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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哥，我要再问您一句，若这杜家的生意倒了，那我们……”白花花的银子虽然诱人，但金山银山总有花光的一天，最好还是，杜家的生意能维持住，下面的人也各自得些好处，各取所需，大树底下乘凉。
“有我呢，怎么会倒？”张大掌柜就这么说了一句，掌柜笑了：“明白了，张大哥，那我这就把账本送去。您放心，这账啊，我们做的很细致。”
细致到杜大爷杜二爷那些动的手脚，别人瞧不出来，而掌柜们动的手脚也同样瞧不出来。原本有十成利息，早年是往杜家送九成，现在呢，往里面送五成就不错了，杜大爷杜二爷拿走三成，剩下两成，自然是这些人分了。
人人都得了好处，欢欢喜喜高高兴兴，至于公中没有银子过活，这年景不好，生意做的不好也是平常事，关外头什么事儿呢？
杜太太回到自己房中，换衣衫喝茶，欢喜给她捶着背，过了好一会儿杜太太才叹气：“你说，我这做的，是不是有些过了？”
欢喜并不敢接话，毕竟这是主人家的事情，又过了一会儿，杜太太又自问自答：“其实呢，她如此把她自己的嫁妆拿出来，也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太太，这……”欢喜总算说了这么一句，杜太太瞧着她：“这拿出嫁妆，也不是什么大事，这几年我难道没往里面填吗？外面的生意，到底是真不好，还是假不好，我一个坐在宅院中的女人，又怎么知道？”
说着，杜太太就有些伤心，杜老爷还在的时候，这外面的生意自然是杜老爷在那管着，那时候家里的银子进的多，开销反而不大，一年到头，并花不完那么些银子，等杜老爷去清修了，也不知道怎么的，这家里的银子就越进越少，开销也越来越大，杜太太也想过问一问，却总是被这样那样地搪塞。
杜太太原本就是个爱享福的性子，况且都做了祖母，想把这家里的担子交出去，偏生陈氏吴氏，一个比一个都能推脱，好容易素娟进门，杜太太就把担子交给素娟，没想到素娟不接手也罢，一接手就一个接一个的动作，让杜太太看的心惊肉跳。
“太太，您且放心，这三奶奶怎么说也是您的儿媳妇，您要她站着她不敢坐着，这会儿呢，她在您面前说这样的话，总是想做出些事情来，只是她毕竟年轻，不晓得，这下人们万一，要是……”
欢喜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小，一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这可怎么得了？杜太太倒笑了笑：“罢了，就由她去吧，我且享几天的福。”
这杜家的人各怀心思，而吴氏虽拉拢了陈氏，但心里总还是有担忧的，等到杜二爷晚上一回来，吴氏就拉着他说话，把自己的担忧给说出来。
杜二爷却完全不在意：“放心好了，这外面店铺的账，一个女人哪里就能瞧得出来？你啊，好好地在家，只等着银子拿回家。”
杜二爷这么一说，吴氏也就放心，伸手拧一下杜二爷的耳朵：“好，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不过，老三那里，还在心疼他媳妇呢，要不然，你这做嫂子的，去帮帮忙，让他少心疼心疼他媳妇。”杜二爷这话，何其歹毒，这是瞧素娟不顺眼，就想看她夫妻两口吵架了。
而吴氏不愧是和杜二爷睡一个被窝的夫妻，已经抿唇笑了：“你这做哥哥的，倒心疼弟弟呢，这好办，我啊，就去多陪三婶婶说说话。”
杜二爷听到自己媳妇这样说，伸手就把她搂进怀中：“果真是我的贤内助，等过些年，老太太身子骨不好了，我们就撺掇着娘分家，到那时候，我们出去过自己的小日子，何等逍遥。”
吴氏更是欢喜无比，而杜大爷回到房中，自然也和陈氏有一番话说，既然自己丈夫的意思，要悄悄地给素娟下绊子，那陈氏也要打起精神，做一做贤妻，好让素娟的日子没那么好过。
张大掌柜既然说了话，那第二天，外面各店铺的账，也就送到了杜家的账房里面，素娟还是请各位账房，继续盘着这店铺里的账。
店铺内的账比杜家自己的日用账要多很多，出入更是不少，账房先生们就算心里有怨言，也要认认真真盘账。
