中足以与任何人匹敌。

显然，他们也能与撒克逊人一决高下。但不列颠人还是逐渐被击退了，与其说是因为他们被入侵者击败了，不如说是因为他们被各个击破了。如果不列颠人团结起来抵抗侵略者，情况可能会完全不同。然而，他们并没有团结一致，撒克逊人控制的区域也不断扩大。到了公元500年，不列颠人的处境已十分危急，他们被迫组成一个统一战线。根据传说，是亚瑟王领导的复兴。

巴顿山（Badon Hill）之战

虽然有历史记载一个名叫安布罗修斯·奥里利厄斯（Ambrosius Aurelianus）的人，但没有历史证据表明亚瑟领导了不列颠人联盟。奥里利厄斯似乎出身于一个罗马裔不列颠贵族家庭，他可能是一名基督徒。在他的领导下或者可能是在他的继任者的领导下，不列颠人在一系列重大战役中挫败了入侵者。其中最伟大的战役是巴顿山之战。

这场战役发生的地点和确切日期已经不得而知。可能的战役地址有萨默塞特郡（Somerset）、威尔特郡（Wiltshire）、苏格兰南部以及英格兰东南部的多个地点。在巴顿山之战的传说中，亚瑟亲手杀死了940名撒克逊人，不过上帝（God Almighty）助了他一臂之力。亚瑟在此次战役中大败撒克逊人，使其入侵进程被迫中止了近50年。

到了7世纪初，撒克逊人控制了不列颠本土的大部分地区。

尽管这些布立吞战士为保家卫国已经做出巨大努力，撒克逊人领域的扩张仍在继续，最终不列颠被完全占领。公元577年，撒克逊的威塞克斯国王（King of Wessex）打败了布立吞军队，控制了现在的格洛斯特郡（Gloucestershire）、萨默塞特郡和牛津郡（Oxfordshire）地区。公元615年，又一次决定性战败迫使剩下的不列颠人逃往欧洲大陆（主要是布列塔尼地区）、苏格兰、威尔士和康沃尔。至此，不列颠的大部分地区的主导文化已经是盎格鲁-撒克逊文化。

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个版本的事件中描述的，亚瑟所说的语言及其所属文化在不列颠大部分地区早已被取代，取而代之的就是后来的古英语。然而，撒克逊人统治地位的确立并没有统一不列颠群岛，也没有在人民中建立起统一的国家。在这方面，一切都没有改变——不列颠或英格兰仍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国家，因此，尽管有人可能被誉为“不列颠人之王”，但不列颠国王这一概念并不存在。相反，有几个小王国崛起，并时不时相互争斗。

早期的英格兰的王国

英格兰的撒克逊王国在性质上逐渐有了早期英国的雏形。基督教取代了侵略者的日耳曼异教，但这并不是一朝一夕间发生的。

公元1世纪时，基督教很可能就是通过罗马帝国占领的方式抵达了不列颠。起初，很少有不列颠人成为基督教徒，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基督教这一新的宗教逐渐获得了信徒。很可能在罗马撤军时，不列颠大部分人至少是名义上的基督徒。然而，基督教基本上被撒克逊入侵者的日耳曼宗教取代，直到公元600年后才得以复兴。此后，基督教再次成为不列颠的主流宗教，8世纪时，不列颠修建了坎特伯雷（Canterbury）和约克（York）等大教堂。

从公元793年起，这些早期的英格兰的王国就受到了诺斯人 （Norsemen，所谓的维京人）突袭，并在抵御袭击过程中取得了不同程度的成功。诺斯人在袭击后建立了小规模定居点，然后企图征服不列颠。到公元875年，英格兰仅存的撒克逊王国只有威塞克斯了。尽管遭遇战败，威塞克斯国王阿尔弗雷德（Alfred，871—899年在位）还是发动了有力的反抗，阻止了诺斯人掌控不列颠。然而，诺斯人现在成为不列颠政治版图的一部分，并在不列颠群岛拥有自己的王国。

