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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家里来了两个人,说是公司计生科的,要带洪雪娇去医院检查,暗示说老大已经托人打点好关系了,只要医生在病历上写洪雪娇患有凝血障碍,这个孩子就可以合理合法地生下来。

洪雪娇高兴得要命,跟我说:“怎么样,我就说范忠迁有办法吧!”

她和我说范忠迁的时候,说得好像不是他们公司老总,而是她的亲老公。这让我很不爽,我警告洪雪娇,要小心,别是把她骗到医院去引产的。虽然我对洪雪娇执意要给我生个弟弟妹妹什么的不感兴趣,但我也不想她心怀喜悦地被人骗上了屠床。

洪雪娇有点紧张,紧紧抓住我的手腕,问该怎么办。她怕不按照计生科的说法去做,范忠迁就有理由不给办准生证了,但相对于最后一丝希望会就此破灭,她更怕被计生科的人骗到手术台上引了产。

她左右权衡,拿不定主意。

谢福哉死了,我就是这个家唯一的男人了。我得让洪雪娇知道,她没白养我这个儿子。我跟她说:“你去吧,我陪着你。”

洪雪娇瞪大了眼直直地盯着我。她的样子既单纯又愚蠢,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洪雪娇去医院的那天早晨,我偷偷往书包里塞了把菜刀,陪她一起去了医院。

公司计生科的人早就到了,坐在妇产科门口的长椅上,远远看见我们就站了起来,很有点请君入瓮的味道。洪雪娇怯怯地看了我一眼。我没接她的眼神,走到计生科的人跟前,说:“我妈来了。”

其中一个中年妇女就扬了扬手里的挂号单,说我们是第一个,然后领着我们去妇科门诊。在门口,中年妇女把我拦住了,说:“这个地方男人不能进。”我说:“我才十二岁半,还是个孩子,不算男人。”

她上下打量我,大概难以置信我一米七四的个头才十二岁半吧。我表情恬淡,说:“我进去和医生说两句话就走。”说完,我进了门诊。洪雪娇已经躺在检查床上,一个个子高高的妇科医生正在戴一次性手套,要给洪雪娇做检查。我从书包里摸出菜刀,在手里掂了两下。在场的人吓坏了,说:“你这个小孩,要干什么?”

我说:“我什么也不干,我就是想告诉你们,写什么能办下准生证来你们就在病历上写什么,你们要想骗洪雪娇把胎堕了,我手里的菜刀不答应,早晚我得把你们卸了!”

计生科的中年女人吓得眼泪都出来了,拽着妇科医生的胳膊,让她别检查了,赶紧在病历上写上洪雪娇有凝血障碍,他们好去给办准生证。妇科医生见惯不惊的样子,笑了笑,回头看看我,说:“小朋友,别激动,我给你妈妈做个检查就写病历。”

躺在产检床上的洪雪娇用感激的眼神看着我。

那一刻,我特别骄傲。

妇科医生在病历上写了什么我们不知道,反正病历被公司计生科的人拿走了。

从妇科门诊出来,洪雪娇就好像真的刚刚流产了一样,浑身瘫软地依偎在我身上,有气无力地说:“儿子,谢谢你啊。”

我什么也没说,又想起了谢福哉,他活着的时候,除了帮他打散啤,我啥也没帮他做过。他死皮赖脸地娶了洪雪娇,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又为了找我丢了性命,我总该为他做点什么,要不然我的下半辈子没法过。

半个月后的一天,洪雪娇请我去吃芝心比萨,满鼻子满眼的兴奋随时都要流淌出来。等比萨的时候,她让我猜猜为什么要请我吃比萨。我想让她高兴高兴,假装猜不出来。洪雪娇就从包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只有两页的小本本往桌子上一拍,几乎是嚷嚷着说:“我拿到准生证了!”

我翻开看了看,上面贴着洪雪娇和谢福哉的合影,和结婚证上的合影一样,还印着他们的名字和出生年月日,再然后就是祝他们生一个健康可爱又聪明的小宝宝。我看了一会儿,给她推回去,一副对这件事很漠然的样子。

洪雪娇小心翼翼地问:“你不高兴?”

