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秀的话让柳依依眉头皱紧,玉秀说完没有再说话,只望了眼柳依依,接着低低地道:“有时候我想,进宫来这一遭为的是什么呢,不管怎么挣,都挣不脱,都是在原地打转。”
“姐姐,你……”柳依依仔细想了想,迟疑着开口:“姐姐,我觉着,你好好地服侍荣明太妃,等以后,出了宫,就……”
出宫?玉秀唇边现在一抹冷笑。在寿康宫,荣明太妃说过,会保住自己,那等出宫之日呢?都不用杜太后亲自说话,王尚宫自然就会把这些事给办好。
宫人的命,在她们眼里,连一只蚂蚁都不如!
“太妃果然是在这宫里久待的人,这些事,我还不晓得呢!”朱皇后对荣明太妃微笑,荣明太妃看着朱皇后笑的意味深长:“在这宫里久了,刚进宫时候的新鲜劲儿就没了,自然只有说说闲话,打发打发时候。”
朱皇后微笑:“太妃也这样说呢。只是太妃也……”朱皇后顿住,接着又笑着往下说:“那天我才晓得,秦贵妃当日,老娘娘有意以她为继后的!”
这件事,荣明太妃比朱皇后还晓得的早一些,此刻听到朱皇后说起,荣明太妃却做出一副惊讶样子:“没想到当日的事,又重现了,不过说起来,秦贵妃的宠爱,还没有柳家儿那样深呢。”
朱皇后微笑:“我就想知道,当初,那位贵妃是怎么没有的?”
“没有当上皇后,又没生下儿子,甚至被人分宠,就忧郁成病了。”荣明太妃语气平静,朱皇后却摇头:“如果这么容易生病的话,也就未免太辜负先帝对她的宠爱了。”
宠妃娇惯些也是平常事,但正因为娇惯,一旦有点头疼脑热,那就有无数的人等着服侍。荣明太妃笑了:“娘娘心中既然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问我呢?”
“我进宫的日子浅,想着请教太妃呢,毕竟常说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朱皇后的话让荣明太妃笑容更显灿烂:“其实,我要的不多,不过是觉着,老娘娘当年做了那么多事,到现在还安享荣华,不免世道不公。”
这话已经说的很赤裸裸了,朱皇后微笑不语。荣明太妃也没说话,暖阁内很安静,只有袅袅的烟气从茶杯中缓缓冒出。
“娘娘,朱夫人今日未时要进宫,此刻已午时三刻了。”日晷一点点移动,朱皇后并没离开暖阁,李姑姑在暖阁门口恭敬地对里面禀告。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朱皇后站起身,荣明太妃并没起身相送,朱皇后也不在意,只对荣明太妃道:“太妃在这宫中这么多年,自然比我更清楚厉害关系。容我过几日再请教!”
荣明太妃的眉微微一挑,朱皇后已经唤人进暖阁,柳依依挑起帘子,和玉秀两人走进暖阁。
柳依依上前扶住朱皇后,朱皇后就着柳依依的手对玉秀微笑:“可要伺候好太妃!”
玉秀应是,朱皇后已对荣明太妃道:“太妃留步,不必送了。”朱皇后径自去了,玉秀回头见荣明太妃还坐在那不动,上前小心问道:“太妃,您……”
“都是聪明人啊,都知道,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荣明太妃的唇微微一抿,接着对玉秀微笑:“不过我,是没有选择了,玉秀,说起来,有时我觉得,我竟还不如你!”
玉秀听的心惊胆战,正要给荣明太妃跪下,荣明太妃已经止住她:“不用跪了,玉秀,你知不知道,要让你在这宫里,一直安全地活下去的办法是什么?”
玉秀摇头,荣明太妃轻笑:“很简单,就是把最能摆布你的人……”荣明太妃的右手握紧,做个捏死的手势,玉秀已经吓的泪都快流出来:“太妃,奴,奴……”
荣明太妃重新靠回榻上:“只可惜,这件事,我比起她来,想了十多年才想明白。”玉秀这会儿是真被这句话给吓的半死,浑身颤抖。
荣明太妃伸出手把玉秀的下巴给抬起来:“放心,玉秀,我没有疯,我要的还没得到,我怎么能死去?”
玉秀的泪一滴滴滴在荣明太妃手上,荣明太妃放下手,看着玉秀微笑:“玉秀,你要的,不过是能安安稳稳在这宫中,那以后就老老实实服侍我罢。我总归是要……”
说着荣明太妃自觉好笑:“竟要一个人能听我说说话!”
