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以棠带她往村头方向走,特意挑了条人比较少的路。
柴玉扭绞双手,几度欲言又止,终于开口:“不用你送,我订好了回程的机票,讲几句话就走。”
他点点头,“你说。”
“你怎么不问南星为什么来不了?”
周以棠疑惑地看她一眼,这方面他没多想。大陆治安很好,毕竟不是混乱的东南亚小国边境,程南星没陪着也很正常。
可是陡然一念,寒意嗖嗖从脚底蔓延,“阿芜出什么事了?!”
柴玉凉悠悠的眼神落在他脸上,“原来你还记得自己是谁,还记得有个妹妹。”
他大力扳住她的肩,“快说!”
“不是阿芜。”柴玉挣开他,深吸一气,“桥叔可能……时间不多了。”
“什么叫时间不多?”
“桥叔没打算让你知道,他说你不是个糊涂人,孰轻孰重自有掂量。不把林宴晚这档子事处理完,九头牛也拉不回的。但我觉得,还是应该当面告诉你一声。没有他老人家,就没有你们兄妹俩的今天。要不要赶去见最后一面,你自己定夺吧。”
说完转身要走,周以棠脑子嗡嗡的,下意识拉住她不放:“等一下,把话说清楚,桥叔他是突发疾病还是……”
“该问你自己!”柴玉腕子被扣得生疼,冷冰冰打断他。
周以棠忙松开手,但仍挡在前面一动不动。
他们的关系从来如此,不能进,无处退,找不到其他出路,像死结。
“星洲的董事,在斗宴老板眼皮底下带走他新收的干女儿——跌了这么大的脸面,你觉得叶海天会善罢甘休?还指望能当什么都没发生?!他抬举林宴晚,又是参加什么国际比赛又是录节目,铺天盖地好一通宣扬,为了对付谁你心里没数?战鼓都打到家门口来了,你还只顾躲在乡下风花雪月乐不思蜀!”
她声色俱厉,真是又气又急了,把话撂得很重。周以棠僵在原地,心知这事是自己办得不妥,也没什么可分辩的。
柴玉把脸偏到一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我今天就给你讲清楚,林宴晚不过是斗宴的一张牌而已,未必有多重要,可她用你教给她的那些东西,当着全世界的面让星洲难堪!多少人在等着看热闹,你好自为之。”
扯到宴晚身上,周以棠不能再保持沉默,蹙眉道:“你有火尽管冲我发,不用夹枪带棒扯到旁人身上,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去告诉她!你对林宴晚的纵容,是对家族的背叛。这么些年,你大哥、我还有蘼芜的付出到底为的什么?龙珠资本的四个亿和GIC融资,已经把柴、周绑在一条船上,你现在的所作所为,让我爸怎么想?我该怎么去和他解释?这是桥叔好不容易促成的局面,河还没过,先急着把桥拆了?”