阿尔弗雷德国王因保卫家园、抵御入侵者而获得“大帝”的称号，但似乎从未有人将他视为亚瑟王的原型。不过，他的故事确实与亚瑟王传说中的一些关键元素相似，并且可能影响了后来的故事讲述者，将某些故事情节融入亚瑟王的故事中。他在有生之年并没有打败北方的入侵者，但他的孙子埃德雷德（Eadred，920—955年）统一了英格兰。

这种统一有时非常不稳定，还受到诺斯人进一步入侵的挑战。这些人跟不列颠人和撒克逊人一样，尽管很乐意使用马匹代步，但大部分是徒步作战。然而，诺斯人的社会也在不断发展，并最终衍生了下一批入侵者：诺曼人。事实上，诺曼人就是曾经保卫法国北部海岸地区的诺斯人，随后作为回馈，那里的土地被送给了他们。这样一来，法兰克国王实际上把诺斯人变成了新盟友，随着时间的推移，法兰克文化和诺曼文化融合在一起。许多诺曼人不是诺斯人的后裔，而是法兰克人，他们后来生活在新的诺曼社会的统治之下，并融入其中。

诺曼骑士征服英格兰

1066年，英格兰国王去世，留下三位王位继承人。其中一位是哈罗德·戈德温森（Harold Godwinson），他在英格兰北部击败了诺斯人哈拉尔·哈德拉达（Harald Hardrada）以保住王位，但随后被迫迅速向南进军，迎战第三位王位竞争者——诺曼底公爵威廉（Duke William of Normandy）。

哈罗德麾下的军队具有典型的英格兰特色，受到1000多年前甚至更早时候凯尔特战争的影响，那时罗马帝国还没入侵。同样还受到了诺斯人战斗风格的影响，其特点是以防御为主的盾墙战术。有些人使用弓，但大多数人使用标枪。精英侍卫——贵族和职业战士的私人侍卫手持长柄斧头和剑。

诺曼人采用骑兵作为主要攻击力量与之对抗。诺曼人入侵之际，军队的精锐部队骑上战马，装备长矛和剑，身着锁子甲。这些人现在通常被称为骑士，但“骑士”一词实际上起源于撒克逊语的“cniht”，意思是贵族的私人侍从。由于诺曼重骑兵是效忠于领主的战士，这个词完全适用于他们，但他们不会视自身为骑士，也不知道骑士守则。

诺曼人成功征服不列颠，既带来了语言上的变化，又创造了中古英语和以诺曼军事阶层为统治者的新社会秩序，还标志着铁甲骑兵作为不列颠卓越军事力量的时代再次降临，从而拉开了通常亚瑟王小说中描述的“骑士时代”的序幕。

当然，铁甲骑兵并不是战场上唯一的兵种，但他们是主要的攻击力量，是能够以最快速度交战的部队。少数重骑兵，甚至只是一名单枪匹马的铁甲骑兵，依旧凝聚着强大的军事力量，当然，这些精英战士同样是统治阶级的一员。

诺曼防御工事

诺曼人修建大教堂，既出于宗教原因，也出于将其作为一种控制社会的手段。高大雄伟、引人注目的建筑直抵天际，这一存在时刻提醒人们统治阶级的优越性，使农民恪守本分。他们还建造了许多防御工事。这些堡垒最初是基本的城寨城堡（motte and bailey castle），其主要防御结构位于一个土堆（motte）上，周围有一条沟渠，外部区域（bailey）由木栅栏和另一条沟渠保护。

这类堡垒能提供的保护是有限的，但相较于完全没有防御工事而言，这已经是一个巨大进步。堡垒为驻扎在此的部队提供了一个安全基地，他们可以在那里休养整顿、储存粮食，且不易受到突然袭击。在诺曼时代，一小队身着锁子甲、骑在马背上的骑士已经是一支强大的军事力量，但如果夜间在营地遭到伏击，他们也和其他任何小型部队一样脆弱。而堡垒使这种突然袭击的可能性大大降低。

一小队铁甲骑兵代表了诺曼时代的强大军事力量。

这种防御工事不仅是抵御进攻的物理屏障，还是一种心理威慑。防御工事不仅是领主力量的象征，也使突如其来的袭击或推翻当地领主的叛乱几乎不可能实现。成功概率低是对潜在攻击者或叛军的一种威慑，因此，堡垒以不太明显的方式为维持安定作出了贡献。

