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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诗歌的人民性

白居易是我国最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他的诗极其全面、深刻、尖锐地揭露了唐代社会的种种矛盾,有力地抨击整个封建社会,表现了对劳动人民的深厚同情与关怀,具有高度的人民性。

一、对统治阶级骄奢淫逸的揭露与鞭挞

白居易在诗歌中深刻地揭露统治阶级穷奢极欲、花天酒地的荒淫生活,并且指出,这种生活建筑在残酷地剥削人民的基础上,因而有力地打击了腐朽的封建统治。中唐以来,贵族、官僚、藩镇等追求豪奢生活,达到了惊人程度。据元稹说:“京城之中,亭第邸店以曲巷断;侯甸之内,水陆腴沃以乡里计,其余奴婢、资财,生生之备称之。”(《叙诗寄乐天书》)他们为了摆阔气,最讲究宅第的华美。白居易的《伤宅》讽刺说:

谁家起甲第,朱门大道边。丰屋中栉比,高墙外回环。累累六七堂,栋宇相连延。一堂费百万,郁郁起青烟。洞房温且清,寒暑不能干。高堂虚且迥,坐卧见南山……

他满怀义愤地说:“主人此中坐,十载为大官。厨有臭败肉,库有贯朽钱……岂无穷贱者,忍不救饥寒?”白居易将这些不顾人民死活,只管自己歌舞享乐的达官们的秽行丑态,具体地揭露出来。

秦中岁云暮,大雪满皇州,雪中退朝者,朱紫尽公侯。贵有风雪兴,富无饥寒忧。所营唯第宅,所务在追游。朱门车马客,红烛歌舞楼。欢酣促密坐,醉暖脱重裘。秋官为主人,廷尉居上头。日中为一乐,夜半不能休……

白居易富于人道主义精神,不能不想到另一面:“岂知阌乡狱,中有冻死囚!”原来,他们的豪奢生活建立在人民的白骨之上!诗人尖锐讽刺权贵们竞赛买牡丹的风气,指出:“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劳动人民辛辛苦苦创造出的财富就这样被统治阶级随便糟蹋。《缭绫》中,诗人痛心地说:“汗沾粉污不再著,曳土踏泥无惜心。缭绫织成费功绩,莫比寻常缯与帛。丝细缲多女手疼,扎扎千声不盈尺。昭阳殿里歌舞人,若见织时应也惜。”不但官吏如此,皇帝更变本加厉。在《八骏图》中,诗人讽刺皇帝道:“《白云》《黄竹》歌声动,一人荒乐万人愁。”为了满足奢侈生活需求,整个统治阶级的官吏系统,实质上是一套贪污系统。白居易的《黑潭龙》一诗便以鼠比官,鞭挞这一群贪污官吏:

黑潭水深色如墨,传有神龙人不识。潭上架屋官立祠,龙不能神人神之。丰凶水旱与疾疫,乡里皆言龙所为。家家养豚漉清酒,朝祈暮赛依巫口。神之来兮风飘飘,纸钱动兮锦伞摇。神之去兮风亦静,香火灭兮杯盘冷。肉堆潭岸石,酒泼庙前草。不知龙神享几多,林鼠山狐长醉饱。狐何幸,豚何辜,年年杀豚将喂狐。狐假龙神食豚尽,九重泉底龙知无?

当时的官僚们热衷功名富贵,他们虽年至八九十,决不退休,白居易的《不致仕》便是讽刺这些人的。

二、边疆各族侵扰与统治阶级昏庸无能

这样一套腐朽机构,当然无法抵御境外之敌。中唐时,吐蕃、回纥侵扰,成为主要边患。河湟一带完全落入蕃手,吐蕃一度攻入长安。当时,带兵的将领都强兵自固,只知抬高自己地位。白居易的《西凉伎》猛烈抨击说:

自从天宝兵戈起,犬戎日夜吞西鄙。凉州陷来四十年,河陇侵将七千里。平时安西万里疆,今日边防在凤翔。缘边空屯十万卒,饱食温衣闲过日。遗民肠断在凉州,将卒相看无意收。

诗人揭露,他们并非没有收复失地的能力,只是看重个人势力,并不想到国家。

如今边将非无策,心笑韩公筑城壁。相看养寇为身谋,各握强兵固恩泽。

——《城盐州》

在这种情况下,外族入侵势必毫无忌惮。回纥恃平定安史之乱有功,每年以 1 匹马换 50 匹缣的代价,大肆劫夺。所送之马,大都羸弱,由此,人民的负担因而加重。《阴山道》写此事:

五十匹缣易一匹,缣去马来无了日。养无所用去非宜,每岁死伤十六七。缣丝不足女工苦,……捧授金银与缣彩。谁知黠虏启贪心,明年马来多一倍。缣渐好,马渐多,阴山虏,奈尔何!

