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谦晚上回来,自然被杜太太叫到跟前,叮嘱了又叮嘱。杜谦连连点头,等一出了杜太太院子,就飞奔回房。
素娟正在灯下打算盘,就听到杜谦推门进来,接着杜谦就把素娟手里的算盘一扯:“你还是歇歇吧。”
在旁边服侍的翠儿噗嗤一声笑出来,素娟也想笑呢,但又觉得杜谦这样有些不好,板着脸说:“你打扰我算账了。”
“我,我……”杜谦用手挠下后脑勺,老老实实地把算盘交给素娟,素娟又打起算盘来。杜谦坐在素娟身边,伸手去摸摸她的手:“哎呀,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素娟不理他,杜谦已经拿起件大氅,就给素娟披上,不但披上,还在抱怨翠儿:“你服侍奶奶,也细心些,怎么奶奶的手这么冷,你也没见到。”
“是,三爷,我都听到了。”翠儿说着就端上一杯茶:“奶奶,您也喝口茶,免得我们三爷啊,瞧您算账这么辛苦,又要说,都是我们服侍的不周到了。”
素娟接过茶,却没有喝,只瞧着杜谦道:“你已经晓得了?”
“是,娘把我叫去了,还让我不要惹你生气。”杜谦喜滋滋地说着,说完杜谦又道:“你都怀了身子,不要太忙碌了。”
“我没事,不过算算账这些。”素娟把账本收好,打了个哈欠,杜谦就给素娟捏着肩膀:“还说没事儿,瞧这累的。”
“三爷今儿是因为我有了喜,才对我这样好?”素娟心里甜蜜蜜的,但嘴上却还要故意这样说。
杜谦伸出手指摇了摇:“不,不是因为你有了喜才这样,而是我要做爹了,我就觉着,我真的是个大人了,以后啊,要好好读书,要好好照顾你,要让我们的孩子说,我的爹爹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素娟面上带着笑听着,杜谦说完就坐在素娟身边:“这样好不好?”
“好!”素娟怎么会说不好,只是又瞧着他:“你吃了晚饭没有?”
“我……”杜谦只觉得心里十分欢喜,哪里还顾得上吃晚饭,素娟一瞧就晓得他没有吃晚饭。骂了一句,傻子,就让翠儿赶紧去厨房拿晚饭来。
素娟有了喜,这厨房自然也晓得了。司婆子特地让人留了一口灶没有封火,就等着素娟这边夜里要吃的。冬至一到了厨房,司婆子就麻溜把饭菜准备好,交给冬至。
冬至说了声谢谢,司婆子就艳羡地说:“听说你娘帮着备办四爷的婚事,你们家啊,真是掉进富窝了。”
冬至从小在府外头长大,和司婆子她们并不是很熟,这会儿听到司婆子的话,也只是笑笑就要走。
冬至刚拎着食盒走出厨房,就瞧见一个丫鬟匆匆走进厨房。两人擦肩而过,这丫鬟不由瞧了瞧冬至,这才往厨房里面走。
司婆子正打算封了最后一口灶的火,见这丫鬟进来,司婆子也不准备搭理。丫鬟已经道:“我们奶奶让送一碗燕窝给影姑娘。”
司婆子原本想去灶上端碗燕窝过来,却又想了想,问道:“这影姑娘,就是大爷房里的那个。”
“自然是她,你快些端来。”丫鬟说着就要去端,被司婆子拦住:“这位姑娘,不是我不肯给,但你也要晓得,这府里每天的份例都是有定数的,就比如这燕窝,每个房头都只有一碗。今儿你们大房的燕窝,已经端走了。”
“这,这不是还有一碗在这里?”丫鬟看着那碗燕窝,真恨不得上手去抢,司婆子已经阻止她:“这碗燕窝是明早老太太要的,你要晓得,这府里,只有老太太才不受限制。”
其余的人,每天的份例都有定数。丫鬟气的脸都红了:“那你拿了这个,再补一份,既然老太太面上的没有定数,那就,那就……”
“我说姑娘哎,她一个姨娘都不是的人,这会儿不过是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在作妖。你又何必难为我,要把老太太的燕窝匀去给了她。”
说着,司婆子掀开蒸笼,从里面拿出一碗银耳:“这银耳梨子羹,也是顺气的,要她喝了罢。”
这银耳梨子羹,虽然稀罕,但也比不上燕窝,丫鬟接过,咬住下唇不晓得该说什么,过了好半天才道:“我瞧见方才,三房的丫鬟可是拎着食盒走的。”
