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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淡月胧明梦频惊

第二天醒来,天色方青,阮无双一睁眼便看到了早已经醒来靠坐在床上的百里皓哲。

莫非菊花枕没有任何效果吗?阮无双轻轻问道:“王爷,昨夜还是没睡好吗?”

此刻,百里皓哲正怔怔得握着她的手,一副凝思模样。因她动作的缘故,他回了神,把脸对着她淡淡一笑:“昨夜有这个菊花枕,睡得极好。但一早还是醒了。”

百里皓哲把玩着她的手,轻轻道:“原来王妃手心有一颗红痣。”小小巧巧的一点红痣,越发将她掌心的肌肤衬托得雪白。

“打小就有。脚底也有一颗。娘亲说小时候细的都瞧不见,后来随着我越长越大了。”

“脚底还有。我瞧瞧。”百里皓哲随即便去另一头捉她的脚。她的脚便如手一般,白皙剔透,玲珑有致。他一时情动,便低下了头……

这哪是瞧?分明是逗弄她。阮无双只觉麻痒难耐:“王爷,痒……”

“王爷……”

两人又温存了片刻。百里皓哲方道:“我过几日要陪父皇去皇家围场狩猎,传闻围场里出现白鹿。也不知谁在父皇耳边进言,说白鹿是仙鹿,倘若进了白鹿,会体格康健,延年益寿。父皇听得心动不已,性子颇高,想去亲自猎捕。”

皇家素有秋季围场狩猎之习俗。但出现白鹿,阮无双倒也是第一次听说。既然皇上下令秋猎,此事便是定下来了。阮无双遂叮嘱了一番:“猎场野兽如云,据说有不少猛兽,王爷千金贵体,这一去,务必一切小心。”

百里皓哲与她十指紧扣:“王妃放心,我明白的。围场狩猎,向来是大皇兄和四皇弟的角逐场,而我如今身体犹虚,不过是下场玩玩,让侍卫们猎几只猎物交差便可。大概只有性子单纯的八弟会乐哉其中。这场围猎啊,估计也就大皇兄和四皇弟有可能会猎到白鹿。我与那头白鹿是注定无缘的。”

然,却不曾想等回来的却是一个坏消息。

侍从来报时,她才起身,墨兰正侍候她梳妆。墨竹急匆匆而来:“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墨兰瞪了她一眼:“墨竹,你一大早就大呼小叫的。没一点体统。这里可是信王府。不是咱们阮府。”

素来习惯这两丫头斗嘴的阮无双含笑相问:“怎么个不好了?”

墨竹:“王爷身边的侍卫首领李敬城命人来禀报王妃,王爷在视察中途遭人埋伏,身中数只毒箭……”

阮无双手中的象牙梳子应声落地:“什么?王爷中了毒箭。”又是中毒。

但派来禀告的人不过是个三等侍卫,只说王爷在狩猎中被人伏击,如今还在昏迷中。其他的便一问三不知。

阮无双自然急得团团转。连阮皇后得知讯息后,派了木清姑姑前来宽慰:“信王妃请宽心。宫中太医大半都跟随皇上去了围场。信王爷的毒必有御医可解。信王爷吉人自有天佑。你看,上一回不都化险为夷,平平安安了嘛。”

阮夫人更是带了儿媳季晚蕴亲自前来陪伴女儿,宽慰之余,忍不住嘀咕道:“怎么最近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且件件都是针对王爷的呢?”

连阮夫人这种素来不过问朝堂之事的深院妇人,亦觉得这几年事情发生的蹊跷。

阮无双自然明白这些事情幕后必有黑手。她思来想去,总是放心不下,便命了管家:“你让人准备一下,我要亲自前去围场。”

阮夫人自然是不允:“无双,这一路舟车劳顿,体魄健壮之人都难免觉得乏累。如今你又是双身子,万万大意不得。若是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啊?”

