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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拓边蓝图

熙宁元年,河北天灾频仍,倒是西陲边关迎来短暂的平静期——西夏国主赵谅祚在治平四年十二月突然病逝,享年二十二。之后,其子赵秉常继位,秉常年幼,由母后梁太后临朝听政、国相梁乙埋总揽朝政。由于发生了这个大变故,西夏无暇进攻宋朝、争夺绥州城,宋夏边境暂时恢复和平。

按宋夏关系,西夏为宋王朝之藩国,西夏国主去世,要遣使向宋朝告哀;新国主继位,亦需经宋朝皇帝册封。三月初八,赵秉常派遣的告哀使薛宗道等十三人抵达宋朝京师。当时韩琦还在陕西主持军政,西夏人一入境,韩琦便快马驰报朝廷:“自西夏诱杀杨定以来,与朝廷相绝,今遽遣使来告,即见其国内饥丧,乘此危迫,故急来赴诉。此时若不直以彼国前违犯誓诏之事,先行诘责,及令缚送害定等人李崇贵等归朝廷,以雪数家之冤,以正国体,……即恐一失机会,转难控制。”

杨定被诱杀之后,宣抚陕西兼判延州郭逵密遣细作侦查,已经探知杀害杨定等人的西夏官员乃是六宅使李崇贵、韩道喜。细作还打听到一个消息:“夏人将斩杀定之人于境以谢罪。”郭逵并不相信西夏会这么做,说:“此特斩囚以绐我。”于是移牒西夏宥州:“必执李崇贵等来。”宥州方面回复:“杀之矣。”郭逵拆穿他们的谎言:“崇贵等见存职任状貌如此,何可欺也?”西夏这才以实相告,承认之前斩的是替死鬼。

现在西夏遣使赴阙告哀,神宗便命河北转运使韩缜、陕西经略司勾当公事刘航在京师的都亭驿接待夏使,并诘问他们:“夏国自嘉祐以来,于麟州界上掩杀郭恩(嘉祐二年,管勾麟府军马郭恩迎战西夏兵,战死),及于泾原侵掠固家堡子,后又于大顺城作过,有违誓表,如此非一,以至先帝上仙不时来祭,今上登极,亦不入贺。然朝廷曲示含容,尚存事体,而夏国终不省过,又于去年十一月中于宁顺寨界上诱引杀害知保安军杨定等三人。如此不道,今来朝廷未必便行封册之礼,须与夏国重别商议再具誓表,信纳叮咛,务存久远,方可商议别行封册。”

西夏告哀使薛宗道回答:“李崇贵等见已禁锢,俟朝旨至,即拘送。”又表达了“夏国子母悔过,惟命是听”之意。

神宗闻讯,大喜,指示韩缜给薛宗道传话:“今为夏国画长策,度彼亲贵任事首领亦必止三五人,欲并朝廷除官。仍于岁赐内割五万数定充所除俸给,所贵同心助国,效顺中国。”

薛宗道则要求宋朝归还绥州城,并提出:若宋朝归还绥州,西夏愿意送纳安远、塞门二寨,以二寨交换绥州城。韩缜答应了。

薛宗道遂回西夏复命,但秉常拒绝接受宋王朝分封亲贵任事首领的提议,因为那些酋豪(部落首领)一旦接受宋朝的封官与俸禄,将可能不再效忠于西夏国主,转而听命于宋王朝,这是赵秉常以及实际秉持国政的梁太后、梁乙埋所不能接受的。所以,西夏另派使者都罗重进到宋朝传话:“主上方以孝治天下,而反教夏国之人叛其君,何哉?”

作为西夏的谈判代表,都罗重进三度往返于宋夏,最后终于与宋朝达成谅解备忘录:宋朝“罢分赐酋豪之议,止令归纳二寨,还以绥州”;西夏则同意重奉誓表,接受宋王朝册封国主,并遣送杀死杨定的凶手。

五月,郭逵从陕西发来报告:“夏国遣人奉誓表,送杀杨定人伪六宅使李崇贵、韩道喜及所虏去定子仲通,已至界道。” 神宗诏:“遣使二人监管崇贵等,乘驿赴阙。”

朝廷在审讯李崇贵等人时,却意外问出杨定的一个秘密:杨定生前居然勾结西夏国主赵谅祚,答应替西夏招纳沿边熟户;谅祚则以宝剑、宝鉴、金银等物赠送杨定。后来种谔取绥州,谅祚以为被杨定出卖了,这才诱杀了杨定等人。得悉这一隐秘之后,宋朝从轻处理了诛杀杨定的西夏人:免处死刑,李崇贵刺配洪州,韩道喜编管庐州。

十二月,神宗赐西夏国主赵秉常诏书,提出可以归还绥州城:“今又奉表及已禀从圣旨,归纳塞门、安远二寨,仍乞别进誓文,永遵臣礼。详览来情,朕甚嘉之。候誓表到日,即遣使封册,并以绥州给还,所有岁赐,自封册后,并依旧例。”

次年(熙宁二年)二月,神宗派刘航带着封册至西夏,正式册命赵秉常为夏国主,作为宋王朝的藩辅。三月,秉常既受封册,即遣使来交纳塞门、安远二寨,以换回绥州城。郭逵令宣抚司主管机宜文字官赵卨与西夏使者交接。

