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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西风多少恨

放眼世间,没有人比柴玉更容易实施这个阴险的计划。

为了能顺利离婚,周以棠按她的意思更改过遗嘱。若他突发“疾病”身亡,遗腹子就是顺理成章的继承人,而遗腹子的母亲,则可效仿当年的殷宛华,瞒天过海迅速火化遗体,死无对证。

柴玉将以遗孀的身份,和殷重黎一起联手,为这个孩子的将来搭桥铺路。孩子是一枚筹码,很多人想要掌握。

最棘手的状况,偏在最凶险的时候出现。周以棠和殷重黎这对舅甥,双双在心中动了杀机,必定是个你死我活的结局。借斗宴所设的圈套,殷重黎挨了至重的一击。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殷重黎从不坐以待毙。只要他还没死,缓过来就会把这一击还回去。而柴玉腹中的骨肉,将成为他手中的利刃。

大概是担心柴玉的脑子已经不好使,殷重黎连方法都替她盘算好了。陪伴孕中的妻子乘游艇出海小钓,是太寻常不过的休闲方式。在茫茫海上,若机械设备突然故障,一时无法折返,很容易耽误最佳救治时机。

殷重黎将得到一个新的傀儡,绝对听话,更好控制,再也没有后顾之忧。所以他特别关注这个孩子能否平安降世。万一不能,临到最后关头,偷梁换柱也不是不行。

若柴玉不肯配合,她患有家族遗传性精神分裂的秘密马上公之于众,孩子也将被剥夺继承权。柴家毫无疑问会彻底放弃这颗“弃子”,柴玉母子的下场可想而知。

要想让蓝悦颖活命,只能按他说的办。稍有不慎,双方玉石俱焚。殷重黎就算是死,都要拉上周以棠的妻儿陪葬才酣畅。

柴玉举目四望,无所依凭。她的家族无法庇护她,也根本不在乎蓝悦颖的死活。某种意义上,他们的利益跟殷重黎几乎完全重合——即隐瞒她的疯症,要她生下子嗣。她的丈夫无法帮助她,他现在对她只有怨恨而无信任,分居之事又被重新提上日程。南星和蘼芜已经结婚,也免不了有自己的打算。他们会生下健康的后代,于公于私,都不会让一个早晚要发疯的傀儡继承人成为掣肘。

只要周以棠一死,那些居心叵测之人,便赢得了时间。所有麻烦迎刃而解,困局重又拨云见日。

她曾以为,孕育新的生命,会带来新的希望。现在看,不过是把脖子上的锁套勒得更紧。

在殷重黎的安排下,柴玉去过一趟圣心康养院。

不敢曝露真容,特意穿了平时不穿的衣服,戴上宽大的帽子、墨镜和丝巾,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

靠海的一栋老旧建筑,真是个难以形容的所在。

民间传说,痴傻疯癫之人,概因三魂七魄不全,散落于茫茫天地间,再寻不回,所以是治不好的。

亲眼所见才知,原来失去魂魄,会留下这样凄惨绝伦的一副空壳。

那地方24小时灯火通明,监控摄像随时挂在头顶。每天都有人不停地哭嚎、惨叫、大声咒骂。

窗户和走廊装满铁栏,房间门、卫生间都没有锁,按规定必须随时敞开。但除了固定放风时间,里面的人不允许出去。

不让用筷子、叉子、刀子,不能系皮带。牙刷只有一个刷头,保留四厘米左右的长度,掰断的末端要打磨平整。不让用洗衣液、沐浴露、清洁剂不让穿鞋,只能穿拖鞋。

一切都是为了防止病患伤人或自残、自杀。

落到这般境地,真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蓝悦颖当然不认得女儿,她连自己名字都忘记——在这里,她的编号是723。

柴玉远远地打量这个陌生苍老的女人,身体瘦薄如纸,脸孔却苍白浮肿,是长期服药所致。神情呆滞,眼珠几乎不会转动,浑浊冰冷似蒙尘的玻璃。

护士以同情的口吻告诉他们,从来没有人探望过蓝阿姨,自从入院便是与世隔绝。她也不会跟任何人交流,算是比较安静的类型,攻击性不强。

终于找到妈妈了。没想到是这样。居然是这样。

四周寂静得有如死去一般,柴玉脸上露出哀伤纠结的神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这么在窗下呆呆地对坐,直到日影西斜。临走前,蓝悦颖突然怯怯扯住她的衣袖,无法控制的面部肌肉轻微颤抖。

她把柴玉拉到床边,脚步小心翼翼,仿佛在靠近一处不为人知的珍贵宝藏。弯下腰,在枕头套里面摸来摸去,摸出一朵压扁干枯的白色雏菊。摸约是放风时,偷偷从外面摘的,藏得那么仔细那么好,谁都不曾发现呢。现在她要把唯一的宝贝,送给她的女儿。尽管她认不出眼前的是谁,也不知道这个行为究竟有什么意义。

造化无情。柴玉握着那朵干枯的花,蹲下来哀哀恸哭。

“你希望你的往后余生,就在这种地方度过吗?”