内政既腐朽,外事又无能,怎么将社会局面维持下去呢?当然只能加重对人民剥削了。

三、残酷的剥削与压迫

唐代到这时,两税法已代替租庸调制,由此增加许多额外捐税,一级级官吏可以拿各种名目去层层中饱。《秦中吟》的《重赋》反映这种情况:

国家定两税,本意在爱人。厥初防其淫,明敕内外臣。税外加一物,皆以枉法论。奈何岁月久,贪吏得因循。浚我以求宠,敛索无冬春。织绢未成匹,缲丝未盈斤。里胥迫我纳,不许暂逡巡。岁暮天地闭,阴风生破村。夜深烟火尽,霰雪白纷纷。幼者形不蔽,老者体无温。悲喘与寒气,并入鼻中辛。昨日输残税,因窥官库门。缯帛如山积,丝絮如云屯。号为羡馀物,随月献至尊。夺我身上暖,买尔眼前恩,进入琼林库,岁久化为尘。

在寒冷的冬天,老幼形骸不蔽而官府却缯帛如山,丝絮如云。为什么会这样呢?那是因为官吏们要“买尔眼前恩”。这就是阶级社会的本质:一些人要升官发财,另一些人就必然要挨饿受冻。白居易的伟大,正在于他能自觉地选择典型事件,在一首诗中画出鲜明的两幅画:一幅阴沉,“悲喘与寒气,并入鼻中辛”。无比的辛酸,往往比号哭更为深刻。另一幅画,人们只凭一“窥”,就可见到如山、如云般的帛絮,真不知其中到底有多少,而且,这些如山、如云的缯帛丝絮被掠取后,居然“进入琼林库,岁久化为尘”。这就典型而深刻地揭露出社会本质,在客观上引起人们强烈的憎恨。在《杜陵叟》里,作者又从统治阶级的残酷与虚伪上揭示社会本质:

杜陵叟,杜陵居,岁种薄田一顷余。三月无雨旱风起,麦苗不秀多黄死。九月降霜秋早寒,禾穗未熟皆青干。长吏明知不申破,急敛暴征求考课。典桑卖地纳官租,明年衣食将何如?剥我身上帛,夺我口中粟,虐人害物即豺狼,何必钩爪锯牙食人肉!不知何人奏皇帝,帝心恻隐知人弊;白麻纸上书德音,京畿尽放今年税。昨日里胥方到门,手持尺牒榜乡村,十家租税九家毕,虚受吾君蠲免恩!

残酷与虚伪相辅相成,是统治阶级惯用的维护其利益的两种手法。要巩固其统治,过荒淫生活,就必定会用残酷的手段。另一方面,还必须搞些小恩小惠来笼络人心,以便掩盖其剥削,防止人民起来反抗。在这首诗中,白居易明白地说,虐人害物,使人民无法生活下去,这就是豺狼;豺狼吃饱之后,又假惺惺地来蠲免。诗人将统治阶级的这两种手法集中到一件事上,统治阶级的本质就暴露无遗了。白居易这一方面的作品相当多,如《采地黄者》写人民用地黄去换“马残粟”以糊口,可见其贫困。其他如《观刈麦》《村居苦寒》等,都反映人民饥寒交迫的生活。

除此之外,人民还遭受极其严重的超经济剥削。中唐时,宫市盛行。宫市的内容,韩愈曾说过:“宫中有要市外物,令官吏主之,与人为市,随给其直。”这实际上就是官家对人民的随意抢劫,是当时苛捐杂税中最有代表性的一种。白居易在《卖炭翁》诗中揭露:“一车炭重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中唐时,宦官经常当政擅权,皇帝的生命有时也常常控制在他们手中。他们掌握神策军,到处专横施暴,有如太上皇一般。白居易的《宿紫阁山北村》揭露说:

