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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他们都还小，这会儿都长大了，所以四弟就想知道，他媳妇长什么样。”杜谦说着声音就压低了：“只要去送大定的人，偷偷说一下就好。”
按说送大定，是不会让新娘子出来见人的，但也有些人家，会用各种理由请新人出来见一面。比如说，有枝好的钗啊，还比如说，要为新娘子量身。因此久而久之，只要有个什么理由，就会把人请出来见一见。
自然大户人家的女儿，不会像外头的人，任由观看，也只是见一面，说说话，女儿家就回去了。
“好，我晓得了，明儿啊，我就去和程妈妈说。”素娟会意一笑。杜谦伸手搭在素娟肩上：“但愿四弟有我这样的好运气。”
这是还夸起来了，不对，这夸的，明明是自己。素娟勾唇微笑，不再言语。
程婆子去送大定前，照样要先来和素娟说话，素娟和她说了会儿话就道：“等到了路家，就想办法，见上路家姑娘一面。”
“太太并没这样吩咐。”程婆子诧异了。
“这是我的吩咐，你去吧。”素娟强调了遍，程婆子了然，应是离去。
往路家送大定，照例有媒婆陪着，杜家这边，领头的自然不是程婆子，而是杜太太的娘家兄弟。按惯例，该由杜三老爷前往，但杜三老爷这两天扭到了脚，就推了。
到了路家，自然有酒饭招待，程婆子有管家娘子陪着。酒过三巡，程婆子借酒盖了脸，就对管家娘子道：“我们太太说，给四奶奶挑的丫鬟，已经在物色了。不过呢，还是要问问，四奶奶喜欢什么样的人。”
“你这老货，在我面前还不老实，明明是想见我们姑娘一面。”路家的管家娘子把酒杯一放，瞧着程婆子就嘻嘻地笑。
程婆子也笑：“这不是我们四爷，今儿临来的时候，对我千妈妈万妈妈的恳求，说想知道四奶奶长什么样子。”
“我们姑娘，自然是很美。”管家娘子说了这句，才端起酒杯，轻声道：“我们太太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你开口。”
程婆子故意把手在怀中空掏一下：“我原本还准备了荷包，想着送了你，好在你们太太面前求求亲，这会儿瞧来，定是不用了。”
“快些拿来。”路家的管家娘子和程婆子也是极熟的，两人说说笑笑，又各自喝了几杯。
管家娘子就自去和路太太说，程婆子等在那里，等的有些心焦，才见管家娘子道：“来，跟我过来。”
程婆子忙接过丫鬟手中的漱口水漱口，又整整衣衫。管家娘子已经掩口笑了：“你这老货，也有这肃穆的日子？”
“在主子面前伺候，自然是要规规矩矩。”程婆子说着，面上神色也变得严肃。管家娘子虽和程婆子说笑，但一踏进路惠如的院子的时候，她面上神色也变得严肃：“程嫂子，这是我们姑娘的院子，这布置都是她平日喜欢的。你可仔细瞧了。”
“是，我回去后，就和我们三奶奶说，也像这院子一样，种上海棠。”程婆子客客气气地说。
帘子掀起，一个丫鬟已经走出来，她走到管家娘子面前：“婶婶，小姐听到你在外面说话，让我把您和外面这位，都请进去喝茶。”
“进去吧。”管家娘子面上已经堆起笑，还对程婆子道：“她叫若若，是小姐身边最得用的丫鬟。”
这样得用的丫鬟，只怕也是要跟着嫁过去了。程婆子忙对若若道：“辛苦姑娘了。”
“婶婶客气了。”若若也晓得，这是杜家派来的人，看着也还和气。既然太太准许她进来，自然也要对她客客气气。
若若掀起帘子，程婆子见里面是间摆设精致的屋子，墙角处放着个书架，上面磊着满满的书。至于路惠如，她手中拿着一支笔，正在写字。
程婆子既然奉命来的，当然也要仔细看看，见路惠如鹅蛋脸，杏眼桃腮，是个标致姑娘。
“呀，字写错了！”路惠如丢下笔，拿过小丫鬟手中的帕子擦了擦，这才瞧向程婆子。而管家娘子已经上前行礼：“小姐的字，越写越好了。”
“不过写着玩！”路惠如含笑说了一句。程婆子走上前行礼，管家娘子在旁边笑着道：“这是杜府那边，遣来送大定的，说想来瞧瞧小姐的院子，好看新房要布置些什么。”
“有心了！”路惠如淡淡地说了句，就对丫鬟道：“若若，替我扶这位妈妈起来，再拿个红封过来。”
“多谢小姐！”程婆子又行了礼，也就告退。