当地居民建造的建筑与这些早期防御工事一样令人印象深刻，撒克逊岸堡通常外部围有沟渠和城墙，顶部是木制护栏。然而，随着诺曼新霸主巩固了对不列颠的控制，他们开始用石头城堡取代木制堡垒。城镇周围也开始出现石墙。用石头建造防御工事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所涉及的工作量往往超出了撒克逊人的能力。

诺曼人能够召集人力并组织修筑石头城堡的这一事实，是他们势力强大的另一佐证。新的石头防御工事更是霸主掌控力的象征。尤其是为了跟上袭击或围攻储物基地的新技术的发展，城堡建筑艺术大大提升。虽然许多城堡与好莱坞中有着开阔内部空间的巨大防御工事的形象不相匹配，但在这段时间里，他们确实建造了一些引人注目的建筑。

身着闪亮盔甲的骑士？

最早出现在不列颠的铁甲骑士是诺曼骑兵，是在1066年出现的——比最可能是“真正的亚瑟王”晚了5个世纪。诺曼重骑兵尽可能骑马作战，使用长矛和盾牌。他们的剑是一种后备武器，在对付没有盔甲的敌人时非常有效，但对付同样的铁甲战士就没那么有用了。步兵和弓箭手辅助骑兵。

多年来，锁子甲一直是铁甲战士的标准防护形式，通常与头盔搭配使用，几个世纪来，头盔的设计也发生了变化。锁子甲能有效防护大多数武器的进攻，但这种盔甲很重，而且更重要的是，重量分布不均匀。盔甲的大部分重量落在使用者的肩膀和腰部，通过腰带将其收拢。

锁子甲给战士提供了很好的防护，既能防止武器穿透，又能分散武器的冲击力，使战士能更好地化解冲击，但锁子甲并不能使战士完全免受伤害。即使是不能穿透盔甲的攻击也可能导致骨折或其他创伤，使战士被迫退出战斗。身着锁子甲的战士加穿一件有衬垫的防御性衣物，可以减少所遭受的伤害，并能提供有效保护。这种衣物被称为软铠甲，那些没有其他保护措施的部队也将其作为盔甲单独外穿。

诺曼骑兵的主要武器是长矛，剑作为后备武器。

板甲

板甲（plate armour）提供了更有效的防护，也能更均匀地分散重量。起初，在13世纪末，战士们身穿锁子甲，并将金属板绑在身体的某些部位上。在锁子甲不能提供良好防护的地方使用铰接的金属板，这一方法后来逐渐取代了强化的锁子甲。然而，直到15世纪初，全套板甲才出现。

板甲的重量分散效果比锁子甲更佳，并能比同等重量的锁子甲提供更好的保护。到了15世纪，板甲已经相当普遍，非骑士（装备基本相同，但没有贵族头衔或财产）的战士也可以大量使用板甲进行武装。身着板甲的战士或多或少能免受大多数武器攻击的伤害，除非对手以某种方式阻止他们移动，例如将其摔倒在地，然后趁他们无法动弹时猛击他们。因此，穿盔甲摔跤成为骑士训练的重要组成部分——一方面是为了能够有效攻击其他骑士，另一方面是为了自保，以免遭一群粗暴之徒的围困，动弹不得，并被他们趁机从盔甲铰链处刺伤自己。

纹章

想要获得更好防御的欲望激发了许多创新。其中一种创新就是纹章，它采用金属片的形式附着在罩袍上。罩袍是12世纪时战士用来穿在盔甲外的衣物，设计五花八门，颜色也各种各样。白色在十字军中很受欢迎，因为太阳光照在盔甲上会发热，穿上白色战袍有助于降温。而随着骑士之间开始流行展示其手臂（arms）（实际上是臂上的徽章），罩袍会衬得徽章格外显眼，因此出现了“纹章”（coat of arms）一词。

板甲衣是额外的保护层，但同时也增加了骑士所穿盔甲的重量。战士们从来没有穿过这么笨重的盔甲，甚至不得不依靠绞车才能登上马背——这纯粹是编造的，但增加的重量的确会让人疲惫不堪，而且可能会给身陷敌人围困的骑士带来麻烦。