我说:“你高兴就好。”

自从发现我能像个爷们儿一样护着她,洪雪娇看我的眼神就变了,有讨好,有巴结,也有点怯怯的。

从冬天开始,陈枢他们就不怎么到家里来了。渐渐地,小区里有些传言,说经过半年的侦查,谢福哉被杀案已被定性为随机性突发案件,抓到真凶的难度很大。

警察查过谢福哉手机的通话记录,大多数是打给洪雪娇的,几个陌生号码打过去一问,不是同事就是邮件收件人。案发当晚,他没打电话,也没人给他打电话。

谢福哉出事那天晚上我去老费那儿了。老费的铺子叫啤酒屋,其实是个杂货店,从丝袜、打火机到香烟、方便面应有尽有。我买了包口香糖。老费还跟我唠了两句,说天要下雨,劝我别出去疯了,让谢福哉省省心。我说谢福哉有心也不用在我身上,说完就走了。过了半个小时,果真下起了雨。谢福哉也来了,当时老费正在搬沙袋挡在门口。老费的铺子地势低洼,雨稍微一大,水就漫过门槛往里流,所以他常年备着沙袋,一下雨,就在门外码成一道堤坝。谢福哉帮他搭了把手,然后买了盒烟。老费说:“大晚上的买烟抽,不怕挨洪雪娇骂啊。”谢福哉打开烟盒,拿出一支来点上,抽了两口才说要出去一趟。老费问他是不是要出去找我。谢福哉说是,就一头扎进了雨里。当时,老费还觉得他挺不容易的,娶了个不省心的老婆,又生了个不省心的儿子。

老费把这些都告诉了陈枢。谢福哉剩在口袋里的半包哈德门就是从他这里买的。由此可见,谢福哉出门只是为了找我,被人蓄谋杀害的可能性基本为零。歹徒选择抢他,一定是随机的,因为同样是冒险,没人会选择抢一个身上从不超过五十块钱的吝啬鬼。

既然是随机作案,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想破这个案,简直难如上青天。陈枢不再在谢福哉被杀这件事上费心,这让我觉得谢福哉的命像蝼蚁一样被放弃掉了。

次年初春的一个凌晨,洪雪娇闯进我的房间,让我赶紧下楼叫辆出租车,她要生了。

这种场景我在电视剧里看到过很多次,女人生孩子九死一生的样子给我留下了心理阴影。我连滚带爬地上街,连喊带叫地拦出租车,生怕车来晚了洪雪娇就会难产死在家里。

我已经失去了谢福哉,不想再失去洪雪娇,尽管很多时候她一点当母亲的样子也没有。但我还是喜欢放学回来,有个人像我八辈子的债主一样,不情愿地嘟囔着招呼我吃饭。

我在街上又跳又叫地喊了几分钟,有辆私家车停下来问怎么了。我说我妈要生了。那个人就笑了,问:“你爸呢?”我说我爸死了。那人的笑就僵住了,把车停在路边,上楼帮我把洪雪娇弄下来送到医院,一分钱也没收就走了。

每当我觉得人生没意思的时候,我都会想起这个人,觉得这世界还值得留恋。那些好人就是无尽黑夜里的豆丁之火,让你昏暗的心头陡然一亮。

洪雪娇生了个女孩,粉嘟嘟的,睫毛很长,黄而细软的头发温柔地贴在头皮上,让人看一眼心就软成了阳光下的冰激凌。

洪雪娇看出了我对妹妹的喜欢,她让我给妹妹取个名字。

我说:“叫谢小邪吧。”莫名其妙的,我就想让她叫我的外号。抱着她的时候,我都恍惚,觉得她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借洪雪娇的身体来到这个世界的精灵。她美得让人自惭形秽,我不敢去亲她抚摸她,仿佛一亲一抚摸就会把人世间的污浊弄到她身上。

“不行!”洪雪娇斩钉截铁地说,“她不能姓谢!”

