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啪地一声，小厮面上已经挨了一巴掌，杜大爷气的跳脚：“你胡说八道，什么影姑娘，我不认识什么影……”

“把老大媳妇叫来。”杜太太做了这么多年当家主母，怎么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但这是自己儿子的房中事，做母亲的也不好插手，忍了半天才来了这么一句。

“大奶奶和二奶奶在那边，说，要把影姑娘拉去打死，这样不知羞的人，哪里就配活在世上。”

小厮见事已至此，伸头也是死，缩头也是死，闭着眼睛高声说。

什么？杜太太气的差点晕过去，自己儿子出息了，都在外面养外室了，而素娟已经把账本放下，对杜太太道：“婆婆，这账啊，我看不用瞧了。”

“三弟妹，说要查账的人是你，这会儿说不要看这账的人也是你，你当这是三岁小孩过家家？”杜二爷高声质问，素娟勾唇微笑：“大爷既要置办外室，那必定要开销过日子，只是大爷院中，从主人到下人，统共不到二十来个人，这月钱也是每月都有数的，敢问大爷，是从哪里拿的银子，养这外室？”

素娟的话一说出口，张大掌柜就看向素娟，原本张大掌柜以为，素娟查账是想知道这些账目哪里不对，所以张大掌柜给出了一份毫无瑕疵的账，谁知道这几句话，才说出素娟的真心，素娟分明是要质问自己，这毫无瑕疵的账里面，杜大爷到底怎么才能把银子弄到手。

“你，罗氏，你……”杜大爷被气的半死，只能指着素娟，却说不出口，而素娟已经看向那小厮：“影姑娘是什么样人，几时到的大爷身边，那边一个月开销几两银子？”

“影，影姑娘是戏班子里的，两年前大爷把她赎出来，花了多少小的也不晓得，那边，一个月的开销，总有十来两银子。”小厮心一横，既然如此，那就把话全说出来。

杜太太站起身，指着杜大爷：“好啊，好啊，你出息了。”

杜大爷噗通一声给杜太太跪下：“母亲，孩儿确实不该在外面养外室，但这些银子，都是孩儿自己的，并不是……”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骗我。”杜太太冷冷地对杜大爷说了这么一句，这才瞧向张大掌柜：“大掌柜，我的儿在外面胡作非为，这银子，想来定是从店铺账上出来的，而你，给我的，是挑不出一点错的账，你好的很，好的很啊！”

真是常年打雁今儿被雁啄，张大掌柜没想到素娟的真实目的竟然不是看账本，而是要借这没有问题的账本发难，张大掌柜的脸色也变了，而素娟却轻声对杜太太道：“婆婆，不如往那边瞧瞧，若是事情闹的太大，丢的也是我们杜家的面子，况且，那也是一条人命，再则说了，若侥幸有了身子，那也是太太您的孙儿。”

“走，你带路。”杜太太此时瞧也没有瞧杜大爷，吩咐那小厮，那小厮还偷偷地望了眼杜大爷，素娟已经道：“大爷是太太的儿子，当日，想来你是因为大爷的吩咐，才装作逃走，没想到是去伺候那个什么姑娘去了，这回，你要好好戴罪立功，太太是会赏罚分明的。”

小厮晓得素娟的身份，急忙对杜太太道：“是，是，小的定当竭力补报，太太请。”

素娟并没有跟着杜太太走出去，而是瞧着张大掌柜，面上似笑非笑：“张大叔，这账，是不是还有另外的。”

“三奶奶，您又何苦？”张大掌柜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这么一句，素娟已经笑了：“张大叔，我是杜家的儿媳妇，婆婆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至于这账，不过是按常理推算罢了。”

素娟话才说完，欢喜就已经跑进来：“三奶奶，太太请您去，至于张大掌柜，太太说，先请您回店里去，若有别的事，再请您过来。”

杜太太这是已经对张大掌柜不信任了，张大掌柜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辩解的机会，况且，就算张大掌柜说，这事儿全是杜大爷杜二爷干的，张大掌柜只是被他们逼着，出了这样的账目，杜太太也只会拿张大掌柜作伐，而不会动杜大爷杜二爷，毕竟那是杜太太的亲儿子。

因此张大掌柜强撑着：“是，还请姑娘转告太太，这件事，我……”

“太太自有决断，张大掌柜，请！”欢喜做了个手势，张大掌柜只得离开，而素娟已经带着翠儿，来到了大门处。

因杜太太出来的匆忙，马车还没套好，杜太太只能在这等着，看见素娟走出来，杜太太的神色变得有些难看：“这件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是怎么撺掇你大嫂去闹的。”