殷重黎看准她此刻孤立无援,空有再大的本事,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经过圣心康养院之行,柴玉不敢再心存侥幸。很快便只身前往澳洲,找到一家技术发展在全球前列的生命科学公司EZZ,做了基因检测。

分析结果很不乐观。即使父系没有家族病例,她所生的子女受母系遗传影响,三十五岁后发病概率高达百分之七十。而怀孕后为了方便胎儿生长,母体激素变化剧烈,会随即激发一些原本被抑制住的基因缺陷,比如癌症。蓝悦颖发病如此之早,还不到三十岁,很可能就是因为生育加快了这个进程。

要不要接受殷重黎的邀请,必须做个决定。

从蓝悦颖身上,她已看到了自己未来的结局。

退一步就是退一万步,退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在返程的飞机上,她做了个梦。

梦里回到很小的时候,父亲跟子女们做游戏,给他们每人都出了道难题:有一个盒子,把你们所有的钱放进去,有一半的概率变成双倍,也有一半的概率钱会消失,你会不会选择把钱放进去?

大哥柴耀扬思索良久,谨慎地让弟妹先选。

二哥说会,他将把本金分成很多份,依次入局。理由是在数学概念上,每一局胜出和失败的概率都是50%,只要参与的次数足够多,胜算就会无限趋近于50%。

三哥也是同样选择,但他只打算玩头一局。如果第一把赢了,就立即止盈离场,再也不回头。如果输了,则视作沉没成本,绝不再投入更大的成本去试图追回。所以他只会拿出自己能够接受损失的金额,来玩这个游戏。

四哥性格温和,偏好诗文哲学,对数字不大感兴趣。他的选择是不玩,理由相当简单,不信任有太大赌博性质的投资。只想稳妥地抓紧手中所拥有的,既不贪求双倍盈利,也不愿承受一赔到底的风险。

柴玉的选择和四哥一致,但提出了唯一一个相反的质疑。她对柴绍荣说,账不是这么算的,这游戏谁玩谁死。

概率游戏除了概率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却容易被忽略的因素,就是每一局所必须投入的本金。

如果像二哥说的那样,把一开始的本金均分成多份,并且每一局都只投入1份本金,那么只要玩的次数足够多,就会发现盈亏总和始终在0附近徘徊。

但怎么可能呢,愿意入赌局的人,一旦处于盈利状态,就会不自觉地希望追加每一局投入的本金,从而扩大收益。若处于亏损状态,则会忍不住追投甚至一把梭哈,期望能够一波回本翻盘。

而“倍投法”是最最愚蠢的策略,投入产出比低得惊人。玩的次数不够多,根本赢不到几个钱,只能继续玩。反之足够多,一定全部赔完。

当一个商人的脑袋里出现了这种想法,无论过程如何,结局都注定估清。

人心贪婪且脆弱。所谓赌50%,其实是个常见的概率陷阱,而且违背绝大多数人的直觉,有着像火焰对飞蛾一样的吸引力和毁灭性。

那年柴玉只有十二岁,天资聪颖令人刮目。

人不可以凝视深渊。因为深渊不光会凝视你,更会吞噬你。没有逻辑漏洞的规则,看似概率游戏,往往会演变为心理博弈游戏,贪婪的人会想尽办法去钻研策略,且盲目自信一定能赢。

博弈论和概率学,是每个商帮子弟,都必须从小明白的道理。万事切勿过分,真正的智慧是合乎时宜。

一个十二岁孩子都能参破,难道痴长到如今,反而变得更糊涂了不成。

现在她腹中的骨肉,成了这个游戏里的本金。

殷重黎推过来一个盒子,引诱她入局这场以命为赌的残酷游戏。

飞机落地,柴玉已理清思绪。

不可以冒这种险。用感情而非理智去做抉择,只能换来更大的灾难。

黑猫说,你的聪明救不了你。怎会?聪明再无用都比愚蠢强。纵然一生都是错付,亦能保留永不堕地的骄傲,对胁迫她轻视她的敌人昂首道,我柴玉——绝非可欺可负之辈。

事物会消失,事件却永恒。

即使柴玉死去,她的家族遗传疾病这个事实永远存在,并将一遍一遍把伤害复制下去。

殷重黎到底小瞧了她。竟认定她舍不得,没这个胆。

轻视女人的后果是可怕的。他一定会为他的傲慢和愚蠢付出代价。

从哪个角度考虑,都没有留下孩子的道理。无论她疯了还是傻了,身为人母的天性本能是不变的。当知道一个自私的决定,会给后代带来终生无法摆脱痛苦,注定绞入代代轮回的悲剧命运,不如趁还来得及的时候结束。

