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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西汉新贵族敲响的警钟
——读枚乘辞赋《七发》

在西汉前期的辞赋中,枚乘的《七发》是篇很有特色的作品。

《七发》属于骚体流派,但又有创新发展。它批判两汉新贵族的腐朽生活,含蓄地讽喻吴王刘濞的分裂、复辟行为,今天读起来还能给人不少启发。

一、“楚太子”的“病”源于生活“奢侈”

枚乘(约前 210——前 138 ?),字叔,淮阴人。生活于汉文帝、汉景帝时代,曾在吴王刘濞和梁孝王刘武下边做过文学侍从之臣。死于汉武帝初年。

“楚太子有疾,而吴客往问之。”《七发》一开头就痛骂贵族的腐化,指出楚太子已经得了重病。正是:邪气侵犯,心烦意闷;耳聋目暗,神智昏昏;体衰力竭,百病齐生。文章向他们大喝,长此不治,“大命乃倾”,就要完蛋了。

枚乘认为,腐朽的生活方式乃是得病的根由。《七发》中,吴客向楚太子直率地指出,你的病,就是因为房子住得太好,饭菜吃得太油腻,衣服穿得过暖,伺候的美女太多,日夜纵欲享乐的结果。吴客说:放纵耳目的欲望,追求肢体的安逸,就会影响血脉的和畅,进进出出离不开车子,就是瘫痪的预兆。幽深清凉的宫室是寒热病的媒介,妖姬美女是砍伐生命的利斧,美酒佳肴是烂肠的毒药。吴客认为,迷恋腐朽的生活就等于是甘心吃毒药,在猛兽的爪牙下面戏耍,必将断送自己的健康和生命。

枚乘的这些思想,是值得人们永远记取的真理。

枚乘认为,要治疗纵欲享乐病必须首先治疗病人的思想。文章中,吴客曾从音乐、饮食、车马、宫苑、打猎、观涛等方面去启发楚太子。当吴客谈到打猎、观涛时,楚太子的面部有了喜色。最后,吴客表示要推荐春秋战国时期的各派思想家来,共同“论天下之精微,理万物之是非”,让楚太子听到世界上最精妙的理论——“要言妙道”,于是,楚太子出了一身大汗,一场重病突然好了。

治病要治根。打猎固然可以活动筋骨,观涛可以新耳目,但是,关键在思想。当一个人能正确地认识“万物之是非”时,他必然能脱离低级趣味。志趣改变了,就会鄙弃腐朽的生活方式;真理的阳光晒到了,毒菌就会灭亡;思想境界提高了,精神就会振奋。对于一切迷恋腐朽生活的病者来说,枚乘所开出的都是一剂对症的良方。

西汉初期,新兴地主阶级曾经是革命的、生气勃勃的;限于长期战争以后的社会经济条件,这一阶级的政治代表人物的生活也是比较俭朴的。据历史记载,当时连皇帝都准备不出四匹毛色纯一的马来驾车,有些将相则只能坐牛车。汉文帝刘恒在位二十三年,没有大规模地增建过宫室园林,穿戴、车马、玩好等也不讲究。一次修建露台,约需费用百金,刘恒嫌花钱多,就没有建。他还要求自己的妃子衣服不得拖地,帏帐不得刺绣,用以提倡“敦朴”的社会风气。

对于工商奴隶主的腐朽生活,新兴地主阶级也曾试图从某些方面加以限制,例如刘邦曾经命令商人不得衣丝乘车,加重对商人的租税等。但是到了枚乘生活年代的后期,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当时,工商奴隶主的生活已经奢侈得非常惊人,他们“衣必文采,食必粱肉”,连墙壁都装饰着绣花丝绸。新兴地主阶级的很大一部分人生活已经严重腐朽,皇族、公卿大夫等官僚们学着工商奴隶主的样子,“争于奢侈”,住的房子,坐的车子,穿的衣服都越出了自己的等级,“僭于上,无限度”。这些新贵族们已经突破了地主阶级法律所划定的界限,“无限度”地扩大了自己的享受特权。他们有的人,老婆多到几百个,儿子生到一百二十多个,园林大到方广三百余里。有的则公开扬言,做了“王”,就应该每天“听音乐,御声色”,任意胡搞。

生活上腐朽的程度增加一分,革命朝气就要减退十分。这些新贵族们虽然原属于新兴地主阶级,但是,他们的生活糜烂到了这种程度,哪里还会有什么革命朝气!哪里还会保持得住西汉初期的那种生气勃勃的精神!在腐朽生活的臭泥塘里,他们已经被淹得奄奄一息,像“楚太子”一样得了重病,快完蛋了。