这种保护使骑士们可以在没有严重风险的情况下参加比武大会。这并不是说不会发生事故，一位法兰西国王尽管拥有最好的装备，还是死于一场比武事故。虽然在战斗中穿戴额外的铁甲板太过笨重，但是这使得比武能够在相对安全的情况下进行。这种专门用于比武的盔甲也可用于徒步作战。

为了对抗这种重甲防护，中世纪晚期的骑士可以利用一系列武器。他们的剑更像是随身携带的佩剑——虽然在对抗铁甲对手时几乎毫无用处，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强。不过，使用佩剑在对付轻装便甲的对手时很管用。对付其他骑士则需要专用穿甲武器，如战锤或战镐，或者斧头、狼牙棒等重型工具。手持长矛（一种被牢牢固定在腋下，并用合适的马鞍支撑的长矛）在冲锋时也很有威力。

随着铁甲和武器不断改进，头部保护用具也在进步。1066年的诺曼骑士戴的是带有鼻杠的敞面头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头盔逐渐演变成了桶盔，能覆盖整个头部，提供更好的防护，但代价是影响视野和通风。战士们在桶盔内通常戴有锁甲头巾或内衬兜帽，有时还在桶盔内戴上一个较小的金属头盔。

这种头盔逐渐演变为一种叫作中头盔的头部保护装置，取代了桶盔。从14世纪初开始，骑士开始使用铰链式面罩，他们可以打开头盔，拓宽视野和提高透气性。靠近上级时要掀起面罩，以辨别骑士身份并降低背叛几率，在今天仍旧以军礼的形式存在。

中头盔继续发展，增加又去除了一些配件，如锁子甲面罩——一种挂在头盔上用来保护颈部和肩部的锁子甲帘子，直到很多其他种类的头盔出现。有的头盔有非常尖锐突出的护鼻，能使长矛攻击的方向产生偏斜，避免直击面部，而其他头盔则设计得更为平坦。到了1450年左右，各种形式的中头盔逐渐停止使用，取而代之的是活动头盔和轻盔。这些头盔非常坚固，其形状专门为偏移各种攻击而设计。这时，有凹槽的哥特式铠甲已经面世。在许多关于铁甲骑士或亚瑟王的骑士团的普遍描述中，他们都穿着这种完全铰接的哥特式铠甲，头戴轻盔，尽管这种铠甲只在中世纪晚期使用过。

剑的种类

骑士携带的剑又叫作武装剑（arming sword），设计为单手使用，呈极简单的十字形，带有保护使用者手部的锷叉（十字护手）和一个平衡剑身重量的配重球。骑士剑并不是特别重，如果平衡得好，感觉重量相对较轻。武装剑既是地位的象征，也是一种武器，骑士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会佩戴，即使没有全副武装（盔甲）。

长剑（longsword）是一种较重的武器，尽管它的剑刃通常与典型的武装剑一样长。长剑的主要不同之处在于其手柄较长，可以双手持剑。因而导致人们将武装剑称为“短剑”，但这可能会产生误导；武装剑的剑刃通常长70—80厘米（28—31英寸）。

混种剑（bastard），或称一手半剑（hand and a half），也是一种设计为单手或双手使用的重武器。盔甲防护的进步意味着盾牌不再像过去那样必不可少，骑士可以携带更强大的双手武器，这使他有更多选择，也有更高概率刺穿对手的盔甲。穿甲剑（estoc），或破甲剑（tuck）是一种纯粹的穿刺剑，专门用以对抗重甲。

中世纪晚期

人们通常认为文艺复兴始于1450年左右，但是直到伊丽莎白一世（1533—1603年）统治时期，不列颠才真正迎来文艺复兴。因此，文艺复兴之花首先在其他地区盛开，当时不列颠群岛仍处于玫瑰战争的阵痛之中——很大程度上是一场中世纪冲突。文艺复兴时期的战争通常与火器的使用增加有关，但这些武器的出现其实要早得多。

当加农炮首次出现在战场上时，它被用于对付防御工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那是在1346年的克雷西（Crecy）。早期的加农炮又大又笨重，只适合静态防御或攻打防御工事。同样，手炮（手持加农炮）也在14世纪投入使用，但其威力有限。手炮需要两名男子操作，进行瞄准并发射，这种装置只不过是木条上有一个金属筒，再通过引爆火药将其中的球随机地推出。