“三奶奶这会儿有身孕了,她是什么身份,影姑娘哪里能比,赶紧走吧,不然太晚了,大奶奶那里,也不好交代。”司婆子话里话外,就只有撵人的意思。丫鬟无话可说,只得端了银耳梨子羹就走。
丫鬟回到陈氏房中,先把那羹送到影姑娘那边,影姑娘瞧了瞧这银耳羹,心里虽不满,但也要接下。
丫鬟要去给陈氏复命,刚走到院子就见陈氏身边的大丫鬟小双走出来。小双笑吟吟地:“怎么去了这么久。”
“小双姐姐,我给大奶奶丢人了。”丫鬟说着就落泪:“厨房里说,没有燕窝了,还说,这府里,每个房头都只有一碗燕窝,我们今儿的已经端走了。”
“说的也是,那你也不用哭啊。”小双安抚着,丫鬟已经一抽抽地:“她还说,三奶奶那和影姑娘不一样的。三奶奶要用晚饭,自然要多准备些。”
丫鬟和小双的对话,清清楚楚传进影姑娘耳中,影姑娘只觉得这碗银耳羹,怎么那么苦。做了妾,不管受宠不受宠,这别人的言语,还是会进到自己的耳中。
影姑娘兴味索然,又喝了一口,就把碗一推,她房里的丫鬟自然把这碗收拾出去。
小双瞧见这帘子掀起,影姑娘房中丫鬟把空碗端出来,也就走上前,悄声问:“姑娘可是吃了这些,睡下了。”
“姑娘是睡下了,但没有用完。”丫鬟的声音也很小。小双哦了一声,接过碗盘:“你好好地服侍姑娘。”
影姑娘听到外面声音,翻个背就对着墙,不让丫鬟看到自己眼中眼泪,若是生了孩子再进杜家的门,就比现在好许多,最少不会连碗燕窝都吃不到。而这一切,都是和杜家当家的人有关。
时光缓缓过去,转眼就进了九月,九月杜谦杜虚都要去应院试,这些日子,素娟也比平常忙碌了几分,不过程婆子比早先倒是勤快多了,常常告诉素娟当初杜太太是怎么管家的。
因此素娟也不用像最初那样抓瞎,而陈氏吴氏,也十分安分,两人并没有说什么。
这天是杜谦杜虚兄弟俩赴试的日子,素娟和杜太太,当然要送他们出去。杜太太的叮嘱,不外就是要注意身子,又让管家一定要守在龙门处,千万不能疏忽。
素娟看着丈夫,自成亲以来,竟然还是头一次分开呢。
“你放心,我啊,从童子试起,就一直不停地考试。你在家中不要着急,安心等我。”杜谦看见妻子欲言又止,自然晓得她的心事,笑着安慰。
素娟嗯了一声,旁边的杜虚已经笑着道:“原来三哥三嫂这般恩爱,那等我的妻子进了门,也……”
杜虚话没说完,就被杜太太打了一巴掌:“胡说八道什么,时候差不多了,快些去吧。”
杜虚应是,和杜谦欢欢喜喜离开。素娟刚要说什么,就见刘婆子一脸沉重地走过来:“太太,三奶奶,不好了,方才大奶奶遣人来说,说影姑娘突然肚子疼,让赶紧请个太医过来。”
肚子疼?这有身子的妇人,肚子疼可不是什么好事,素娟忙让刘婆子去了,转头就见杜太太眉头紧皱。
素娟不由轻声问:“婆婆,您是怎么了?”
“我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传闻。”说完杜太太就拉着素娟:“我们去瞧瞧吧。”素娟应是,跟着杜太太往陈氏的院子走。
二人刚踏进陈氏的院子,就听到小院里传来一阵哭声,接着是影姑娘凄厉地喊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这么说,孩子没了?素娟和杜太太急忙往小院走,刚走到小院门口,就看见丫鬟们端着血水出来。
素娟本就有孕,又被这血腥味儿一冲,差点就呕出来。
杜太太急忙对欢喜道:“你扶着你三奶奶回房,这里有我呢。”
欢喜应是,杜太太就往小院里面走。影姑娘的哭声已经越来越大,夹杂着陈氏安慰她的声音。
杜太太叹气,小双已经瞧见杜太太,急忙掀起帘子:“太太来了。”
“给婆婆请安。”陈氏忙走出来迎接,杜太太的唇紧紧抿住:“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
“我也不晓得,这几日都好好的,谁知今早,吃完了早饭,就说肚子不舒服,等我让人去禀告您的时候,她就,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