连串咄咄诘问,把他逼入进退维谷的死角。她一瞬不瞬看着他,使他无法与她对视。
墙根有蟋蟀在叫。片刻后,周以棠心烦意乱地捏了捏眉心:“我会亲自上门跟柴伯父请罪。我跟你的事——”
“行了……说过的话不必重复,我不想听。”
柴玉不给他再次伤害她的机会,用力转过身,迫不及待要离开这个悲哀的地方。
周以棠回来的时候,宴晚搬了小板凳,坐在厨房门口剥豆子。神情那么专注,仿佛那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听见脚步声,就抬起头,安心的和他一笑。
桌上还是摆好三副碗筷,庄潜看上去情绪很和缓,突然地举杯对他说,“谢谢周先生专程跑这一趟,把宴晚给带回来。”
说完一饮而尽,再也没别的话。周以棠有点无措,忙跟着干了杯。沉默一会儿,说:“我明天得走。”
宴晚听了,还是什么都没问,淡淡道:“先吃饭吧。”
柴玉会再次找来是意料之中,只是比预想的早些。她始终很平静,还破天荒地陪庄潜喝了几杯。不胜酒力,颊边飞快地染一层玫瑰色,眼睛特别亮。
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而无法停留,酒香混合着离愁别绪,随涛声迭荡。
吃完饭,庄潜拎一副象棋去了邻居家,给他俩留个空说话。
周以棠这趟走得匆忙,丢下的事总要有人来担。三天前程立桥带南星去了长沙,代表星洲参加世界中餐业联合峰会。星洲集团作为外资企业,跟本土商业环境存在隔阂,在餐饮业大洗牌的节骨眼上,面临的既是机遇也是挑战。
斗宴参会的主题理念,是从中央厨房定制化服务,形成新的业态产业模式,实现国际国内双循环。星洲则是围绕市场体系的完善、数字化转型工程、绿色化发展工程、生态化发展工程、饮食文化传承和中餐走出去的六大要素,去构建新的竞争优势。
叶海天更是毫不客气地当众指出,国内餐饮格局跟十年前比,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星耀”品牌融资烧钱抢市场占有率的做法,像一头发狂的猛兽,用资金溢出造成一个又一个泡沫,内陆的实体经济,根本容纳不下它欲壑难填的胃口。
这样的竞争模式,只会打破原有平衡,降低经济活力。各企业互相看谁都是一块肥肉,盼着对方赶紧倒下给自己进补。谁一旦显出颓势,马上就会被群起分食。
名厨和名厨之间,企业和企业之间,男人和女人之间,私欲与公利之间,阴谋者和守护者之间……战争就这样进入白热化。
真实的商战,比起电影里所渲染的,更直接也更残酷。烧脑当然有,到了最后基本都是硬碰硬的肉搏。特别聪明迂回的方式,反而不好用,绕圈子意义不大。
营销战、配售战、渠道战、压货战、舆论战到危机公关战,内陆改开以来所有的商业手法,叶海天可以说全部经历过。
他利用在国内根深蒂固的商业关系,迅速结成统一战线。以共同利益为基准,对星洲的抵制浪潮日益扩大。
无论对个人还是集体,让利或讲道理的控制力,远不如人人自危造成的效果强大。对资本巨头的恐惧,凝聚成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让星洲面临所未有的阻碍。
程立桥则认为,过早的划分阵营持续内耗,更加得不偿失,希望能尽力扭转叶海天对这件事的态度。于是通过叶翠微,想方设法跟叶海天见了一面。
那次单独的会晤,持续时间不长,连南星也不清楚两人具体聊了些什么。想改变剑拔弩张的局面,当然不是靠一两次协谈能解决的。他本以为还要多盘桓些日子,程立桥却直言已没有必要。
叶海天话说得很清楚:“于公,做蛋糕分蛋糕,和上手直接抢蛋糕,完全是两种做法。你们的并购,主张的不是协同而是吞并,我无法赞同;于私,请转告周以棠,把我的人尽早送回来。小姑娘家年轻不懂事,程先生一把年纪也掂不出个轻重?想赚中国人的钱,就要先学会守这边的规矩。”
宴晚失踪的那天夜里,找她的人在后巷发现了失落的银狐披肩,及一只被雨水泡得稀烂的鞋子,看起来太像被强行带走。要不是迟颐芳知道内情,恐怕要当成绑架处理。
这桩乌龙事,实在是他们理亏在先,程立桥无言以对。
篓子捅得四面八方全是窟窿,牵扯进太多人。周以棠失忆的秘密,更是因此而大白天下,再也瞒不住殷重黎。
启程前的晚上,程立桥撑不住连日奔波的心力交瘁,外加水土不服,发了一次心绞痛,在浴室跌倒。所幸南星发现及时,把父亲扶到床上打电话叫救护车。
持续而蚀骨的烈风,随着北方大陆性季风气候的隆冬,封疆而至。
灯泡那么明亮,照在头顶令人无所遁形,像火烧一样。
宴晚掩上眼,把灯拉熄,摸黑去点蜡烛。
自从镇上开始盖新楼,渔村常常停电,抽屉里存着好几十支白蜡烛。她把蜡烛截断,在窗台和椅背上一一点燃。
淡黄的火光很柔和,宴晚默默地收拾碗筷,一边听他说话。周围、头顶,甚至每一个角落,都交杂着一种由无数不同声音组成的嘈杂。混乱、辽远又持续不断,低沉而凌乱。近处有,远处也有,广阔巨大的悸动,像夜海的呼吸。
她不发一言,让周以棠心里七上八下,“你是怎么想的,还愿意回叶海天那边吗?”