虽然威力不是很大，但在许多版本的亚瑟王传奇中，那个时代都在使用这些武器，特别是在攻城战中。事实上，至少有一个版本曾提及，亚瑟在卡姆兰（Camlann）致命战役前最后一次与骑士团会面时，可以听到远处莫德雷德的大炮开火声。

这个时代没有常备军。强大的领主们拥有一支由骑兵和步兵组成的私人部队，要为上级出征时，他们也带着这支部队。这种封建军事制度以一系列责任和义务为基础，每个社会阶层都能指挥其直属下级成员，并通过他们又能指挥更下一阶层的人员。忠诚和责任链从最底层一直延伸到国王，但也会受到一些限制。一个领主只能命令他的附庸每年服一定天数的兵役，哪怕是国王也只能要求这么多。

这一制度是有效的，因为它使战斗部队能够在需要时集结，不需要时解散。一种由上层阶级成员组成的军事统治精英统治定居点的制度发展起来。法律和判决由庄园领主做主，如果需要执行法律，则由庄园主亲自出马负责执行，至少在理论上是如此。一个小型定居点可以供养一个贵族，他可以雇用少数装备不太精良的战士来保卫人身和财产安全，在他加入诸侯领主创造的更强大的军队时，这些战士们会陪他一同前往。

封建制度实质上是在每个定居点都部署一支小型战斗部队，以实施和维护法律，而不是碰巧将战斗人员安置在特定地方，在那里他们可以依靠定居点和周围农场的产品生存。这与盎格鲁-撒克逊制度几乎没有什么不同，在这一制度中，战斗人员也从当地定居点的耕地获得生存支持。这种制度在许多方面都很划算，但也有明显缺点。

问题之一便是这种制度难以支持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因为人们得长期离开农场和庄园。当时还没有正式的后勤保障系统，虽然也有补给提供，但军队在行军过程中依旧要自行觅食。在敌方领土上，这与蓄意破坏敌人的经济相结合，可能是一种有效的作战方式，但这也意味着军队很容易耗尽粮食。

权力平衡的转变

这种封建制度的另一个缺点是，尽管它对非贵族阶级的自由和保护产生了重要影响，但权力逐渐从国王转移到贵族。在中世纪早期，国王拥有绝对的权力，可以毫无顾忌地指挥大领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领主的权力不断增长，他们开始有能力抵抗王室的命令。一种政治上的讨价还价变得十分必要，国王仍然是公开场合的绝对君主，但他在与大贵族打交道时必须要更加谨慎。

这种远离绝对王权的成果之一便是1215年的《大宪章》（ Magna Carta ），宪章赋予下层阶级权利，并确立国王不再凌驾于法律之上。这是社会的一个重要变化，意味着国王在对外战争等重大事务上必须争取大贵族的支持，并且国王还可能受到其他强大领主的威胁，这在一个世纪前是绝无可能的。

当然，对外战争依旧在进行。战争是为了征服威尔士，并对抗苏格兰和法兰西。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百年战争，更恰当地说，这是从1337年到1453年的一系列战争冲突。经常在电影版亚瑟王传奇中出现的武器和装备——实际上，大多数影片的背景都设定在中世纪——往往来自百年战争这个时代。

大多数电影中描绘的武器和盔甲始见于中世纪晚期。

作战

中世纪晚期的战争通常很少涉及大规模的野战。围攻和占领诸如城市和关键城堡等地方要重要得多，战斗往往是为了打破围攻或阻止军队开始围攻。大规模突袭也很常见，通过破坏农村地区削弱敌军经济，这同样可能引发战争。然而，这并不是战争进行的主要原因。

人们普遍误以为，中世纪战争主要就是派遣粗鄙的农民大军打头阵，他们用落后的武器笨拙地互相刺伤，然后是骑士的鲁莽冲锋——通常是冲过己方的步兵。这种看法有一定道理，但事实上，中世纪的指挥官都是优秀的战略家，他们有充足的战斗理由，比如为了取得政治或经济优势而战。当时的军事文化就是如此，骑兵可能很冲动鲁莽，但战争通常比想象中更复杂。