季晚蕴亦劝道:“是啊。三妹。你听娘的话。如今万事都要以腹中孩儿为重。”

阮无双却是去意已决:“娘,我在京城,每日心头牵挂王爷,郁结难排,对腹中孩儿亦是不佳。还不若去一趟围场,见了王爷无碍,也好放心,方能好好养胎。”

幸好第二日,木清一早又奉了阮皇后的懿旨来了王府:“信王妃不必去围场了。皇后娘娘今早得报,说圣驾已经在返回京城的路上了。皇后娘娘已让宫中所有御医待命,只等信王爷回府。皇后娘娘让王妃切勿忧虑过度,伤了腹中孩儿。”

还说自打百里皓哲中毒箭后,皇上龙颜大怒,在下令大举彻查的同时,一连责罚了多人。

百里皓哲死生未卜,阮无双如何能够不着急。但她除了等待外,亦无可奈何。

又过了两日,倒是有个好消息传来,说百里皓哲回程路上便已经醒了过来。不日便可抵京。

阮无双得知后,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些许。

数日之后,百里皓哲随圣驾回到了京城。

百里皓哲是被侍从搀扶着下马车了。阮无双迎了上去:“王爷。”

“放心。我不碍事。”百里皓哲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朝她云淡风轻地一笑:“太医说我上次中毒后,用了不少解毒药,所以这次的毒对我影响不大,只是身子虚弱而已。”

“王爷还是要好好休息。”

进房后,百里皓哲把手轻轻地搁在她隆起的腹部上,低声问道:“孩儿一切可好?”

见他如此关切未出世的孩子,阮无双心头顿时一抽,面上则毫无异样:“苏御医两天来府邸诊一次脉,说一切都好。”

百里皓哲笑了笑,面露倦色。

“王爷舟车劳顿,早点休息。等下药熬好了,我再来服侍王爷喝药。”阮无双正与扶着腰起身告退,百里皓哲却捉住了她的手,“这些事你让底下的人做就是了。你在这里陪我。我稍稍闭眼休息片刻便成。”

“好。”

不多时,百里皓哲便阖眼睡去了。

阮无双怔怔地望着他,内心安宁之余又忧心忡忡。

如今他是安全了。可是那一再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呢?

有道是,躲得过初一,不保证躲得过十五。

若是还有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呢?

谁能保证次次都能逢凶化吉呢?

出了卧室,阮无双命人把侍卫长李敬城叫了过来。

李敬城单膝下跪行礼,给王妃阮无双禀报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那一日李敬城等侍从陪了百里皓哲参加狩猎大会。

在皇帝射出象征性的第一箭后,以大皇子和四皇子为首的众人便催促骏马,四散奔入了野草疯长树林茂密的猎场之中。

李敬城随侍百里皓哲多年,自然知道他不欲与大皇子四皇子在圣上面前争宠,便施施然地与众侍卫纵马慢行。所猎之物也不过是獐子獾子野鸡野鸭等物。

说来也怪,正当他们准备在溪边休憩,杀鸡宰兔烧烤之际,忽然马群嘶鸣不已,拔脚便狂奔。只郑良一人反应了过来,追着马群纵身而上,跃上了王爷的马匹,策马而回。

众人随之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四周一片静匿,仿若除了他们一群数人外,已无任何活物在旁。

李敬城立时警觉,拔出了随身佩剑,并同时吩咐众人:“速速戒备。保护王爷。”

众人不过才以百里皓哲为中心围成一圈,便已经看到了茂密树丛里一群精光湛湛的血红之眼。

众人心中大凛。

然,由于侍从们方才生火取水煮食,下马之时都将弓箭都留在马鞍上。众人手中只有佩剑而已。

“是豹子。”

“他奶奶的。我等怎么这么倒霉。这么大的围场,居然闯入了豹子窝。”

然,此时大叫倒霉也无济于事。围场之大,哪怕此刻放火烧粪放信号求救也已无济于事,等皇帝的大批禁卫赶到,他们估计早已经在豹子腹中之食物了。

所有的可能性在李敬城脑中转了数转,便已有了决定,遂吩咐众人:“郑良,王崇厚,万傅,李凤城等下豹子攻击之时,你们四个保护王爷突围。其余人等,与我一起给王爷断后。”