可执生亦能执死,是女人自然力量的源泉,天赋权力的象征。

她认为自己完全有资格独立作此决定。过后没多久,便忍痛进行引产手术。身心俱损在所难免,然而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柴玉不能接受自己沦为疯人,魂飞魄散失智失能。当活着变成一种诅咒,死反而是种悲悯的解脱。

也无须再隐瞒周以棠,遗书里公布了所有真相。殷重黎再一次试图把手伸向他的咽喉,此事必须尽快了结。

到这一步,她的所思所行,彻底无关风月。

什么我爱你你爱她,爱来恨去的琐碎痴缠,现在想想无关紧要,甚至有点可笑。

做了能做的全部,她对自己的处理方式很满意。

柴玉永远是柴玉。

一生大起大落,亲手达成过惊人的成就,拿一把最烂的牌也能逆风翻盘。盛年早夭又如何?这名字,将成为继周元亭之后,又一个无法磨灭的商帮传奇。

怀着悍勇无匹之决心,她缜密地谋划着完美收梢的终点——死亡。

人间风雨多歧路,荣枯有数,得失难量。

要说难料也真难料,这次竟没死成。

不过只是暂时的僵局吧。倘若一个人一心求死,满天神佛也拦不住。最起码在她这里,自戕绝非软弱逃避。至多……夹杂那么点失望和灰心。

凡人很难选择生死,看待死亡的态度,决定了生的质量。

真相大白后,柴玉撑着虚弱的身体,又约见了自己的私人律师楚衡。

这次是为收回遗嘱,以及提起离婚申诉事宜。既然不能以周以棠之妻的身份死去,尽快斩断瓜葛是必要之举。

像什么都不曾发生,她邀楚衡到家里一起喝下午茶。

柴玉收拾清爽,画了淡妆遮掩憔悴。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和镇定,青天白日底下,黑猫不断掠过的影子也无法再干扰心神。

阿梅依然不大放心,在落地窗外探头探脑,隔着玻璃朝里张望。

周以棠不在家的时候,会要求柴玉身边24小时有人,以防她再度轻生。

她亲手去把纱帘拉上,又好兴致地摆弄瓶中插花。全无闲事萦怀,只一心一意消磨此生最后一段清闲时光。

楚衡酝酿了许久措辞,终于沉声开口:“周夫人——”

“我还是比较喜欢听你叫我柴小姐。”

他只得改口,“柴小姐,我跟随你多年——”

她当然知道他要说什么,笑着摇一摇头,再次打断道:“所以在我死之前,都是你的老板。”

“也是朋友。”

“那我现在以多年至交的身份,请求你,为我提供帮助。”

话音里的诚挚和伤感,令楚衡难以拒绝,但也没有明确表示答应。这女人深不见底的宁静,竟似洪水滔滔,简直要顺着四壁漫下来,实难招架。

沉默片刻,柴玉微微地别过脸,用叙旧的口吻提起:“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看武侠片。九十年代有几部很出名的,叫什么……《莲花争霸》、《流星蝴蝶剑》,还有……”她费劲思索。

他接上,“还有《笑傲江湖》。”

都是当年新加坡热播的经典武侠剧目,现在早已没什么人看这些了。只有旧旋律响起时,或许还能带来些许遥远的回忆。

柴玉神色幽远:“我记得那首主题曲还蛮好听的,是你的拿手曲目吧。”

歌名叫《豪情笑江湖》。滚滚巨浪,红尘纷乱,淘尽英雄汉。笑里藏刀,人心难料,无奈世态皆炎凉,知音难寻访。痴心愁断肠,多情总被无情伤……

一入江湖岁月催,总让人心头百味陈杂。得知柴玉自杀未遂,楚衡深感自责。

反复回忆见面时的她的言行举止,竟也想不出什么异常之处,只能怪自己疏忽大意。他以为只是寻常的遗嘱变动,若再谨慎一点,多问几句,说不定还来得及阻止。谁能想到呢,她紧接着就打掉了孩子然后吞药投水,前后不过两三日的事。

柴玉徐徐说:“风清扬在华山之巅无人能敌,晚年却心如死灰。你觉得原因为何?”