话音未落,宴晚一震便失手滑脱了盘子,碎了一地。
她蹲下来拾掇,碎片扎进手指,血滴滴答答落在白瓷上,似白雪红梅。这样就想起横穿西伯利亚的火车上,积雪覆盖的荒原。叶海天半身的刺青涨满眼目,全是重重黑影。
“别动。”周以棠忙过去拢起她一双手,蹙眉道:“你受伤了。”
便去房里找药箱,一手擎着烛,静默专注地为她拔出碎片。然后在地上摸索,一点一点将碎片拾起,碎渣扫进簸箕。地板拖出一抹红痕,要拿抹布沾水才能擦掉。
以谁洁净,以酒忘忧,以血救赎。人生又一场分别在即,原来是各人流各人的血罢了。
一个人不能分担另一个人的痛与艰难,哪怕很想为此做点什么,终究还是不能够的。
终于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反问:“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这一跑,等于直接把私情公之于众。周以棠绞尽脑汁的各种设想和铺排,当前全数作废。摆在面前的,是无法回避的立场选择。
一阵沉默过后,他握着她的手轻道:“事到如今,我没资格强求你再为我放弃什么。只想请你原谅,我也有我的不得已。如果……”他艰难咽一下嗓,“我是说如果,你愿意跟我回新加坡,对叶海天造成的一切损失,我会竭尽所能给予补偿。晚晚,我不想再和你分开。”
“你被柴玉带走后,我在泰北一度过得很艰难。”她幽幽叹口气,把受伤的手指抽出来,合握在膝头。
“芳姨和叶先生对我有大恩,跟你不声不响跑出来,已经很对不起他们。连句解释都没有,我不能做这种背信弃义的事。”
流落在异国他乡的日子,岂止“艰难”二字可以尽述。其间多少曲折,被她轻描淡写带过了,从未对他吐露半字委屈埋怨。
阴晴圆缺深深浅浅,怎解这人间聚散。
“……我明白了。”
“无论是否得到原谅,我会回去承担一切后果。如果你真的明白,就不要再说什么替我补偿的话。怎样补偿?你有的,难道他没有吗?我并不是很想知道,自己在你们的谈判桌上,具体价值几两银。”
周以棠深悔失言,也不知如何对她解释清楚,急出满额细汗:“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宴晚忽然按着他的唇,说:“别出声,你听——”
外面下雨了,像他们重逢的那个晚上。
不知要下多久,不能等日出,只能等雨停。
“再选一万遍,我还是愿意跟你跑掉。”她坦然注视他的眼睛,“就像我现在必须回去,但我会等你。”
我会等你。简单的四个字表达了许多许多意思。
微醺一点点漫上来,意识变得很轻。宴晚伸出总是在受伤流血中的手,抚摸他凌乱的发。从掌心传来温柔的感觉,就好像在抚摸驯顺的绵羊,其实她知道那是一头狮子。
水一样流进他怀里,扳起他的脖颈,轻轻咬,又叹。人生窃有三恨,一恨江浪不息,二恨黄粱梦短,三恨但遇良人。
宴晚从没这么主动过,借着酒意,缠绕上他的身体。
周以棠很意外,也不再说话,沉默地要她。
蜡烛还在烧,四周一霎变得好静。潺潺雨声之下,压抑的呼吸起伏。她的心随之沉重而快乐,咬紧住下唇,拼命抑制着不发出声音,手指深深陷进他背后的肌肤,伤口重又裂开。
太匆促太激烈,他很快难以自持,迷乱的片刻,她贴近耳畔喃喃低语:“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再记得我了,也要记得我对你的感情,比我的良心更清白干净。”
他还沉浸在巨大的愉悦里,像黑暗突然有光,亮得什么都看不清楚,只依稀听见几个模糊的音节。
刹那的暴烈光亮,又归于沉寂。
结束后他才觉得肩上有点痛——全是细密新生的齿痕。空气里漂浮着汗水和情欲的腥甜,是退潮后的海。宴晚伏在他膝上,他慢慢抚过她的长发,问刚才说了什么,她摇一摇头,没应。
他于是低道:“你一个人跑那么远我不放心,是我带你出来,应该把你好好地送回去。”
“……你不是明天走吗?”
