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罗是我内心无比钦佩的女作家,这个“女”字含量十足,是任何男作家都无法替代的。有些女作家名满天下,然而仔细看,她们的作品男作家也写得出来,例如谭恩美的《喜福会》,换了白先勇可能写得更好。但门罗的小说里,弥漫着男作家看不到的细节,更不用说细节背后男性无法体会的女性心理世界。门罗的笔下大多是跨过婚姻门槛不太久的女人,心里心外的种种复杂,被她写得活灵活现。关于女性研究有个说法,女性有两个最危险的年龄——16岁和31岁,都是充满各种可能的时段。门罗不大写16岁的女孩,却把31岁左右女人的动荡写得淋漓尽致。男性看过门罗的书后,面对女性便不再茫茫然。
宫本辉的《幻之光》,底色有点儿悲凉,是个寡妇再嫁、生如转蓬的常见题材。我很佩服宫本辉的是,他竟然以女主人公“我”的口吻来讲故事,这种男扮女装的第一人称写法不可能有充足的自洽,写得不好就会显得太过冷静。看这样的作品,就是看男作家如何跨越性别的天堑,在忽男忽女的变调中推进叙事。《幻之光》里面留下的男性的马脚太多了,那么多环境描写,那么多不属于女人的坚硬,可最后还是放不下——那淡淡暖起来的结局,在让人感动中融化了所有的间离。
好书是一棵年年开花的树,种在自家的小院里。一个苹果掉下来,可以敲出万有引力,没有树的人,哪里会有脑洞大开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