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熙元年十一月的一天夜里,晋惠帝回洛阳的第三年,司马越毒死了晋惠帝司马衷。司马衷死时四十八岁,在位十七年。皇太弟司马炽继位,是为晋怀帝,改元永嘉。司马炽一即位就立刻亲政,不断参与政务,与什么事都不管的晋惠帝大为不同。为了削弱司马炽的权力,司马越遂带百官至许昌,留晋怀帝司马炽在洛阳。凡朝廷之事,须司马越在许昌决定之后才能施行。
不过,司马越刚刚毒死晋惠帝,刘渊便把并州都督司马腾痛打一顿,占据了晋北。司马越一时抽不出兵来,他的亲信刘舆遂向司马越举荐自己的弟弟刘琨为将。司马越遂任命刘琨为并州刺史,他自己则直接对付刘渊,而把司马腾调到了冀南的邺城。
司马腾早被刘渊打怕了,一接到司马越的调令,没等刘琨前来,自己就先带着兵马及大部分百姓跑到邺城了,给刘琨留下一座晋阳(今山西省太原市)空城。刘琨是光杆司令,一路走一路招兵。由于山西战乱频仍,又被司马越带走了一大批百姓,到处少见人烟,豺狼当道,一直走到了并州才招了五百多人。刘琨带着人把晋阳城街道清理了,房屋修好,城墙加固,又贴出告示,招流民回来耕种荒废的土地。这时,刘渊已经绕过晋阳,直接向南攻,很快占据了除晋阳之外的整个山西。
刘琨这边守住了晋阳,司马腾却没能守住邺城。汲桑和石勒被兖州刺史苟晞击溃以后,落草为寇,竟然很快弄了上万兵马,不久又卷土重来,再攻邺城。司马腾派大将冯嵩带三万兵出战,冯嵩却打了一个大败仗逃了回来。司马腾奇怪地问道:“你带三万正规军难道打不过一万土匪吗?”
冯嵩道:“战士们很久没有发饷了,过得还不如土匪呢!怎么能好好打仗?现在国库空虚,您不如把家里的钱拿出来激励将士,这样才能取胜!”
司马腾一听就怒了:“你怎么不把你家的钱拿出来?”
冯嵩道:“我那点家产有什么用,谁像你有数亿家资。再说了,如果邺城被夺去,你那数亿家资还不是被别人夺去?”
司马腾一想也有道理,于是命家人把米和布拿出一部分来分给大家,当然,因为他实在舍不得,拿出来的并不多,每名士兵不过分到几天的粮食和只够做一身衣服的布。将士们见司马腾这么抠门,谁还肯为他卖命,领了东西便一哄而散。司马腾这下着急了,再想携家资逃跑,连赶车的车夫都找不到了,只好捡些黄金细软骑了快马离城南逃,在城外,司马腾被汲桑部将李丰追上刺死,最终落得个人财两空。汲桑、石勒本就是做土匪的,进入邺城之后,大肆抢掠一番,又杀了不少百姓,临走竟还放一把大火把邺城给烧了。
二人抢完烧完,又举兵向南,直袭兖州,去攻老仇家苟晞。
苟晞和他的弟弟苟纯、部将王赞带兵拒敌。汲桑、石勒虽拥有威力很大的精骑兵,但鲁西以山地为多,苟晞的步兵并不吃亏,所以双方打了几仗,不分胜负,形成僵局。苟晞极善用兵,知道汲桑和石勒两军中汲桑更弱,于是派苟纯连夜率三千精兵去东武阳设伏,又请冀州刺史丁绍切断汲桑和石勒北逃的后路。他安排停当,第二天出兵和石勒混战。汲桑本来准备整军增援,哪知道刚走了不一会儿,后营便被苟纯偷袭,遂急忙回去,又被苟纯伏击。汲桑大败,幸亏石勒发现右军出了问题,整兵回救,这才把汲桑救下。但苟晞也乘势追杀而来,石勒等人来不及整军,一路败了下去,败到河北,又遇到丁绍的伏兵,汲桑、石勒在乱军中失散。
汲桑最后在今天冀鲁交界处的乐陵(今山东省乐陵市)遇到了司马腾的旧将田兰和他所带的几百散兵游勇,被手下败将田兰捉住杀死。
石勒辗转逃回上党武乡,这个地方活动着一支数千人的土匪,匪首叫张督。石勒找到张
督,问道:“现在刘渊占据了整个山西,你认为你能在山西一直立足下去吗?”
张
督道:“当然不能了。”
石勒道:“既然不能,且您的手下都受过刘渊的恩惠,我担心他们迟早有一天要叛离您啊。”
张
督惊问道:“石英雄,你给出个主意,我该怎么办?”
