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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停下脚步，却没有说话，只瞧着素娟，素娟也任由她瞧。
过了好一会儿，陈氏才道：“那个信儿，是不是你悄悄故意使人，透露给我的？”
不然杜大爷做事还算机密，这家里家外的，杜大爷的人比陈氏的人多太多了，陈氏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和吴氏，是被人当刀使了。而能把这话传到自己耳边的人，其实也不多。
素娟掩唇微笑：“大嫂子这是说什么话呢？什么信儿啊？我不晓得。况且，昨儿我只撺掇了婆婆，可没有撺掇您去啊。”
这句话说的陈氏脸色苍白，只得带着人离去。等陈氏走了，素娟才道：“翠儿，我这会儿，是不是面目可憎？”
“奶奶，您说什么呢？”翠儿不解地问，怎么会面目可憎，自己家奶奶，是这家里最好看的人了。
素娟轻叹：“我原本以为，可以不用算计的。”
但这算计，还是明明白白地来了，而且来的这么快。素娟很有冲动，想回去和杜太太说，不管这家了。如同当年在家中做女儿时候，母亲看见自己刺绣做的不好，说了两句，就可以撒娇撒痴，哄的母亲说，不用学的那么好。
但素娟知道，不一样了，女儿和媳妇，是不一样的。也许，自己很快会怀孕生子，若生下孩子，还这样孩子气，是会被人笑话的。
“奶奶！”翠儿感觉出素娟的伤感，轻轻叫了一声，素娟已经对她笑了：“也没什么好伤心的，三爷他对我这样好，我自然也要回报他。”
“对！”翠儿在那拼命点头，素娟拉住翠儿：“我们往前面去，瞧瞧这些管家娘子们，都还会给我出什么样的难题。”
“让我猜猜，今儿啊，是要问奶奶，给路家的大定，要谁去送。”翠儿想了想就对素娟一本正经地说。
这给路家送大定，是个大事，而能去送大定的管家，也是在杜家很有脸面的人。这样好的差事，自然是人人都争抢的。若是早先，都不用想，不是杜太太得用的人，就是吴氏得用的人。这会儿换了素娟当家，当然也有人想讨素娟的好。
这千头万绪，里里外外的，理都理不清楚。素娟突然想起自己在出嫁前，曾经问过母亲，为何母亲不怨，怨父亲只在宠妾房中，很少到母亲房中来。
那时候罗太太是怎么回答的？素娟只记得罗太太浅浅一笑：“我每日那么多事情，哪里还有工夫去瞧你爹歇在谁的房中。况且，日子久了，就明白了，什么情爱，不过是哄人的说话。你那些姨娘，有几个，说来也是可怜人。”
可怜人？那时候素娟不懂，经过昨日，吴氏陈氏去把外室们都拉回来，素娟才意识到，为什么自己的娘要说，那些是可怜人。
争的男人的眷顾又如何呢？在这后院之中，不管男人到不到正室的房中，这后院所有人都是看正室眼色行事。那些来来去去，如花一样的少女，不少只是在短暂绽放后，就凋零了。
那时候的素娟是怎么回答的，素娟的眉微微皱起：“可是娘，女儿还是想要求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
素娟原本以为，这样大胆的话语，会让自己的娘勃然大怒，并且教训一番。谁知娘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把素娟拉到怀中：“天下女儿，有你这样想的多了去了。只是这一生一世一双人，难。”
素娟还想等自己的娘说下面的话，但罗太太就沉默了，并且让素娟离去。
难？难在何处，或许就是这日复一日的，消磨了夫妻间的恩爱。
陈氏吴氏初嫁时候，不也同样满怀着对丈夫的欣悦。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们和丈夫之间，距离越来越远？
吴氏的善妒，是不是也是因为杜二爷的哄骗？或者是，吴氏对杜二爷，怀揣着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向往。
素娟又叹了口气，翠儿瞧向素娟：“奶奶，您从昨儿到今儿，叹气叹的，都好多次了。”
“是吗？”素娟收起思绪，带着翠儿走进厅内，往上面坐下。已经有管家娘子听到声音，走进来回事。
有一个管家娘子笑着道：“奶奶叹气，只怕是这千头万绪的事儿啊，理不清楚。奶奶别急，都是从这样来的。小的刚过来管事时候，和太太说话，声音都是抖的。”