我问为什么。

洪雪娇瞥了一眼墙上谢福哉的照片,虽没说话,但眼神我读懂了,那就是谢福哉配不上这么漂亮的女儿。我说:“你不是觉得亏欠谢福哉的,才执意要生下她的吗?”

洪雪娇说这是两回事,说谢福哉窝囊、猥琐,不想让我的妹妹沾染丝毫谢福哉的气息,所以她不能姓谢。

我抱着妹妹走到谢福哉的遗照前,说:“爸,你有女儿了。”然后把妹妹托给他看,莫名其妙的,谢福哉的遗像倒下来扣在了妹妹的脸上,把妹妹砸得哇哇大哭。洪雪娇闻声出来,全然没了产妇的虚弱不堪,仿佛母豹子,生气地看着掉在地上的谢福哉的遗像,又看看脸颊被相框砸出了一点瘀青的妹妹。她一把抢过妹妹,把谢福哉的遗像一脚踢开,转身走了。我也有点生气,但这事我更愿意理解成,谢福哉在天有灵,想近距离看看自己的女儿,不承想砸伤了她。

我捡起遗像,摆回原来的位置,说:“爸,你也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手毛脚。”

谢福哉在遗像上傻乎乎地看着我笑,不说话。

因为谢福哉的遗像砸了妹妹一下,洪雪娇更是打死也不让妹妹姓谢,说谢福哉对这个女儿没安好心,要让妹妹跟着她姓洪。我跟她吵,却吵不过她,主要原因是我还不能挣钱,她掌握着这个家的经济大权,就是掌握着主权。最后我不得不让步,妹妹可以姓洪,但是必须叫洪小邪。

洪雪娇没识破我的阴谋诡计,我之所以让妹妹叫洪小邪,是因为“邪”和“谢”谐音,我想等洪小邪长到懂事的时候,我带她去派出所改名,颠倒过来叫“谢小红”也不错。

是的,我非常不愿意让我漂亮的妹妹跟着洪雪娇姓,在我潜意识里,“洪”这个姓有传染性,我担心洪雪娇把轻浮浪荡的德行遗传给我漂亮的妹妹。

她的眼睛那么干净,像清澈的湖水,我都想跳进去搓洗肮脏的灵魂。

就这样,我有了一个漂亮妹妹,她跟我妈姓,叫洪小邪。

洪小邪出生一年后的一天,洪雪娇把她打扮得像童话故事里的小天使一样漂亮,买了大包小包的礼物。我问她要干什么。

洪雪娇说:“还愿,你也去。”

我知道洪雪娇这个人虽然放荡不羁,但是有点迷信,遇事犯急的时候就会双手合十,求天上的各路神仙保佑。虽然新社会了,可孤儿寡母在单位大院混饭吃也还是不容易,我以为她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给哪路神仙许过愿,现在到了还愿的时候。

洪雪娇这个人轴,认准了要办的事我反对也没用。我上街拦出租车。

洪雪娇指挥我把大包小包塞进后备厢,自己抱着洪小邪钻进了副驾驶,等我坐定以后,突然回头跟我说:“谢磅礴,咱得买辆车。”

就洪雪娇的工资?要不是顾及我和洪小邪两张嘴吃饭,怕是再翻上一倍也不够她买衣服和化妆品的。在二○○六年的冬天,她说要买辆车,在我听来不亚于叫花子指着五星级酒店说要进去住一晚上。

我懒得接她这白日梦的茬,就望着灰突突的街道发呆。

发呆的时候,我会想起范小舟。范小舟品学兼优,而且漂亮,注定是我们普通男生仰望的女神。

小学六年,范小舟跟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谢螃蟹你有病”。现在,我承认我真的有病,但这病有解药,就是范小舟。只要范小舟冲我笑一下,我就幸福得像飞上了天。但范小舟从来不冲我笑,哪怕她嘴上讨厌我,心里知道我这个人并不坏,也不冲我笑。这曾是我很长一段时间的苦恼。

她明明知道我不坏啊,为什么还不搭理我?