枚乘的时代,汉王朝北部还存在着匈奴奴隶主侵扰的严重威胁,中原、东南等地区的奴隶主复辟势力也正在磨刀霍霍,伺机蠢动,新兴地主阶级专政亟待巩固。当时的先进思想人物都反对腐朽的生活,贾谊激烈地批判过那正在一天天发展的“淫侈之俗”,晁错也曾总结过赵高篡权后秦王朝“宫室过度,嗜欲无极”的经验教训。枚乘和贾谊、晁错的立场一致,所代表的是地主阶级较低的阶层,有一条争上游、鼓干劲的路线。他不愿意看到本阶级分子的糜烂、堕落,期望他们能从臭泥塘里爬出来,关心巩固新兴地主阶级专政的“天下”大事。《七发》是枚乘投向腐败的新贵族们的一把批判的匕首,又是向他们敲起的一声洪亮的警钟。

二、政治规劝

《七发》还有着它的言外之意。

《七发》中,吴客曾经对楚太子说:“今时天下安宁,四宇和平。”从这一点看,它应该写作于吴王刘濞等发动叛乱之前,是给吴国贵族们看的。

刘濞是刘邦的侄子,年轻时曾经参加过平定淮南王英布叛乱的战斗。出于巩固东南地区的需要被刘邦封为吴王,统领三郡五十三城。分封制是奴隶制的残余痕迹,被分封的诸侯王在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都拥有很大的特权。刘濞利用这些特权,在封地内恢复奴隶制剥削,开矿冶铁,私铸钱币,煮海为盐,积聚了大量的商品和货币,“钱布天下”,生活上也日益腐朽。他修建了庞大的园林,搜罗了无数珍奇玩好,过着“富于天子”的奢侈生活。

政治上的反动和生活上的腐朽是相互联系、相互影响的。政治上反动,生活上一定腐朽;生活上腐朽,政治上也必然日趋反动。在财富增加的同时,刘濞政治上的野心和生活上的贪欲都无限制地膨胀起来。刘濞这个“暴发户”恨不得一下子把汉朝江山全部抢过来,化为自己皇座下面的私产。他长期装病不朝,暗中大搞阴谋,广泛招纳奴隶主、亡命徒和被汉王朝追捕的反革命,把刘邦对他的期望完全抛到脑后,秘密勾结北方的匈奴奴隶主,竭力反对西汉王朝限制和削弱诸侯王的特权,阴谋推翻中央政权。这样,刘濞这个新兴地主阶级的后代就堕落成为奴隶主复辟势力的代表。

刘濞的蜕变不是个别的例子,也不是一个偶然的现象,旧制度的残余只能滋生旧制度的政治代表,实行分封制的结果只能培养一茬又一茬的奴隶主复辟分子和分裂割据分子。刘邦时代,发动叛乱的有淮南王英布等一批新贵族,文帝刘恒时代,发动叛乱的有济北王刘兴居、淮南王刘长等新贵族,而在景帝刘启时代,和刘濞串连在一起的又有楚王、赵王、胶东王、胶西王、济南王、淄川王等又一批新贵族。他们在经过了长时期的准备后,正在揣时度力,待机求逞。

把《七发》放到这一政治斗争的背景中去考察,那么我们对它意义的认识就会更深一层。

《七发》中楚太子的病实际上是刘濞一类新贵族生活的写照。楚太子的病不仅是身体上的病,而且暗喻刘濞一类新贵族政治上的分裂病、复辟病。枚乘是在通过生活问题含蓄地对刘濞等进行政治上的规劝。《七发》中,吴客批评楚太子有“浩唐之心”,“浩唐”就是浩荡,它不是在隐约地批评刘濞之流正在膨胀的政治野心吗?《七发》中,吴客还曾建议楚太子,接触“世之君子”,“变度易意”。度就是计划,意就是念头,它不是在要求刘濞之流摆脱奴隶主势力的包围,亲近地主阶级,改变分裂、复辟的打算吗?“久执不废,大命乃倾”,这是妙语双关,警告刘濞之流,如固执不改,必然垮台完蛋。“论天下之精微,理万物之是非”,这是在建议刘濞之流研究研究理论问题,搞清楚何者为是,何者为非,不要逆历史潮流而动了。

