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事情办的这么顺利，刘婆子都觉得有些诧异，毕竟吴氏要寻筏子责罚她们，那是轻而易举的，这会儿，竟什么都没有说，就让她们走了，还带走了这么多东西，着实太奇怪了。

等刘婆子她们走了，吴氏才对丫鬟道：“去，把那个贱人，给我打上十板子。”

“奶奶，您不是说，把她配人吗？为什么又要……”丫鬟话没说完，吴氏就横了她一眼：“一个犯了错的丫鬟配人，自然要先打上一打，不然，怎么会乖乖听话。”

吴氏眼神骇人，丫鬟不敢不从，急忙走出去吩咐了。

这些人伺候吴氏久了，也晓得吴氏的脾气。特地把人带到吴氏门前，就在吴氏门前开始打。杜二爷不在，这些人要讨吴氏的好，自然把那女子打的板板见血。

女子虽在杜家伺候过几天，但并没有什么自己认识的人，只好硬咬着牙挨了打。等打完了，还要被人拖进去，给吴氏跪下谢恩。

吴氏伸手抬起女子的下巴，笑了笑：“这模样长的还过得去，难怪二爷喜欢你，甚至把你安置在外面。”

“奴，奴……”女子心中有些后悔，早就晓得二奶奶不好相与，偏生被二爷几句话一哄，就答应做了外室。虽说享了几天福，可是这以后，日子只会更难过。

“你也别在我跟前娇怯怯的，我不吃这一套。我也不亏待你，赏你十两银子，两身衣衫，就当是嫁妆了。明儿，找个车，送你到庄子上，和庄头成亲。”

吴氏把手放下，丫鬟送上手绢，吴氏用手绢慢慢擦着手，慢条斯理地说着。女子眼中有泪，但也要对吴氏道：“谢奶奶恩典。”

“往后，你给我安分守己，若让我知道……”吴氏勾唇微笑：“让我知道，你又勾搭二爷，我有的是法子，要了你的命。”

吴氏笑容没有消失，女子已经吓得连连磕头。吴氏这才挥手，示意丫鬟们把人带下去。处置了女子，吴氏这口气也算消下去些。只是一想到那些银子，吴氏又忍不住心疼。

罗素娟，你过门还没三个月，就接二连三得罪人，我看你是不想在这家里过好日子了。吴氏在心中骂着素娟，面上神色不由狰狞。

“婆婆，这些东西都上了账，进了库房。”素娟把账本放在杜太太手边，杜太太并没有去拿那账本：“往后啊，这家里的事情，你自己做主，不用来问我了。”

“婆婆还是在怪儿媳，怪儿媳委实不留情面？丢了杜家体面。”素娟语气平淡，杜太太这才抬头看向素娟：“你是个聪明人，所以我不明白……”

杜太太顿住，不明白素娟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是会得罪哥哥嫂嫂。

“儿媳妇只是不愿意，在这家里受委屈。”素娟的答案，是杜太太没想到的，她看着素娟：“这可稀奇，这做人媳妇的，哪里比得上在家中，怎么会不受委屈。”

“我说的委屈，并不是指，别人看得到的委屈，而是别人看不到的委屈。婆婆，做当家人，您做了一辈子了，当然晓得，当家人最要紧的，就是这银钱方面的事情。”

素娟说话坦白，让杜太太垂眼，这家里的情形，杜太太怎么会不知道呢？但是，杜太太还是小声说了一句：“等你男人中了举，自然就……”

“婆婆，夫君下个月才去应院试，中了才能进学。进了学，还有一年才是大比之年。再快也要三年。这三年中，要娶四奶奶，这家里要过日子。说句不好听的，光四时八节的礼，就是一大笔银子。”

素娟一针见血，指出杜太太这远水解不了近渴。杜太太的手握了握，那句，你还有嫁妆的话，没有说出口。

“婆婆，您也晓得，防微杜渐。这会儿，趁着这个脓包才刚刚生，把它挑了割了，以后大家也好过日子，要不然再过上几年，谁知道又是什么情形。张大掌柜说，不会让我们家的生意倒了，可他在我们家，也有快四十年了，再过几年，就该告老了。换上来的人呢？他们可是见惯了从这公中捞银子的做法。今儿你掏一百，明儿我掏五十，天长日久，就掏空了。”

“你，你想换掉大掌柜？”杜太太听出素娟话中的另一层意思，惊呼出声。素娟的眼神微微闪烁，接着才道：“婆婆，生意上的事儿，儿媳不敢置喙，只是觉得，张大掌柜年纪也到了。”