此时,枢密院也给郭逵发来指挥:召回绥州城守卒,搬走刍粮,“不尽者焚之”。 但郭逵认为西夏人可能会欺绐,等接管了安远、塞门之后,再归还绥州城也不晚,便将枢密院的命令藏起来,秘而不宣,也不执行。

宋夏双方在交接时,果然出现了问题。西夏提出二寨与绥州同日交换,赵卨多留了个心眼,要求西夏先交二寨地界,然后宋朝归还绥州。西夏人说:“二寨,寨基是也,何地之界有?”赵卨说:“若不得地界,但将此二墙墟安用之?”由于存在严重分歧,双方遂中止城寨的交接。

郭逵将交接过程出现的状况驰报朝廷。神宗接报,大怒,问枢密院:“不知绥州今存否?”文彦博极为惶恐,赶紧给陕西发去命令:“某月日指挥不得行。”郭逵又回奏称:“绥州具存。”并自劾藏匿枢密院指挥之罪。神宗当然没有怪罪,而是下诏褒奖了郭逵:“渊谋秘略,悉中事机。有臣如此,朕无西顾之忧矣!”

十月,宋政府改绥州为“绥德城”,等于宣告正式将绥州纳入自己的版图。宋夏之前达成的以二寨换绥州的约定,宋朝自然不再承认。

宋夏之间的和平变得更加脆弱。熙宁三年(1070)夏、秋,西夏又几度出兵攻宋,欲夺绥州未果;元丰四年(1081)冬,宋朝收复塞门寨。这是后话,且按下不表。

熙宁元年,西陲尚算平静。神宗虽有意经略西北,却苦无蓝图。这个时候,一个天才式的人物出现了——此人叫王韶,他是嘉祐二年进士,是苏轼、苏辙兄弟的同年,后因试制科不中,客游陕西,访采边事。熙宁元年冬,王韶“知天子智勇,有志于天下”, 乃赴阙,上《平戎策》三道,向神宗提出经略西北的路线图,其略云:

国家欲平西贼,莫若先以威令制服河湟;欲服河湟,莫若先以恩信招抚沿边诸族。盖招抚沿边诸族,所以威服唃氏也;威服唃氏,所以胁制河西也。陛下诚能择通才明敏之士、周知其情者,令往来出入于其间,推忠信以抚之,使其倾心向慕,欢然有归附之意,但能得大族首领五七人,则其余小种,皆可驱迫而用之。诸种既失,唃氏敢不归?唃氏归,即河西李氏在吾股掌中矣。急之可以荡覆其巢穴,缓之可以胁制其心腹,是所以见形于彼而收功在此矣。

王韶经营西北的战略,简单地说,便是先取西夏南边的河湟地区(今青海东部、甘肃西部),再图西夏。河湟地区势力最大的唃厮啰政权,一直是宋王朝的盟友,宋朝封其首领唃厮啰为河西节度使。唃厮啰育有三个儿子:长子瞎毡、次子磨毡角、幼子董毡。董毡最受宠爱;瞎毡、磨毡角则相继出走,各自接受宋朝的授官,并抚有自己的部落。治平二年,唃厮啰去世,董毡继承衣钵,成为新一任青唐王,但他威望远不及乃父,只是青唐吐蕃名义上的共主。此时瞎毡、磨毡角虽已去世,但瞎毡之子木征割据了河州(今甘肃临夏),不归董毡节制;木征之弟董裕也据有自己的部落与地盘;还有其他一些部落也各自为政。河湟地区处于群龙无首的分裂状态与微妙时刻,若西夏得河湟,则宋朝将面临大军压境;若宋朝得河湟,则西夏腹背受敌。所以王韶才说:眼下河湟为“诸羌瓜分,莫相统一”,正是“并合而兼抚”的时间窗口。

神宗看了王韶的《平戎策》,十分惊喜,立即召见王韶,细问方略。王安石也看到了《平戎策》,击节叫好,称之为“奇策”。十二月,神宗任命王韶为管勾秦凤路经略司机宜文字,负责擘画经营河湟。同月,种谔复职。

正如横山地区被宋人比喻为西夏左臂,王韶也将河湟地区称为夏人之右臂。占领横山,便可切断西夏左臂;收复河湟,又可切断西夏右臂;而后左右夹击,取西夏便如探囊取物。后来宋人将这一战略概括为“渐夺其横山之地,又旁取熙、河、湟、鄯以制之”。

事实证明,这个御夏战略是高瞻远瞩的,数十年后,宋徽宗崇宁三年(1104),宋军挺进青唐城(今青海西宁);宣和元年(1119),王师克复横山。徽宗命大臣撰《定功继伐碑》文,称宋师“平青唐、吐蕃,全国建州四、军一、关一、城六、寨十、堡十二;收复夏国地数千里,筑军一、城七、寨五、堡垒二十四”。 如果不是因为当时宋王朝与金国密谋联合灭辽之策,将战略重心转移至北方,征服西夏是指日可待的。

从种谔谋取横山,到王韶议复河湟,一幅经略西北、征服西夏的蓝图,在宋神宗与王安石的眼前徐徐展开,越来越清晰。 n4JeB/9XNq0l51CD6G2DTfNo6KCffzAGcQaAvAKbQEZ4muZ+serDOb8vWm2uHlo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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