由于枚乘是刘濞手下的臣子,也由于刘濞反对革命的事业还处在弯弓待发阶段,“其事尚隐”,所以枚乘只能这样苦心地、隐约地做文章。

在《七发》之外,枚乘还写过《上书谏吴王》和《上书重谏吴王》两篇文章,它们是《七发》的补充性的阐发。在《上书谏吴王》中,话还是暗示性的。“危于累卵,难于上天”,枚乘暗示刘濞:发动叛乱不仅危险,而且办不到;人如果做了“弃义背理”的事,只能自取灭亡。

当然,刘濞这种野心家是不会接受任何正确意见的,枚乘不愿意再在他身边待下去,便和邹阳等人一起离开了他,跑到梁孝王刘武手下。

公元前 154 年,刘濞公开发动叛乱,枚乘于是又写了《上书重谏吴王》。枚乘不了解,刘濞这种人不可能劝回头,只有使用武器的批判才是最有效的办法。总是劝啊,劝啊,这是枚乘的局限。

在《上书重谏吴王》中,由于刘濞反革命的弓箭已经射出,所以枚乘的话也就说得清楚明朗了。他警告刘濞,发动吴国的士兵去反抗西汉中央政权,就像用烂肉去碰利剑,一定要失败。然而,利令智昏,刘濞正在自称“东帝”,热烈地做着皇帝梦。他自以为有了几十年的准备,“积金钱,修兵革,聚谷食”,军事上、物质上都已经有了相当基础,必胜无疑。

一切反动派总是错误估计了形势,刘濞起兵不到三个月,就被打得兵败军散。卅年准备,一朝垮台,结果仓皇夜遁,被别人砍下脑袋,装在盒子里,到处传观。

《七发》中楚太子的“病”是好了,这反映了枚乘的善良愿望;现实中楚太子——刘濞的“病”却一天天严重,最终送掉大命,彻底完蛋,这反映了历史的规律。

历史上,凡是搞分裂、搞复辟的头子,大都是改不过来的。

三、生活腐朽与政治变质

尽管《七发》对刘濞之流没有发生作用,但是它所提出的问题却是有意义的。在阶级社会中,生活腐朽,政治变质乃是一个相当普遍的现象。

枚乘生活的时期,地主阶级从总体看,还是一个革命的阶级,它正在反对奴隶主复辟势力,力图巩固新兴的地主阶级的专政,因此它才可能提出这一问题。但是腐朽生活是剥削阶级、剥削制度的必然产物,新兴地主阶级毕竟是剥削阶级,它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历史上一切剥削阶级也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在《七发》中,枚乘提出以“要言妙道”来医治腐朽享乐病,这一思想有它的深刻性,但是剥削阶级不可能有这种真正的“要言妙道”。

彻底抵制腐朽的生活作风,永葆美妙的革命青春,这,只有无产阶级革命家才能做到。

方志敏同志曾经说过:“为着阶级和民族的解放,为着党的事业的成功,我毫不希(稀)罕那华丽的大厦,宁愿居住在卑陋潮湿的茅棚;不希(稀)罕美味的西餐大菜,宁愿吞嚼刺口的苞粟和菜根;不希(稀)罕舒服柔软的钢丝床,宁愿睡在猪栏狗窠似的住所;不希(稀)罕闲逸,宁愿受一天做十六点钟工的劳苦……”

方志敏同志这段话所展示出来的乃是无产阶级最美好的精神境界,无产阶级之所以具有这样的精神境界,乃是因为它是代表先进生产力的劳动阶级,是肩负着解放全人类,彻底埋葬旧世界这一伟大任务的革命阶级,是拥有马克思主义这一“要言妙道”的阶级。

今天,我国还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资产阶级法权和资产阶级思想影响还存在,有些人总想用尽一切办法来和我们较量,其中,资产阶级生活作风就是他们进攻和腐蚀我们的手段之一,而我们队伍中的一些意志薄弱者的蜕变也往往从生活作风开始。我们要坚持学习马克思主义,坚持限制资产阶级法权,坚持抵制资产阶级生活作风。

列宁曾经说过:“小生产是经常地、每日每时地、自发地和大批地产生着资本主义和资产阶级的。”毛泽东由此指出:“工人阶级一部分,党员一部分,也有这种情况。无产阶级中,机关工作人员中,都有发生资产阶级生活作风的。”对于我们队伍中的这种“一部分”,我们要建议他们读一读枚乘的《七发》,用马克思主义的“要言妙道”治一治自己的病。

录自杨天石未刊手稿。 mYsEW1Drs+LtrrAigfFrx9q/npiUMqnwKC7J9xktACIN7kYiO2OG6aWq0ZsFhUE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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