什么不敢置喙，只怕是早就有了主意。杜太太叹气：“你啊，胆子真是比我想的都大。”

“若胆子不大，这会儿怎么凑得起娶四奶奶的银子？”素娟反问。杜太太也晓得，今儿这么动干戈，里外里，也凑了有小两万银子。

别说娶路氏要用的银子，就算今后一年内，没有任何进项，日子也够过了。一想到这个，杜太太不由叹气，这才五年工夫，自己两个儿子就捞了这么多。

既然他们捞了这么多，那别人呢？他们难道不会分一份羹？杜太太的唇抿紧，看来，这个大掌柜，确实该挪动一下了。

“什么，要换大掌柜？”杜二爷的眉头皱的很紧，杜大爷已经道：“这罗氏，不会这么大胆吧？”

“小的就是去换茶的时候，正好听到了，原本还想多听几句，就被太太身边的欢喜赶走了。”站在杜二爷兄弟面前的，是个婆子，她依旧恭敬地说着。

杜二爷回神过来：“好，以后还请多费些心。”说完杜二爷就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银子，丢给婆子。

这婆子瞧见这银子，急忙捡起来，掂了掂，足足有五钱。婆子急忙给杜二爷跪下：“多谢二爷赏。”

“去吧。”杜二爷打发走了婆子，杜大爷才道：“二弟，我这会儿发现，你比我胆子可大多了。”

“不过就是娘年纪大了，我担心这些人伺候的不好，才找了个人，让她把娘的近况告诉我。”杜二爷说的那是一个冠冕堂皇，杜大爷愣了下才对自己兄弟举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大哥，你说这事儿，娘要是真的要换大掌柜，那我们……”杜二爷压低声音，这要换大掌柜，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的大掌柜上来了，必定会换掉一些人手，这换上来的，要是偏向三房，那要动手脚，就再也没有原先那么方便了。

“娘要换人，我觉着，还不一定能换掉。首先，要有人可换。”杜大爷倒冷静下来了，杜太太终究是个宅院中的女人，那罗氏，虽说看起来精明，但也只是在宅院之中。

她们想换大掌柜，必定是要让张大掌柜推荐几个人手，只要能推荐上几个自己人，那换不换大掌柜，又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杜大爷拍了拍杜二爷的肩膀：“我们以后，把这些事做紧密些，罗氏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查不到我们在做什么。”

“大哥，话不能这样说。”杜二爷可比杜大爷谨慎多了。杜大爷却全不放在心上：“我晓得，你是因为爱妾被弟妹拉去配人了，心里不舒服。没事儿，等再过上几个月，事儿消了，你悄悄地，再去买个绝色的丫鬟，也不用放在眼前，索性放在城外。每日出城去会她，有时候索性睡在城外。二弟妹再有本事，她也不能出城抓你。”

杜大爷在那出着主意，杜二爷却觉得心惊肉跳，不，不能轻视罗氏，这件事，还是要打起精神来，绝不能让罗氏占了上风。

“听说今儿，你们办了桩大事。”杜谦到了晚上回房，张口就是这句。素娟正在替杜谦换衣衫，听到这话，手就顿在那里，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这家里这么多人呢，什么事儿啊，一传就传的到处都是了。”杜谦换好衣衫，就斜躺在那里：“我还是想劝劝你，家里的事儿，也不用这样上心，免得，得罪了人。”

“你也晓得，管家会得罪人，这倒新鲜。”素娟正在吩咐翠儿把晚饭摆上，就听到杜谦这样说，不由回头嫣然一笑。

杜谦伸手握一下素娟的手：“我是读书人，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况且，我以后是要做官的，官场上的那些眉眼高低，我都要晓得，不然被那些人坑了，我还要替他们数钱。”

素娟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好，你很有道理。”

“所以呢，我说这话的意思，就是你不要在家中放太多心思，我在外面，会给你挣体面。”杜谦的话让素娟觉得无比温暖，她勾唇微笑：“好，我晓得你心中在想什么，但你不光是在外面给我挣体面，我在家，自然也要保你后顾无忧。夫君，那是你的母亲，是我的婆婆，他们，是你的哥哥嫂嫂，若终日吵闹无休，我要你日日回家来为我们评判，这是我的不是。”

素娟的语气，情深义重。杜谦不由握紧她的手，素娟靠在他怀中：“夫君，我嫁到杜家来之前，我娘就说，这做人媳妇，和做人女儿，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