有些版本的亚瑟王故事设定在中世纪鼎盛时期到晚期之间，铁甲骑士仍然是军队的精英，但多了其他部队的支持，包括专业步兵和轻骑兵。英格兰军队普遍使用长弓，而其他地区则可能使用弓、弩甚至投石索。加农炮可能会出现在战场上，并且在围攻时肯定会用到。

改编成剧本的亚瑟王传奇中，这些元素常常被悄然遗忘，大概是因为它们可能会分散人们对铁甲骑士英雄行为的注意力，或者让观众感到困惑，因为他们可能不知道当时火药就与长矛和骑士剑并存了。如果亚瑟王故事反映时代现实的话，那么身穿板甲的骑士团则符合实际，因为当时这种盔甲已经出现。如果不想加农炮和手炮出现，那么故事时代就需要设定得更早一些，也许可以设定在中世纪鼎盛时期。

这一时期被认为是1000年至1300年，要真实地描绘亚瑟王故事，必须要展示当时的盔甲和武器，以及防御工事和建筑技术。在中世纪鼎盛时期之初，防御工事可能是用木头和泥土建造的，而不是一提及亚瑟王及其骑士团人们就会自发联想到的宏伟石头城堡。也许更重要的是，大部分亚瑟王传说中的骑士守则还不存在。

骑士精神、纹章和比武大会

“骑士精神”一词与举止有礼、保护弱者、尊重女性等息息相关，但实际上它们有着截然不同的起源。“骑士精神”源于法语“chevalrie”（骑士），本质上指的是马的主人。能买得起骑兵的武器和装备意味着已经成为社会上层的一员，但这并不能说明骑马人的品质。

然而，在骑士守则出现之前，人们对出身高贵的战士的行为抱有一种普遍期望。人们期望他们武艺娴熟、勇敢，当然，还要忠诚。人们期望他们能对适当社会阶层的人慷慨大方、热情好客、不贪得无厌。“不贪得无厌”有各种各样的含义，不仅是战士不该接受贿赂，背叛君主或同伴，而且是战士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而操纵局面。这从根本上可以归纳总结为一种期望，即一个战士应该不顾风险，愿意并有能力完成本职工作，而且值得信赖。

在某些情况下，人们还认为强者应该保护弱者，如果可能的话，还要展现仁慈，但这些往往并不普适。即使在骑士守则确立之后，骑士也只保护贵族女士的荣誉，对普通农民却为所欲为，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战士们也被期望至少在宫廷上或在贵族面前能控制自己的脾气，从而避免毫无意义的争端和争斗，以免导致长期不和。

荣誉的概念包含了大多数骑士准则中的行为，在这种情况下，荣誉不仅是一种崇高的理想，它还是一种确保战士阶层可靠，且不会因为相互猜忌和敌意而导致内部分裂的一种方式。这种骑士守则的前身服务于国王的目的，它创造了一种局面，即一名战士如果把自己的利益放在首位，或者没能达到预期的勇敢标准，就会蒙羞。在这样一个社会里，没有荣誉是毁灭性的，因此这个概念起到了社会监管者的作用。

一个战士应该勇敢、忠诚、仁慈。

宫廷爱情

1170年至1220年间，这一不言而喻的行为准则逐渐正式成为所有贵族都向往的骑士守则。骑士行为因各地区而异，但通常都有虔诚、责任和荣誉的共性。其他社会习俗也不知不觉融入骑士精神的一般概念中，比如宫廷爱情。

宫廷爱情随着时间和地区的不同而变化。这可能只不过是一种时髦的装腔作势，骑士们会大肆宣扬他们对某位女士的爱，也许还会穿与女士服饰颜色相同的衣服以表衷情。其中可能带有真情实感，也可能没有；在某些情况下，人们期望一位骑士爱上一位高不可攀的女人，或者向一位贵妇人示爱，以表衷情。他们爱的对象可能已婚，也可能未婚；宫廷爱情通常与身体或情感上的吸引力无关。