是,纵有千千万万舍不得,还是必须要走。周以棠对桥叔的感情,跟她对庄潜的没什么不同。
“我一定回来接你,不会太久。”
“不会太久是多久?”
“一周。”
当时他以为,这并不是太难实现的承诺。
野猫掠过窗口,尾巴扫落最后一根亮着的烛火。自酿的梅酒后劲很足,宴晚累极睡去。他在黑暗中抱了她一会儿,轻手轻脚穿上衣服,从门后拿了把伞去找庄潜。
柴玉困在一个噩梦里。
她梦见自己从高处掉落,在深不见底的漆黑里不停地下坠,末了被一团模糊的尘雾托住。
莫可名状的存在,逐渐凝聚成半透明的实体,形状像一只黑猫,眉目却跟人一样。
猫抬起毛茸茸的爪子,妩媚地掩口窃笑:“你看,不知悬崖勒马的下场,就是这样。”
柴玉强作镇定,“关你什么事。”
“咦,这么凶,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猫笑容诡异。
“我没要你救,你到底想干什么?”
“跟你做个交易。”
柴玉谨慎地往后退,差点一脚踏空,惊惶地摔倒却感觉不到疼。
猫仿佛知道她无路可走,再次开口:“用你的一魂一魄,来换你最渴望得到的东西。”
柴玉冷笑,“你怎么知道我最渴望得到什么?”
“我不仅知道,还能看见——你正离你想要的越来越远。”
“不,我会是最后留在他身边的人。”
“痴心妄想。”
“我一定会做到。”
“又不是考试,背够了题就能拿高分。”猫拈住胡须,眼神轻飘飘荡过,“你还不明白吗?出题的是我不是你。”
“那你到底是谁?”
“我么?是你们凡人称之为‘命运’的存在。”
柴玉甚觉荒唐,却禁不住寒从心起,“要吞人魂魄的,不过是妖孽,竟然敢妄称执掌宿命。”
“随便你怎么理解吧。”猫并不生气,饶有兴味地笑道:“想不想看看你跟周以棠的未来?”
他的名字像闪电击中了她,猫妖虚无的轮廓森森逼近眼前。柴玉瞬间相信了它的话,原来命运无色无相,可以是一只猫,一条鱼,或任何她认知里的形状。
“不——”柴玉捂住眼睛,尖叫着大喊:“我什么都不想看!不用你多管闲事!”