他怔一下,琢磨她为什么突然聊起这些。

她挽起唇角,声音还如往日那样轻柔,“因为当年那场华山血战,剑宗气宗之争——他错过了。也就错过了最值得去死的时机,余生只会变得悲惨,华山派也因此走上了一条不一样的路。”

呵,这哪里是共商大计,简直是听宣圣旨呢。

其中意思他却明白,没有人可以阻止柴玉接下来要做的任何事情。

她不是当年偷换女佣的衣服去密林探险的小女孩了,面对毒蛇猛兽,不能再把安危寄希望于别人来驱赶。这世上,根本也没几个人能用双臂托起属于柴玉的人生。

该说的话都说完,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楚衡也收回心。

“若你执意这么办——”他抿唇点了点头。

柴玉的离婚申诉,前脚刚刚提出,后脚便爆出一桩让周氏夫妇双双蒙羞的丑闻,跟周以棠前不久的那次舆论危机不相上下。不同的是,这次更严重些,五大商帮就牵扯进去三家。

绯闻主角变成了广府薛的大公子和有妇之夫周夫人。他们被拍到在私人海滩成双出入,举止过分亲昵,甚至流连酒店同宿数夜。周夫人简直昏了头,为这段人所不齿的婚外情,连腹中骨肉都肯舍弃,闹天闹地非要离婚不可。

如此一来,便满足了婚内通奸的“重大过错”之宪章条款。何须再费心收集证据,简直到处都是铁证如山。婚前刻意隐瞒重大遗传性疾病,在法律上可以被判决为无效婚姻。而周以棠在和她结婚之前,确实对此毫不知情。

殷重黎此时才体会到,那句“你也配”是什么意思。从来只有她威胁人——因为她从小到大,一直在为自己拼命,凡事都豁得出去。

任何方面的漏洞都在计划之内,柴玉要做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至于以后……她想不了那么远,或许不会再有以后了。

说起来,这次的事,多亏薛延平冒着巨大风险插手,甚至不惜赔上名誉。是他在殷重黎的眼皮子底下,设法把蓝悦颖从圣心康养院接出来藏好,让这张底牌失去至少一半的威慑力。

柴玉实在已无人可求,只能出此下策,试着向他开口。当然也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谁知他竟毫不犹豫一口应承。还打趣道,“我啊,做了半辈子花花大少,本就没落下什么好名声。这么多年,念念不忘的也就只有一个你罢了。倒要多谢玉姑成全。”

“我该如何报答你?”

她其实早已经想好。与其把这些年艰辛打拼下的所有,任由父兄褫夺,不如连根拔起,交给薛延平也算适得其所。

当初周以棠跟林宴晚的私情在机场曝光,柴绍荣就有这个心思,柴耀扬也迫不及待要从妹妹手中夺权。后来得知她怀孕,马上又换副嘴脸,她便开始着手做准备。仅凭柴绍荣一句话,就想把她当成用旧的抹布一样甩出去,简直痴人说梦。

柴玉对血亲再不存幻想,凡对她有企图的,一毫一厘也休想得到。其中涉及的法律问题,楚衡已代为理清,务求做到滴水不漏。

谁知薛延平不肯签字,摸着下巴琢磨半晌,道:“我很好打发的,用不着花这么多钱。不如请玉姑考虑一下,以身相许怎样?”

她骇笑,往后倒退一步,连故作轻松的调侃也显得很生硬:“你没事吧?医生说我这个病只遗传,不传染。”

“都说施恩莫望报,可我这人偏偏小气得很,又爱趁人之危。生意我薛家有的是,柴玉世上只有一个。你要是非以利许,这忙我恐怕帮不了。”

柴玉一语哽在喉头,“别闹。你也见过我妈妈了……过不了多久,我可能也会变成那样。”

他收了吊儿郎当的笑,正色道:“三十年前的医疗水平,跟现在能一样?世上得这种病的人多了,积极治疗也有控制得好的。如果你担心这个,我告诉你我不在乎。”

“我在乎。”

“你就是喜欢在没用的事情上在乎一大堆。有没有想过,现在就是你以前所执着的未来,那么它符合你的预期吗?”

柴玉嘴唇动了动,无话可说,却也没法答应他任何。

薛延平告诉她,我们其实从未拥有过未来,能拥有的只是过去,能把握的只有现在。未来是幻想中的憧憬,而不是真实存在的,它由无数个过去和现在堆叠而成。无论是委曲求全的现在,还是瞻前顾后的现在,都不可能带来美好的未来。

“延平,我明白你的心意,也知道广府薛不缺这个。”她凝望他良久,郑重地说:“可你要是不愿意接手,我就再也找不到可以信任托付的人了。到底是半生心血,我实在不忍心眼睁睁看它付诸东流。你若实在不愿,就当我没开过这个口。”

柴玉刚强如此,说完转身便走。

“哎——别介。”他不得已拉住她,“你还打算上哪里再找个小白脸陪你演红杏出墙?换了谁我都不放心。” 0KWxlJaKoZzOzlbWlMPo6ejCdqcQChCDKJOhi2uhf8hBFeFStu96RaE/YUh+DV1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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