晨游紫阁峰,暮宿山下村。村老见余喜,为余开一尊。举杯未及饮,暴卒来入门。紫衣挟刀斧,草草十余人。夺我席上酒,掣我盘中飧。主人退后立,敛手反如宾。中庭有奇树,种来三十春。主人惜不得,持斧断其根。口称采造家,身属神策军。主人慎勿语,中尉正承恩。

在当时,人民生活毫无保障,连吃一顿饭也不得安宁。这就写出了这个社会充满暴虐的影子。末句有似杜甫“慎莫近前丞相嗔”一样,充满敢怒而不敢言的愤激心情。因此,“握军要者切齿矣”!

在这个时代中,什么样稀奇古怪的残忍事情都有。道州人,由于生得矮小,竟被州官当作贡物。白居易在《道州民》中写道:“道州民,多侏儒,长者不过三尺馀。市作矮奴年进送,号为道州任土贡。任土贡,宁若斯,不闻使人生别离,老翁哭孙母哭儿。”

四、反对穷兵黩武的战争,关心妇女、寒士和穷苦农民

残酷的战争给人民带来难以想象的痛苦,《新丰折臂翁》写主人公为逃避兵役而折臂,“夜深不敢使人知,偷将大石捶折臂”。之所以如此,是因征战的结果必然是“千万人行无一回”,“痛不眠,终不悔,且喜老身今犹在”,“一肢虽废一身全”。这是人民对统治者穷兵黩武政策的抗议。

白居易十分关心妇女命运。在封建社会中,妇女多受夫权的压迫。白居易《太行路》诗云:“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写出了妇女的特殊悲惨命运。《上阳白发人》《陵园妾》写宫女的悲苦,对摧残她们青春的不人道待遇提出控诉。其中的宫女不是只有点淡淡的薄愁,而是具有沉痛的思想感情的被压迫女性形象。《母别子》斥责达官将军们玩弄女性,喜新厌旧。《议婚》抨击不合理现象,为贫家女鸣不平。

白居易的诗也反映封建社会中贫寒知识分子的不幸遭遇。贵族公子不须权贵援引,即可坐享高官厚禄,而一般文人则可能长期沉沦。《悲哉行》抨击门阀制度。朱门乳臭,年方二十,就可以袭爵承封,“声色狗马外,其余一无知”,而另一方面,如《涧底松》所写:“有松百尺大十围,生在涧底寒且卑。”

白居易是一个伟大的人道主义者,他同情人民疾苦,利用文学与统治阶级斗争,平时有所见,或者自己做了新衣,发了俸禄,住了新屋,就自感惭愧,觉得没有理由白吃白穿。其《观刈麦》诗云: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复有贫妇人,抱子在其旁。右手秉遗穗,左臂悬弊筐。听其相顾言,闻者为悲伤。家田输税尽,拾此充饥肠。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

又其《村居苦寒》云:

八年十二月,五日雪纷纷。竹柏皆冻死,况彼无衣民。回观村闾间,十室八九贫。北风利如剑,布絮不蔽身。唯烧蒿棘火,愁坐夜待晨。乃知大寒岁,农者尤苦辛。顾我当此日,草堂深掩门。褐裘覆絁被,坐卧有余温。幸免饥冻苦,又无垄亩勤。念彼深可愧,自问是何人?

这里,我们看到白居易已经不是从一个统治者出发,对自己丰衣足食感到理所当然。他把自己当作一个普通人来和农民比,深深感到惭愧,发出“自问是何人”之叹。因而,怎么能使广大人民都食饱衣足,就成为他人道主义的中心内容。他新制布裘就想到,“丈夫贵兼济,岂独善一身。安得万里裘,盖裹周四垠。稳暖皆如我,天下无寒人”(《新制布裘》)。这里,白居易的理想比杜甫的“大庇天下寒士”就更进了一步。

录自北京大学中文系文学专门化 1955 级集体编著《中国文学史》上册,人民文学出版社 1959 年版。 AaR4VOpQu1oRRjQC1bUgQcN1zvwg8ZN08PKkemaj7nt05/y4hjfM4ti//v9WuMf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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