然而，在某些情况下，宫廷爱情是一种发泄真实情感的方式。在一个包办婚姻的时代，夫妻之间可能完全没有爱情可言，所以某两人有可能在没有任何不当行为迹象的情况下公开相爱——尽管宫廷恋人之间也可能会发生性关系。目前尚不清楚这个概念在多大程度上纯粹是编年史家和讲故事者的发明创造，但如果它是编造的，那么确实流传已久。宫廷爱情的理念渗透在许多亚瑟王的传说中，但出现在中世纪较晚时期——如果真的有宫廷爱情的话。

我们今天所知道的纹章在诺曼征服时并不存在。

另一项相对较晚出现的发明是纹章。早在亚瑟王传说出现的几个世纪前，就有在盾牌、旗帜和衣服上展示徽章或装饰的想法了，但是在佩戴桶盔后，这种想法才变得尤为重要。如何在混乱的战场分辨敌友一直是个问题，对于一个戴着头盔视野狭窄的战士来说，更是难上加难了。

巴约挂毯上描绘了诺曼重骑兵入侵英格兰的场景，但没有纹章的迹象。已知最早的纹章出现在12世纪初，这种纹章可由家族其他成员继承，刚开始没有关于此类徽章的正式规定。

随着时间的推移，关于如何把纹章与婚姻相结合，以及如何修改长子、次子和其他儿子纹章的惯例逐渐形成。纹章中不同色彩运用和元素放置的规则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形成的，但直到中世纪晚期（1300年之后），纹章才发展到我们现在接触到的形式。1200年的亚瑟王的骑士的盾牌或罩袍上可能有某种纹章图案，但通常与这些骑士有关的色彩鲜艳而复杂的纹章，在他们可能生活的大多数时代并不存在。

建立声誉

比武大会在亚瑟王故事中具有重要意义，但这也是相对较晚才出现的——至少中世纪晚期才初具规模。罗马人和可能更早的文明都采用过竞技训练，众所周知，9世纪时骑兵在现在的法国参加比武大会。然而，还没有迹象表明那个时代的社会性事件或盛大场面与比武大会有关。

英格兰最早的比武大会形式是一种骑士之间约定的训练战，他们在事先安排好的地点会面。比武也可以用来解决争端，并在贵族之间建立一种尊卑秩序。这类比武大会用真正的武器进行，受重伤是家常便饭。因此，极近实战的训练所带来的好处被失去熟练战士的损失抵消了。

为了试图控制流血事件，同时保持比武大会的训练价值，在更为正式的比武大会中，骑士使用钝武器进行。渐渐地，这些赛事具有了更大的社会价值，成为比武大会赞助者炫耀实力和财富的盛会。他们还为比武战士提供了展示技能和重申对领主忠诚的机会。在某些地区，比武大会的社会影响方面最终变得更加重要；而在其他地区，其军事训练的意义则至为重要。

比武大会是年轻骑士成名的一种方式，如果有奖品的话，也许还能赢得财富。当然，比武大会还提供了其他机会。在某些地区，骑士可能会向青睐他的女士要一枚信物，并将其作为宫廷爱情的宣告带到比武大会中，其中可能含有真情实感，也可能没有。然而，在某些地区，如果骑士表现出色，这枚信物就是女士对其青睐的保证，即使是已婚女性以这种方式将自己献给比武大会的赢家，也是为社会所接受的。

格斗和肉搏

比武大会本身以参与者游行的形式进行，随后还有其他各种项目。一对一步战和马上比武都是比武大会的项目。格斗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演变。最初，这是一场一对一战斗，一开始参赛者进行马上长矛比武，但随后可能会在马上使用单手武器切磋，或者在一方或双方落马的情况下进行徒步比武。逐渐地，比武演变为只能使用长矛进行，其间可以替换破损的武器，直到其中一名战斗人员落马，从而决出胜负。

亚瑟王传说是一个伪历史背景的冒险故事。

后来的格斗形式使用较轻的长矛，很容易折断，这更多是一种技能展示，而不是试图将对手击落马下。比武确实会受伤（法兰西国王亨利二世在1599年的一次格斗事故中受了致命伤），但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些后来的比赛要安全得多。比武赌注也有所不同，在早期比武大会中，失败者会失去马匹和装备，而后来比赛组织者会提供商定的奖品。比武中也会有其他技能演示，比如参赛者骑马跑过赛道的同时，用剑切削和击刺靶子，或者用长矛击刺圆环。