“是。”众人齐声应喝。

唯有郑良有异议:“不,侍卫长,我来断后。你带王崇厚等人保护王爷。”

“不。”两人争执不下。

百里皓哲拉开了随身弓箭:“你们都不用保护我。今日,不是这些豹子死,便是我们亡。”

“王爷是万金之躯,切不可以身冒险。”

“为今之计,只有突出重围,方能有一线生机。把所有能燃烧的树枝都扔进火堆,围成一圈。让豹群暂时不敢靠近。”

豹群慢慢紧逼,转眼便近在咫尺,隔着火光与众人虎视眈眈地对峙。这豹群里的豹子只只都瘦骨嶙峋,赤红的双眼里头满满的垂涎欲滴,显然是饿极了的状态。

“准备迎战。”百里皓哲拉开弓弦,蓄势待发。

说是迟,那时快,两头豹子已经飞扑了上来。“嗖”一声,百里皓哲手中的箭已破空而发,射中了其中一只豹子的左腿。豹子吃痛,嘶吼一声,更如疯了一般地张着大口扑向了百里皓哲。

李敬城,万博等人挥剑而挡,与其纠缠在了一起。百里皓哲连连发箭,然豹子速度飞驰电挚,只两头正中要害。

混乱之际,剩余的豹子纷纷而上,凶狠敏捷地在众人之间蹿跃啃咬。

不多时,众人身上俱已经有伤了。百里皓哲的箭囊已空。

最紧要的那一匹马已经在人豹混战中啼嘶狂奔而去了。

如今,众人连保百里皓哲突围一事都已经不敢再想了。众人脑中此时只闪过一个念头:莫非这里便是众人的葬身之地?

只听“铮”一声,百里皓哲拔出了佩剑:“我记得方才经过山坳的时候,隐约见一个山洞。我们且战且退,看能否找到那个山洞,到洞内一避。”

之后又是一场混战,侍从们有的佩剑都已失去了,便拿着火棍与豹子近身搏击。

好在众人终于退到了洞内。

洞内阴寒潮湿,毫无任何食物,洞外又有群豹环伺,众人身陷险境。

李敬城命人在洞口拣了大量枯枝,在洞中生了火,用火堆封住洞口,以防豹子突袭。他将随身携带了一点金疮药给王爷疗伤。

百里皓哲侧脸凝视着火苗,好半天才若有所思地道:“敬城,你可察觉出什么不对劲?”

“王爷的意思是?”

“你记得吗,我们出发前准备狩猎的并不是这条路线。”

李敬城心头大震:“王爷的意思是有人准备在這条路上截杀大皇子。”

方才与大皇子队伍并肩而来,一直到了山坳处,因大皇子的侍从说右前方出现了几只鹿,也不知道白鹿在不在其中。大皇子便与二皇子匆匆别过,策马去猎鹿了。还笑着跟二皇子说,等着他捉了白鹿回来。

百里皓哲不语,隔了片刻又说:“你有没有发现蹊跷:这些豹子似饿了许久。按理说,如今的围场,草木茂盛,动物成群结队,豹子怎么会如此饥瘦?”

洞口冷风嗖嗖而来,吹得火堆中的火光摇曳不已,打在百里皓哲的脸,时明时暗,令李敬城隐约觉着不详。

皇家骨肉,看似兄友弟恭,实则背后阴谋阳谋出尽,刀刀见骨,直欲置人于死地。

自己这个主子,已是最低调的一位了,但因娶了阮家女儿,如今已成了皇位最有力的争夺者之一,所以最近被人一连串的算计。

到底是霸道无常刚愎任性的大皇子百里皓庭呢?还是事事都阴狠狭隘,生性多疑的四皇子百里皓宇呢?亦或是瞧着单纯无害的八皇子百里皓凌在扮猪吃老虎呢?