这一盘，就盘了六天，而素娟在这六天，还要管家理事，从这个月起，月钱减少，已经传下去了，这里面做粗使的，像厨房里的，还有洒扫的，浆洗上的人，原本月钱也不是很多，平常也得不到什么赏赐，那少一半也就少一半吧，毕竟靠着杜家，还有吃有穿有住。总比出去外面的好。
那有头脸的管家婆子们，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她们的排场，有几个也不小，还有些是全家都在杜家做事的，这一减半，家里就少了四五两银子，这可不是少数，况且现在采买上，素娟也要亲自看账，于是原先一两银子能写成五两的，现在也只敢写成二两半。
虽然说还能落一点，但比起原先少了许多，就有那做采买的，开始悄悄和人嘀咕，想给素娟个下马威。
当然，像周婆子这样直接冲进去给素娟不是的，她们也不会去做。而是背地里悄悄地做事。
杜家从主人再到丫鬟婆子，每个人用的胭脂水粉头油，都是采买回来，一并分发到各房的。
这天素娟起来，自然也要梳洗打扮，翠儿刚掀开头油盒子，眉头就皱起来，对小丫鬟说：“怎么，头油都没了，你们也不晓得去领回来。”
“姐姐，不是我们没有想着去领，而是我们去了，那采买上的人说，这个月的头油胭脂水粉，都还没买回来，让我们先紧着些。”
小丫鬟委屈地说，杜谦还没去书院，听到翠儿这样说，就凑过来，往素娟头发上一瞧，对素娟道：“你这没有头油也不错，不如就梳个没头油的发式。”
“你一个读书人，还晓得没头油的发式？说，这是从哪儿学来的？”素娟瞟丈夫一眼，嗔怪地说，杜谦已经拿起梳子，要给素娟梳头：“我这是从……”
说着，杜谦凑到素娟耳边：“从梦里学来的。”
素娟伸手推杜谦一下：“油嘴滑舌。”
杜谦的手撘在素娟肩上：“我啊，只和你油嘴滑舌。”
素娟抬头往房内望去，众丫鬟们就像没听到一样，在那各自忙碌，素娟这才伸手去拧杜谦的耳朵：“越来越不像话了，快些吃完早饭，赶去书院，我这里啊，不用你这个状元郎操心。”
读书人，人人都想中状元，杜谦哎了一声，又和素娟说了几句话，跟杜谦出门的小厮已经来了，等在门外，杜谦也就急急忙忙吃了点早饭，出去书院去了。
等杜谦一走，素娟就对翠儿道：“传下去，以后每个房头，再多出五两银子，用来给各人买胭脂水粉的，采买这事儿，就蠲了。”
“蠲了？”翠儿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素娟微笑：“是，蠲了，至于原本负责这件事的采买，就让管家瞧着些，看看他能去做什么。”
翠儿应是，继续服侍素娟梳头。杜谦带着小厮刚走出院子，就瞧见杜大爷和杜二爷说笑着走过来，杜谦忙笑着道：“给两位哥哥请安。”
杜大爷只点了点头，杜二爷倒笑着说：“老三，你自从娶了媳妇，怎么就和我们生分了，还一口一个请安。”
“并不是和哥哥们生分，只是都说娶了亲，就是大人了，自然不敢像孩子一样。”杜谦的话让杜二爷对杜大爷道：“大哥，瞧老三这说的，他再说下去，我啊，可就不敢在你面前放肆了。”
“自家兄弟，说什么放肆不放肆的？”杜大爷这才开口说话，接着杜大爷还瞧着杜谦道：“只是老三，你啊，也该振一振夫纲。”
振夫纲？杜谦的眉微微皱起，杜二爷已经拉着杜大爷：“大哥，这话不该说，他们还新婚小夫妻，蜜里调油的时候呢，走走，我们先走。”
“两位哥哥慢走。”杜谦还是恭恭敬敬地说着，等他们都走了，杜谦才对小厮说：“你说，两位哥哥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我听说啊，这些日子三奶奶在这府里，都快翻天了。”小厮轻声说着，还对杜谦说：“三爷，您可晓得，他们暗地里说，三奶奶这样做，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杜谦哦了一声，小厮瞧了瞧天色，对杜谦道：“三爷，赶紧赶路吧，不然到书院，又迟了。”
杜谦突然伸手拍小厮的脑门一下：“你这滑头。”
“三爷，我到底哪里滑头了？”小厮不解地问，杜谦笑了笑，但那笑容却和平常不一样，这小厮的话，只怕也是有人要传到自己耳中的，唉，自己原本只想好好读书，可是这家中的事情，看来，还是要问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