若若送程婆子和管家娘子出去，程婆子见若若欲言又止，忙对管家娘子道：“今儿瞧了路小姐，和我们四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程婆子的话，不高不低，但正好进了路惠如的耳朵，路惠如晓得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面上微微一红，忙从窗口回来，坐回桌前。
若若已经掀起门帘走进来，瞧见路惠如这样就笑着道：“恭喜小姐，贺喜小姐。”
“你也来取笑我。”路惠如只说了这么一句，面上却已经现出羞涩。若若掩住唇一笑：“姑爷和小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双，难道还不许我说声恭喜？”
“你啊，就是被我宠坏的。”路惠如伸指头戳若若一下，若若又笑了：“我瞧今儿来的这些人，都恭恭敬敬的。小姐，就是不晓得那个掌家的三奶奶，是不是真像他们说的，那样地横行霸道。”
妇人们在后宅，最常接触的就是这些妯娌们了，妯娌们若是不和睦，那日子就过的有些头疼。
路惠如想起自己娘说的话，咬了下唇：“这有什么，她过她的，我过我的，谁还怕谁？”
“说的是，我们家小姐，那可是谁都不怕。”若若笑着说了一句，路惠如提起笔，还要再写几个字，偏偏，却没了准头。不知道杜家，是不是如传闻中的一样。自己的娘，不会害自己吧？
路惠如在这愁肠百结，程婆子已经欢欢喜喜地回到了杜家。今儿去路家，真是样样都欢喜，得了赏赐，又痛痛快快喝了酒，还把三奶奶交代的事儿，也看清楚了。
程婆子先到杜太太面前回话，就见素娟走进来，程婆子急忙对素娟道：“路亲家太太那边，十分欢喜呢。”
“程妈妈辛苦了。”素娟笑着说了这句，才对杜太太道：“婆婆，路家那边把我们送去的日子，挑好了。”
大户人家结亲，都会预先送上几个日子挑，杜家这边送去了三个日子。杜太太哦了一声：“挑了哪个？”
“冬月二十一。”素娟说着就拿出一张贴来。杜太太接过：“这日子倒好，就在三个月后。娶了你四奶奶过门，还够时候过年。好，好！”
杜家送去的三个日子，最早是九月中，最晚是腊月十八。九月有些赶了，腊月有些晚了，杜太太自己属意的也是冬月这个日子，这会儿路家既然也愿意了，那剩下的就是忙着办喜事。
杜太太和素娟说着话，程婆子也就悄悄退出，刚走到院子门口，就看见杜虚走过来。程婆子不由停了脚步，眯了眼对杜虚道：“四爷这是来给太太请安。”
“是，程妈妈，今儿听说你，你……”杜虚比杜谦小一岁，面皮更薄，虽然是来探听路惠如长的怎样，但那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程婆子笑了：“我今儿啊，瞧见路家小姐了，太太疼四爷，这路家小姐呢，也是温柔贤良美貌的。”
“真的？”杜虚欢喜地叫了这么一声，又觉得自己这样太不庄重了，咳嗽一声才道：“那她平日里，有没有读书？”
“她房里书架上垒着满满的书呢。”程婆子这句话让杜虚越发欢喜了，他对程婆子一揖到地：“多谢程妈妈了。”
“我的四爷，你这样就太折煞我了。”程婆子扶住杜虚，杜虚就往杜太太院子里走了。程婆子瞧着杜虚的背影，不由想起三十年前，杜太太还在娘家的时候，也有人家来送大定，也有人家，想来瞧瞧杜太太。
这转眼，就三十年了，自己家的小姐，已经成了太太，而去瞧瞧人的就变成了自己。时光如梭，真是快的不行。
“程妈妈！”就在程婆子感慨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素娟的声音，程婆子急忙收起感慨，对素娟行礼：“给三奶奶请安。”
“程妈妈不用这样客气。”素娟虚扶一下，就示意程婆子跟着自己走：“这会儿，家里有了银子，也要帮四爷的婚事，只是不晓得，哪些人可靠些。”
程婆子怎不明白素娟的意思，这是素娟掌家以来，头一次办这么大的事情。婚丧嫁娶，对谁家都是大事，杜太太这是把事儿全都交给素娟了。
于是程婆子说了几个人，素娟点头：“我想问问，你可知道在外面庄上，专门管收租子的白家？”
“你说，白淞家？那是个老实人。”程婆子这句话让素娟笑了：“老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