素娟见这个管家娘子有些眼生，眉头微微一皱，这管家娘子已经笑着道：“回奶奶，小的男人名唤白淞，您叫小的白家媳妇就是。”
白淞？素娟记得这个人的名字，是专门收外面的租子的。因此素娟点头：“你既然来了，那就是说，租子已经收上来了。”
“奶奶英明。”这白家媳妇真是个会说话的人，口中说着，就把册子递上来。素娟打开册子瞧了瞧，最后看了眼总数，面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今年的租子，比往年，倒多了两成，我上回听说，今年年成不好，租子只怕没往年好呢。”
“奶奶说的是，原本今年年成不好，可巧刚过了立夏，就下了场透透的雨，所以这天啊，又好了。又催着他们补种了些，这才把今年租子收完了。”
“做的好，赏！”素娟把册子放下，对翠儿说。翠儿急忙走上前，要把一个红封递给白家媳妇。
白家媳妇急忙跪下：“不敢要奶奶的赏，只求奶奶一件事。”
“什么事儿？”素娟说着话，就去接另一个婆子递上来的册子。白家媳妇恭敬地道：“小的有个女儿，今年十二了，成日在那疯玩。小的想着，这样不成，就想把女儿送进府来，一来呢，跟着主子们，也好长长见识。二来呢，说句不好听的，还有姐姐们帮着教，倒比在外头的好。”
这是素娟接手管家之后，第一个主动投诚的人。素娟对白家媳妇看的更仔细了，白家媳妇依旧恭敬。
过了好一会儿，素娟才笑着道：“既如此，就进来吧。翠儿，白家女儿进来后，就跟着你。”
“是！”翠儿恭敬应是，白家媳妇已经连连磕头：“多谢三奶奶。”
“下去吧。”素娟挥了挥手。白家媳妇又磕了一个头，这才退下。
等白家媳妇一退下，就有几个媳妇围上去：“白嫂子，你倒跑的快，把女儿送进去了。”
“我那女儿，今年都十二了，再不学点事儿，以后怎么办？”白家媳妇口中说着，就要往外走，早被人拦在那里：“白嫂子，你这话说的不错，但是这会儿太太还在，三奶奶这才刚过门，你就迫不及待地投靠了，等到以后，若三奶奶不得掌家，那岂不是……”
在这家里做下人的，彼此之间自然也有朋友，也有相处的好的，还有需要主动出谋划策的。
白家媳妇只笑了笑：“我晓得你们都是什么意思，只是这见风使舵的本领啊，我不如你们，我啊，只是想着，一心为主子们办事儿。毕竟不管谁掌家，这家，都是姓杜的。”
管家媳妇们又说了几句，也就散了。白家媳妇瞧了瞧那厅堂，不晓得素娟听到了没有。素娟可一定要听到啊，不然的话，自己家的这番心血，就白费了。
“她们怎么说？”素娟手中端着茶，眼睛看着账本，口中却在问翠儿。
“都是些惯常的话。奶奶，这白嫂子，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翠儿皱眉询问，素娟已经把手中的茶放下：“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我啊，都要让人觉得，她说的是真心。毕竟，有句话是对的，那就是，甭管谁当家，这家，都是姓杜的。”
不姓别的什么姓，若连这点勇气都没有，还怎么管家？
翠儿只嗯了一声：“横竖，那小姑娘进来了，什么都有我看着呢，奶奶您放心。”
“瞧瞧，你这会儿啊，就像要去做什么一样。”素娟打趣一句，又开始看起账来。
一本账本放在杜大爷面前，他没有伸手去翻账本，而是看向把账本递给自己的张大掌柜。
张大掌柜叹气：“大爷，原本呢，我想着，这件事再怎么说，我舍出老脸来，也能把这账给平了。谁知昨儿，闹出那么大的事儿。我也只有，”
张大掌柜停下，等着杜大爷接话，杜大爷却没有像平常一样接他的话，还是坐在那里，等张大掌柜往下说。
张大掌柜又长叹了一声：“昨儿那些东西，我听说，还有两边房里拿出来的私房，竟然有小两万银子。大爷，也不是我说你们，这事儿啊，闹太过了。”
“张大叔！”门口已经响起杜二爷的声音，接着他走进来，对张大掌柜道：“张大叔对我们兄弟俩的帮衬，我们兄弟俩也记在心中。这账，张大叔放心，我们兄弟俩定会认。”
张大掌柜这才松了口气：“既然如此，就请二位东家自己瞧瞧这账，若没什么事儿了，我就送到里面账房。”
“张大叔慢走。”杜二爷笑眯眯地说着。等张大掌柜出去了，杜大爷才愤怒地说：“为什么要我们两个全都认了？这些账，不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