李敬城在脑中转了一圈,只觉得这三人每个人都有可能。

众人轮流守卫。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不觉快到了日影西坠光景。

在人豹混战中,众人干粮尽失,开始觉得饥肠辘辘。

万博:“奶奶的。饿死我了。郑良,要不我们杀一头豹子,拿回来烤。”

郑良本就饿极,闻言恨不得立刻出去。

李敬城:“不许出去。都给我好好待着。养精蓄锐,等待时机,保护王爷突围。”

万博:“老大。我们都快饿死了。”

李敬城:“你就你们这五大三粗的身板,饿一两天绝对没问题。”

郑良“切”了一声:“老大,说得你自己好像不五大三粗一样。”

众人都笑了。也算是苦中作乐了。

百里皓哲起身来到了洞口,只见天边残阳如血,染红了半边天空。估摸着不到半个时辰,天便会全黑了。

万博从洞口巡查回来,愁道:“若是这群豹子一连数日围住我们,那我们不等得要活活饿死。”

百里皓哲:“说不定那定下毒计之人要得便是如此。”他顿了顿道,“只是有件事情极奇怪。”

李敬城:“请王爷明示。”

“明明是满围场的动物可饱食,为何这群豹子就是盯着我们不放。即便是有人刻意为止,他们如何能够保证将豹子放入围场后,那群豹子想咬得想拆骨入腹的是我们,而不是其他人或者动物呢?有什么是我们与另外几群人马不同的呢?”说到此,百里皓哲如醍醐灌顶一般,已然想到其中关键,“是我们随身之物……”

万博在侍卫中素来以计谋多著称,沉吟道:“我们如今马匹都失去了,除了随身衣物和佩剑,已空无一物。”

百里皓哲骤然抬头,脱口而出:“衣物……”

“快,大家都检查一下自己的衣服里可有什么不对之处。”

众人纷纷查看,不一会儿,便有人道:“我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我也是。”

但百里皓哲却在自己的衣服下摆发现了缝在里头的一物。是颗丸子,有异香但又有类似酒香的味道。搁在百里皓哲身上,身处于这群三大五粗的侍从里头,根本就没有人会发现异样。

百里皓哲捏在手里瞧了半晌,把药丸扔进了火里头:“看来这几头豹子是经人特别训练过的。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些异香的药丸便是令豹子攻击我们的引子。”

李敬城万博等众侍从都沉默了。

事先要定下此计谋,又要训练这一群豹子,显然所费时日长久。那人是一心要除去信王。

百里皓哲道:“事实上,那个人处心积虑已久。但最早想要除去的人是谁?不一定是我。只不过,今天想要除去的人的的确确是我。”

李敬城忽然想起一事,道:“王崇厚这家伙怎么去了半天也未折返回来?莫非出什么意外了?”

万博道:“郑良,你带一人去后面看看,一探究竟。”

火光印在豹群眼中,异常地凶蛮。若不是它们惧怕火,此刻怕是早已经群起扑来,踏平山洞了。

百里皓哲等人一筹莫展。

“王爷,王爷……”郑良气喘吁吁地回来了,却喜不胜禁的模样。原来,他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禀报王爷,王崇厚在山洞的藤蔓里找到了一个小道,通向山谷。他怕有埋伏,一个人查探了许久,发现确实人迹罕至,所以才耽搁了许久未回。他还在查探。所以命小的先回来将这情况禀报王爷。”

众人闻言,脸上都现了喜色。

众人从后面的小通道婉转而出,竟然来到了营地的大后方。

正当众人以为自己脱险的时候,却想不到进入了第二圈埋伏,敌人隐在暗处,从众人背后放箭,射中了百里皓哲。

箭头是染过剧毒的。百里皓哲当场便昏迷了。

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欲将百里皓哲置于死地。 u3JB8b2P0dlaBZzFeiASE8HjhdEua+sueWE4JNU+ldEx9ZTDWCgOoOdX19pb00z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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