“婆婆，这会儿并不是问罪的时候，况且……”素娟只说了两个字就没有再说，杜太太只是盯着素娟的脸，刘婆子来报，马车已经套好了，杜太太这才一言不发地上车，素娟跟着上了车。

马车缓缓地驶入巷子，素娟才轻声道：“婆婆，这种事，是败家的根源。”

家宅不宁，多从男子纳妾开始，而比纳妾更让家宅不宁的，是养外室。为了养外室，掏空心思地弄钱，甚至去做些不能说出口的勾当，杜太太也听得多了。

所以杜太太也不瞧素娟，只冷冷地道：“照你这个意思，你还是杜家的功臣了？”

“婆婆，媳妇已经嫁进杜家了，杜家好，媳妇才能好。”素娟言辞恳切，杜太太叹了口气：“就算为了杜家好，你也不能，不能……”

不能让陈氏吴氏去捉奸，而陈氏性情怯懦，捉奸这种事儿，定是吴氏撺掇的，甚至，是吴氏为主的，素娟笑了一声，却没有说话，杜太太越发觉得气闷，车已经停下，小厮的声音响起：“太太，三奶奶，这就是影姑娘的住处。”

刘婆子掀起车帘，门前站着的是吴氏的婆子，瞧见杜太太，婆子吓的大叫了一声，就要往里面跑：“太太……”

“给我堵上她的嘴。”杜太太不悦地说，翠儿带着几个人上前，把那婆子的嘴给堵住，小厮已经推开门，门内是个花木扶疏的院落，但这时候里面的花草都被人打折了不少，厢房处，还能听到女子的哭声。

吴氏陈氏虽说是来捉奸，但因为上面还有婆婆，所以带的人并不多，不过就是七八个婆子丫鬟，这会儿有人看守着那女子，还有人守着这个院落里的下人。

至于陈氏吴氏，这会儿正在女子的卧房，在那查抄到底有些什么东西。

吴氏拉开抽屉，拿出个首饰匣子，里面一片珠光闪耀。吴氏不由啧啧连声：“瞧瞧这些首饰，总要值个上千银子，大爷也真是有银子。”

陈氏却站在女子的箱子面前，这里是放着四季衣服的，箱盖都打开了，里面的绫罗绸缎，让陈氏伤心，陈氏除了一年份例上的衣衫，想多做几件衣衫，每次和杜大爷说，杜大爷却总是推三阻四，说手里没银子，谁知道倒孝敬了这里的女人。

“嫂嫂，我说你伤心什么？这些东西，这会儿全是你的，你把这些东西都收拾了，然后把人牙子叫来，然后一卖，等大爷知道了，事情早就了了。”

吴氏回头瞧见陈氏在那伤心，有些不屑地说，陈氏叹了口气：“是啊，我晓得，可是他每回都说，店铺里面的银子，他不敢拿多，不过一年落个上千两，我娘家那里还要帮衬些，这才没有银子给我花用。谁知道，他在这里，就花了这么多。”

“嫂子，您气什么，这些，都是你的。”吴氏喜滋滋地说着，就听到外面传来素娟的声音：“婆婆，您小心些。”

婆婆？吴氏陈氏的脸色顿时变了，接着门帘掀起，杜太太在素娟搀扶下走进来，瞧见这满屋子的摆设，还有吴氏陈氏的脸色，方才在外面听到的话，杜太太冷笑一声：“我养的好儿子，我娶的好媳妇，这会儿，家里的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你们一个个的，倒在外面置办这样的家当，还说，每年要落上千两，好，好啊，你们是要挖我的心啊！”

杜太太这话，让陈氏登时就跪下：“婆婆，这是……”

“婆婆息怒，这事儿，想来只是大爷一时糊涂。”吴氏也跟着跪下，横竖自己只是跟来捉奸的，并不是自己家的事情。

“老大做了这样的事，两年了，家里什么都不知道，要说老二毫不知情，我也不信。”杜太太冷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刘婆子已经走进来：“太太，那个姑娘来了。”

刘婆子往后面一让，那个哭哭啼啼的女子就跪在杜太太跟前：“太太救我，我虽下贱，却也只跟了大爷一个男人，现在腹内已有三个月身孕，奴再轻贱，这孩子，却是大爷的。”

“大奶奶，你进杜家门这么些年，我从不知道，你竟然是个妒妇！”杜太太瞧着跪在地上的陈氏，缓缓说了这么一句。

陈氏已经哭了：“婆婆，原本我不想来的，是二婶子说，她说，若等生下孩子，闹出来，杜家面子更加不好看，所以我才来的，婆婆，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