范小舟走路永远走最右边的人行道,说话从不大呼小叫,从来不用坐公交车。读小学的时候,她妈开辆大众桑塔纳在学校门口等她。上初中的时候,她高衙内一样的哥哥范小强开了家公司,一年不到就买上了丰田霸道,每天都耀武扬威地到学校门口接她,好像他是托塔李天王,范小舟就是他手里的塔,不捧在掌心里他就寝食难安。范小强做什么生意能挣这么多钱?我连脑子都没过就说肯定是借了他老子的势,倒卖国家紧俏物资。

尽管我们对范小强的狗仗人势有一万分的鄙视,但范小舟在学校门口拉开车门坐进范小强车的样子,还是把我们这些自认为人五人六的家伙的不可一世统统碾压成了街边野草。我们鸦雀无声,唯有眼羡和悲痛。

在我的胡思乱想中,出租车停了,竟然停在了范小舟家小区的门口。身穿人造裘皮的洪雪娇抱着粉嘟嘟的洪小邪从出租车上下来,指挥我从后备厢往下卸东西。我把大包小包卸在路边,问她:“这是要干啥?”

洪雪娇一脸委屈和无辜:“还愿呀!”

我火了,踢了脚边的排毒养颜胶囊箱子一脚,表示继续和她为伍下去,我会感到羞耻。洪雪娇急了,绕到我面前虎视眈眈看着我:“谢福哉死了!”

我说:“知道。”

洪雪娇说:“我一个女人拉着你们两个孩子,必须找个靠山。”

我说:“那你也不能找范忠迁。”

我知道在谢福哉刚死那阵子,陈枢去单位调查过洪雪娇,据说范忠迁可怜洪雪娇一个死了丈夫的孕妇还要被警察怀疑杀夫,帮她说了几句好话。后来这事传到了洪雪娇耳朵里,洪雪娇就感恩戴德得不行了,让我好好学习,等将来有出息了,报答范忠迁。

洪雪娇说范忠迁是谢福哉死后唯一真正帮助过她的人,何况她求范忠迁给洪小邪办出生证的时候早就许诺了,等孩子出生了就认范忠迁做干爸。

我不耐烦地说:“你以为随便一个人的诺言就值得别人期待?别天真了!如果你一穷二白,却跟有钱有权的人许下了做一辈子哥们儿的诺言,人家只会害怕,像鲜血怕蚂蟥,臭肉怕苍蝇!”

我自认为振聋发聩的真理并没惊醒洪雪娇,她心平气和地表示道理她都懂,然后说:“谢磅礴我告诉你,人想活好点并不一定全靠能力,有时候也得豁上脸皮。”

她发现我直愣愣地看她,接着说:“谢磅礴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咱小区是我们公司的家属院,街坊邻居都知根知底,你得有靠山别人才不敢把你踩在脚下。”

我说:“我就是你和洪小邪的靠山。”

洪雪娇笑了,笑得花枝乱颤地说:“谢磅礴,你别仗着自己个儿高就觉得了不起了,生活里的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服气地问:“生活是哪样?”

洪雪娇说:“警察告诉我谢福哉死了的时候,我挺高兴的,觉得自己运气好,不用和谢福哉这个窝囊废撕扯着闹离婚,人生可以重新开始了。可事情并不像我想的那样,谢福哉死了,那些我以为会向我求爱会抢着为我的后半生买单的男人一个也没来。”

我生气她的厚颜无耻没出息:“我不是男人?”

“你长得再高再壮也只是我的儿子,我得自己面对我的人生。”

说着,洪雪娇不再求我,她把大包小包挂在肩上、胳膊上,像个逃荒的女人刚刚打劫了小卖部,全副武装地披挂上阵,趔趄着往前走。

我虽于心不忍,可又不愿看她在范忠迁面前奴颜婢膝。我无法想象,顶着范忠迁一家四口鄙夷的目光,她怎么还能让洪小邪张开可爱的小嘴喊范忠迁“爸爸”,更不敢想象范小舟目睹这一幕时会怎么看我。