许多比武大会还包括团体比武，这在早期比武项目中非常常见，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不那么流行了。有些是双方之间的团体比武，另一些则是面向所有参赛者开放的团体比武，成群的骑士组队成团来对抗对手的情况并不罕见。轮番击溃对手的策略可以让一队骑士获得几匹非常珍贵的战马和几套盔甲，从而大大增加他们的财富。这可能与新出现的骑士守则背道而驰，但对于一个战斗力极强的骑士来说，这是一个让自己致富的有效途径。

比武大会的鼎盛时期在1150—1250年，之后其受欢迎程度有所下降，但格斗比赛仍在继续，人们仍称之为比武大会。

具有相同社会目的的活动随后基本上取代了比武大会，但摒弃了部分甚至全部暴力。与此同时，作为一种非官方比武大会，攻关比武开始流行起来。一个骑士或一群骑士会在桥上或其他一些障碍点等候，并向任何经过的骑士发起挑战。社会习俗要求骑士要么接受，要么蒙羞。

好几个亚瑟王传说中都有提及攻关比武。在很多情况下，骑士会随机驻守在一些容易设卡的地方，迫使路人与他们战斗。有些人通过这种方式结识新朋友，有些人的任务进展缓慢，有些人不得不与敌人战斗。攻关比武有一点可能纯粹是编造的，即从任何经过的贵族女士手中“夺取”一件物品，象征性地将其扣押下来，直到一位骑士赢得比赛，将物品归还原主。这是宫廷爱情的另一种体现，在现实中可能发生过，也可能从未发生过。

直到英格兰国王亨利八世（King Henry VIII of England）统治时期（1509—1547年），类似的比武大会仍在举行。1520年，英格兰国王在金缕地（Field of the Cloth of Gold）与法兰西国王弗朗索瓦一世（King Francis I of France）举行外交会晤，其中通常有一项盛大活动，也包括马上格斗和其他军事技能挑战。然而，通常对中世纪晚期比武大会的描述都充斥着纹章和板甲格斗，这在很大程度上是不合时宜的。

很明显，亚瑟王故事中的各种传统元素来自不同时代。与撒克逊侵略者作战的亚瑟不会佩戴纹章或穿戴板甲，也不知道骑士守则是什么。1250年左右的诺曼骑士可能最符合中世纪传说的亚瑟王形象，但最可能是亚瑟王的历史人物生活在6个世纪前……当然，这还没有考虑任何超自然元素。

最有可能的解释是，经典故事中的亚瑟王从来就没有真实存在过，而他是一个以遥远的萨尔马提亚和罗马历史人物为原型的复合人物。作者随自己的意愿将亚瑟放在合适的背景中，用以讲述每一个故事，因此，亚瑟这个人物与史实都有不同程度上的偏差。

任何既定版本的亚瑟王传奇都倾向于强调一个方面。通常着重描述这是一个可能存在的历史人物或神话中的中世纪国王，但有时也是对传统人物的一个新改编。要把所有亚瑟王故事的版本与任何一个可能的“真正的亚瑟王”协调一致是不可能的。有些故事的元素不可能在其他故事设定的时间里存在。有些故事的版本甚至自相矛盾，但这主要是历史学家关心的问题。

可以说，历史上最可能的亚瑟王生活在5—6世纪，抵御当时撒克逊人的入侵。圆桌传说和寻找圣杯的故事中所描绘的社会大概在1250—1300年。许多电影中的纹章以及城堡和盔甲的大致外观看起来像是在1450年左右的中世纪晚期社会。如果要保持历史的准确性，所有这些都不能与其他元素兼容。

然而，亚瑟王和骑士团的传说并不是不列颠的历史。这是一个伪历史背景的冒险故事。大多数人都不太在意故事的准确性，而更在意听到一个有着合适英雄阵容的好故事，在这方面，几乎各个版本的亚瑟王传奇都达到了标准。 QbW6dfTKxznWfd3z2PwWsmljIK8evPGGCj5tsm215ePPCsX+C9uTTDyrtnelyuk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