“是不想,还是不敢?”猫妖桀桀尖笑,如戏弄脚边垂死的鼠,“我可以讲给你听:程立桥死后,你会如愿嫁给周以棠,但这不过是万劫不复的开始——柴家将视你如弃棋,他也会耗尽对你的最后一丝信任,讨厌你,憎恨你,恨不得躲你到天涯海角生死不见——”
“你到底在说什么?哈,真可笑。他为什么要恨我?怎么可以……我为他做了那么多……”柴玉垂下双手,语气从嘲讽到哀怨,最后哭了出来。
猫妖模糊地直立在她面前,声音也变得轻柔:“因为他终将知道你欺骗了他,你冥顽不灵的爱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悲剧,让他清醒后痛苦到近乎疯狂,所以他讨厌你的不择手段,憎恨到只想彻底摆脱。难道你心里一点也不清楚吗?”
“是!我清楚!可我还能怎么做?我只不过是想追随他的脚步,要令他爱我。人本来就是不自由的,他跟林宴晚不会有好结局!除了拼命去抓住自己唯一能抓住的,我还能做什么呢?!”
这巨大的执念,让猫妖也感到困扰。
“不如问问自己,你究竟爱周以棠什么呢?他也不过就是个男人,俗世里数以亿计的存在。有欲望有困惑,会权衡利弊也会有软弱之时,并非无所不能。”
柴玉愣住了,她没想过这个问题。对他的爱,仿佛和呼吸共存。
抽噎神奇地停止,她木然且固执地说:“我爱他。”
并非无所不能,却无可替代。
“就算他是错的,林宴晚也是那个能陪他一起错下去的人。你只顾追赶他的脚步,却没有追随他的心。拼命去证明他错你对,只会让他讨厌你。”
“住嘴!不要逼再我……你那么神通广大,为何不换个更聪明对象去做交易?”柴玉跪伏在地,无声的眼泪如洪峰过境。
“我不是在逼你,是在救你。”
“……救我?”
“你是个从来都渴望自己掌握命运的人,为何偏偏在这件事上,像根没骨头的藤一样不能自主?你去大陆开疆辟土,跟周蘼芜联手不惜四面树敌,不停地寻找,乃至孤身追至泰北,不过是为了掩盖你在感情上只能依附一个幻影的事实。你只是爱着你对他的爱,很悲哀不是吗?周以棠丢失的记忆根本与你无关,他也不喜欢像藤蔓一样疯狂的迷恋和占有欲。”
“所以你打算如何拯救一根不能自主的藤?靠吞吃它的灵魂吗?”
“未来会怎样,终究取决于你的决定,为什么不试试呢?”
柴玉沉默一阵,忽然大笑起来,“如果未来可以取决于我自己,我选跟他在一起天长地久,共享剩下的岁月。要是能交换,就把我的魂魄拿去吧。”
“不可能!”猫妖的怒气扑面而来。
她的笑容从放肆变得悲哀,“你看,连无所不能的‘命运’,也会有求不得做不到之事。无论怎么想,怎么做,总有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在冥冥中操控,被你摆布和被自身的执念摆布又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猫妖叹气:“偏执是造成一切悲剧的根源。你放下对周以棠的执爱,一切都会改变。好生修养心性,不要再受无谓的刺激,尚有一线生机。上天给过你机会,留在薛延平身边,余生可得安稳。如此,当劫罚降临,亦不至一败涂地。你们三个都会有更好的结局,只掌握在你手里。而我只向你收取小小的代价。”
“什么是……劫罚?”
猫妖避而不答,神神秘秘道:“世人多被聪明误,聪明没有用——你的聪明救不了你而我可以,失去一小部分魂魄,总比灰飞烟灭强得多,相当划算。”
“把这一念放下,一样是什么都没有了,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灰飞烟灭。”
“你苦苦执着,我说的未来就一定会发生。再好好考虑吧,时间已不多了,你这个冥顽不灵的蠢女人。”
柴玉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猫妖重新化作一团尘雾,消散在混沌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猛地弹身坐起。床头夜灯绿光莹莹,像猫的眼睛。赶紧拧开台灯,才发现窗户忘了关,白帘被风吹起,雨水的潮气隐隐浮动。
为什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柴玉惊魂不定,突然想起阮花明总抱在怀里的那只黑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