“太妃!”玉秀这会儿才明白自己要说什么,刚叫出一声就软软地瘫坐在地上。荣明太妃没去瞧玉秀,只靠回榻上,皇帝登基已经十来年,自己的儿子已经不可能再登上那个位置了。那么杜氏,你怎么可以这样享受荣华富贵,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
荣明太妃浅笑,这宫中,除非人都死光了,否则怎么能藏得下什么秘密?
朱皇后回转昭阳宫,稍事歇息后吴女官就来禀告朱夫人已经在宫门处等候。虽是母女,此刻却君臣之别,朱皇后自然不能亲自到门口迎接,吩咐吴女官和李姑姑两人率昭阳宫中的侍从出外迎接。朱皇后在殿内等候。
朱夫人很快就走进殿来,照了礼仪,要对自己女儿跪行大礼,朱皇后传免之后,这才在轻秀的扶持下,起身进内殿。
朱夫人在吴女官的陪伴下走进内殿,赐座上茶后,朱皇后命侍从退去,这才瞧向朱夫人。朱夫人把手里茶碗放下,仔细瞧着女儿:“比我上次进来时候,气色要好许多。你父亲说,家里一切都好,要你不要担心。”
朱皇后应是,朱夫人迟疑一下才又道:“你妹妹的婚事将要定下,我这回进宫来,一则探望你,二来呢,想问问你的意思。”
“自来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您和父亲做主就是。不过我记得父亲当日不是说过,说兄长在外为官,我又嫁进宫中,弟弟还小,只有妹妹得以承欢膝下,要多留妹妹几年呢,怎的这会儿,就又定了婚事?”
朱皇后的话让朱夫人更加迟疑,这让朱皇后有些疑惑,想了想,朱皇后低低地道:“母亲,妹妹是不是定的刘家?”
朱夫人面上的惭愧更深,接着对朱皇后叹气:“娘娘,这事,原本……”朱皇后飞快地把眼角的泪给擦掉,对朱夫人微笑:“说起来,刘家也是一门好亲事,端午时候,我还瞧见他,做了侍卫,想来前程远大,妹妹性子娇憨,配了他,也好。”
“委屈娘娘了!”朱夫人忍不住伸手握住女儿的手,朱皇后低头让泪水生生憋回去,然后才抬头对朱夫人努力微笑:“我母仪天下,怎能算委屈呢?不过……”
朱皇后又笑了:“皇后的妹妹,又有几个人敢欺负?”朱夫人无法回答女儿的话,殿门口已经传来靴子响,接着皇帝的声音响起:“岳母来了,小婿该拜见才是。”
朱皇后飞快地用帕子把眼角的泪给擦掉,朱夫人已经对皇帝跪地行礼:“妾参见万岁,万岁万安!”
“岳母休要如此客气,您是长辈,此是内室,快请起来罢!”皇帝口中说着,已经坐在朱皇后身边,往朱皇后脸上瞧去:“皇后眼有些发红,想是和岳母说私房话?”
对着这位,朱皇后心里有什么念头都不敢照实说出,只对皇帝微笑:“方才母亲和我说,家里的妹妹已经定下婚事,我就想着,等妹妹出了阁,弟弟还小,兄长又在外为官,父亲母亲膝下,竟连个承欢的人都没有。”
“原来如此!”皇帝点头,对站起来在一边侍立的朱夫人道:“既如此,朕就把舅兄召回京如何?”朱夫人忙又跪下:“这等家事,怎敢劳烦陛下!”
“岳母快些起来!”皇帝再次请朱夫人起身,朱皇后已经道:“母亲说的对,不过还有另一件事,兄长年过二十,却因在外任官一直没有嫂嫂,陛下若真要惦记着我家家事,还请陛下留心,哪家有好闺秀。”
“这等小事,自然可以办!”皇帝说了才又对朱皇后故意不满:“皇后如此说。难道以为京中闺秀,我都晓得吗?”
“陛下选皇后,还没过一年!”朱皇后故意嗔怪,皇帝哈哈大笑。朱夫人也在旁赔笑。皇帝陪着朱夫人叙了会儿闲话,也就起驾离开。
等皇帝一走,朱夫人就对朱皇后道:“陛下如此待你,我也就……”
“母亲,快别说这些,妹妹将要定亲,我挑几样首饰,给妹妹带回去,可好?”朱皇后的话让朱夫人又要下跪,朱皇后忙挽起朱夫人,和她去挑首饰,又一起用了晚膳,朱夫人这才出宫。
“玉秀姐姐和你说这样话,我就觉着,她不是个好人!”晚间歇下时候,柳依依把玉秀和她说的话,告诉了吴娟,吴娟听了好一会儿冒出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