我坐在离范忠迁家有五十米的马路牙子上,从路边的花坛拽了根干枯良久的狗尾巴草秆,放进嘴里狠狠地嚼,想象着洪雪娇的各种奴颜婢膝,气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我听见有人喊我名字,一抬头,竟是范小舟。她竟不在家!我喜出望外,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问好。

读初二的范小舟差不多一米六五的样子,脸长开了,站在夕阳下,我能看见光穿过她脸上的绒毛时给她的脸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色,让她的美很有神圣的光晕。

范小舟问:“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我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什么。”

范小舟不满意地噘了噘嘴,但并不继续逼问下去。她那副不高兴的样子在我看来倒像是撒娇,她看着我,我就觉得心里有个自己瘫软了下去,并乖乖举起了双手。我咽了一口唾沫,说:“我妈去你家了。”

范小舟哦了一声。她很有教养,没有嫌弃地问我妈又来干什么之类的话,而且很体恤地问我怎么没进去。我低着头,不好意思回答。

范小舟咯咯笑,问:“你是不是怕我?”

我一点也不想和范小舟撒谎,就点点头,说:“我怕你笑话我。”

范小舟问她能笑话我什么。我说我妈是带着我妹妹来认干爸的。

范小舟一愣,继而笑着说:“你妈也这样啊。”可见,很多人想认范忠迁做干爸。可以想象得到,范忠迁在位子上,肯定不少人变着花样地巴结,那些有儿子的人说不准还会不知天高地厚地要跟他做亲家。这么一想,我就觉得胸膛上有一股气在涌动。我抬起头,看着范小舟说:“其实我是反对我妈这样的。”

“所以你没跟着进去?”范小舟问。

我没否认。

范小舟看上去心情很好,也很想和我说话,她说:“谢螃蟹,别看你整天耀武扬威挺不要脸的样子,我觉得其实你特要脸,而且你很自卑。”

我愣愣地看着她,觉得这个从来不正经和我说话的女孩子是我知己,她比我妈都了解我。我说:“你怎么知道?”

范小舟咧着嘴笑,说:“我就知道!”然后又和我谈了一会儿理想,就让我和她一起回家。她所有的要求我都没法拒绝,哪怕她现在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

我跟在范小舟身后去了她家,看见洪雪娇正拿半个屁股坐在范家的沙发上。范忠迁抱着洪小邪,正在逗她玩。他的老婆坐在一张单人的真皮沙发上,以目不转睛看电视的方式来表达对洪雪娇的鄙视和敌意。

从范忠迁和洪雪娇的表情,我判断洪雪娇的认亲大计已圆满实现。

范小舟叫了声妈。范忠迁的老婆应声抬头,刚要起身迎接宝贝女儿,见我跟在身后,脸呱嗒又掉了下来。我想表现得像个懂礼貌的好孩子,就问了声阿姨好。

范忠迁老婆像没听见一样,问范小舟晚上想吃什么。范小舟用撒娇的嗔怪声音说:“妈,人家叫你呢。”范忠迁老婆才冷冷瞥了我一眼,拿鼻子嗯了一声。洪雪娇没想到我会来,她站了起来,迎着范小舟热情洋溢地说:“听磅礴说,初中你俩还是同学?”

范小舟啊了一声,也问了声阿姨好。

洪雪娇说:“真是缘分。”

范忠迁的老婆往厨房走,一副要准备晚饭的样子,其实是逐客。

范忠迁大声跟他老婆说:“别忙活了,今晚出去吃。”

洪雪娇大概没想到有这待遇,错愕得不行,把洪小邪从他手里接过来,说:“不用了不用了。”然后找了个借口离开。范忠迁也就没再勉强。

走在路上,我问洪雪娇为什么要撒谎,既然要抱大腿,索性抱得牢靠点,不是更好吗?

洪雪娇冷着脸走在后面,一句话也不说,好像她这辈子的热情都因在范忠迁家坐了这一个小时而耗尽了。 oTn5QSUImouXsS2DCw1LXa/Kf4mfZaiX3YQ+kZ1HV1MXrupYwWPCg84acNzhp3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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