石勒道:“我看刘渊必成大业,将来天下都可能是他的。咱们不如早一点去投他,混个荣华富贵绝不成问题。”
张
督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便随石勒投奔了刘渊。刘渊十分高兴,封石勒为辅汉将军、平晋王,封张
督为亲汉王。在欢迎宴上,刘渊无意中提到乌桓人张伏利度是一支隐患。此人在乐平镇聚有数千兵马做土匪,仗着天险和刘渊作对。刘渊硬攻无果,招抚又不成。石勒听了笑道:“这有何难,请让我为大王招抚。”
刘渊半信半疑,不过既然石勒已经张口,不妨让他试试。石勒假装被刘渊赶出来,投奔张伏利度。张伏利度是土匪,石勒也是土匪,见面自然有话谈,谈来谈去,越谈越投机,当即便与石勒结为异姓兄弟,派他下山率众抢劫。石勒打仗很有一套,其他地方的土匪稍触即败,可谓所向无敌。渐渐地大家就都认为石勒的才能远在张伏利度之上,对石勒颇为信服。石勒见机会成熟,在宴会上一把将张伏利度摁住。张伏利度不知道怎么回事,喊道:“石兄,你这是干什么?”
石勒并不理他,转头问众土匪:“我和张伏利度,你们愿意服从谁?”
众人齐声道:“愿随石将军!”
石勒遂放了张伏利度,带了众人来投刘渊。刘渊对石勒更加信任,又加封石勒为都督山东征讨诸军事。
这时,山东青州又有王弥和其堂弟王桑,还有阳平县刘灵等人,趁着苟晞和石勒交战时,招了数万兵马分别造反,欲割据山东。司马越急忙升了苟晞的官,拜他为征东大将军,封东平郡公,带重兵前去征讨。司马越也亲自带兵从河南许昌移兵到山东西南的鄄城参加征讨,与苟晞互为声援。
苟晞和弟弟苟纯去打王弥,王弥屡战屡败,一路后退,在沂蒙山区和苟晞捉迷藏。王弥很是辛苦,非常泄气,却又想不出好办法,手下谋士曹嶷道:“苟晞这个人很厉害,兵力也比咱们多。不如避开他,去偷袭洛阳。”
王弥大惑不解:“你不是和我开玩笑吧?我要是从山里钻出,苟晞一定会追在我的屁股后面打。从这里到洛阳有上千里,沿途又要攻城略地,前后受击,不是自取死路吗?”
曹嶷道:“司马越把所有的兵力分成两路,一路交给苟晞,另一路由他带到了鄄城。因此,从鲁西到许昌再到洛阳,一路空虚,只有些老弱残兵把守城池,只要咱们骗过苟晞,跑得够快,不怕洛阳拿不下来。”
曹嶷出的这个主意相当精妙,王弥连称佩服,立刻整军五万人马穿上官军的衣服向许昌而去,留下曹嶷带一千人马继续跟苟晞捉迷藏。曹嶷命下属多做草人,套上军服,插在山上,竟把苟晞给骗过去了。
王弥诈称官军回都,夺了许昌重地,而其余小城基本无兵把守,所以王弥一路畅通,很快杀到洛阳城下。洛阳城还有一万禁军,勉强将城池守住。王弥攻了许多日,眼看就要攻下洛阳了,结果赶上凉州刺史张轨派督护北宫纯带一千多人来京城办事。他见王弥围城,遂带千名骑兵直杀过去。
这一千人虽然人数少,但十分勇猛,王弥的军队顿时大乱,没了队形。城里的军队以为是大队援兵到了,也打开城门杀出来,两面一攻,王弥溃败,只带了几千兵马北逃。王弥在黄河边上看见刘灵也带着几百人准备渡河,过去一问,原来刘灵被司马越打败,也是一路逃过来的。两个难兄难弟一商量,还是投奔刘渊吧。
刘渊听说两个人来投,摆宴相迎。宴席上王弥说:“您已经称王多年,一直割据一方,太可惜了。我看您不如称帝,然后先西攻长安,再东取洛阳,最后南下统一全国。当年刘邦就是这么干的,您何不效仿呢?”
汉元熙五年(308),即晋永嘉二年十月甲戌日,刘渊于蒲子城正式称帝,改年号永凤。他命刘聪、王弥率众三万人守太行,石勒和刘灵率三万人守山西,再于第二年正月迁都平阳(今山西省临汾市西南)。这一历史时期,基本上分为三个政权:西南为李雄政权,刘渊则占据除晋阳、上党以外的山西全境,还有今天的内蒙古中部和河北的一部分,其余为西晋政权。而这一时期的主要事件,是刘汉和西晋争夺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