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娟的性情比起柳依依要活泼爱说话,这点吴女官已经深知,看着吴娟那满脸的笑容,吴女官忍不住伸手弹一下吴娟的额头:“你该向依依学学,瞧她,一点都不惊慌。”
吴女官的话让吴娟吐一下舌,又不好意思地笑。柳依依已经对吴女官拜下去:“娘娘的意思,我明白了,从今往后,唯娘娘马首是瞻。”
吴女官心里微微一动,这柳依依还是真是个聪明人,心里想着,吴女官已经把柳依依扶起来:“拜来拜去的做什么?”
柳依依顺势站起身对吴女官勾唇一笑,吴女官仔细瞧着柳依依,单论五官,柳依依没有吴娟那样精致,但一举一动,却又胜出吴娟许多,瞧着就是那样熨帖,难怪皇帝会对柳依依多些在意呢。
吴娟见吴女官定定地瞧着柳依依,有些奇怪地眨眼,吴女官已经回神过来,对她们两笑笑:“好好服侍娘娘,我昨儿熬了一夜,也要歇着去了。”
吴娟应是,吴女官往后面走去,吴娟这才小心地问柳依依:“依依,方才吴姑姑一直瞧着你,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想是她在想我说的话,娟儿,以后,你可不能这样嘴快了。”柳依依本来想进殿,想了想又停下脚步叮嘱吴娟。
吴娟点头用手捂一下嘴,接着对柳依依笑着说:“我也只有在你跟前,才会嘴快。”
“可谁知道会不会隔墙有耳!”柳依依认真地对吴娟说,吴娟听了,头重重一点:“说的是。”
看着吴娟脸上天真笑容,柳依依也忍不住摸一下吴娟的脸,但愿吴娟能等到出宫那一天。而不是像……柳依依压下心中突然泛起的想念,木兰和依兰一样。
“木兰当时就殉主了,那个依兰呢?为何反而会被遣去守陵?”就在玉秀认为荣明太妃不会再问时候,荣明太妃又闲闲地问起。
问起时,玉秀正在给荣明太妃倒茶,差点就把手里的茶杯摔了,荣明太妃摇头:“我们主仆,总是要说说话的。”
“当时是秦贵妃代掌后宫,这些事当然也是秦贵妃出面料理。剩下的人尽数被遣去守陵,也是秦贵妃的意思。”
玉秀的话让荣明太妃冷冷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这是刚进上来的秋茶,虽比不上春茶那么好,但也茶香满口。
玉秀不知道荣明太妃这冷笑是什么意思,手不自觉地握紧桌角,荣明太妃已经道:“秦贵妃的意思?只怕是杜氏的意思吧。秦贵妃,可真是唯杜氏的命而从。”
玉秀想辩解,但又不知如何辩解。荣明太妃把茶杯放下,眼里的寒意渐生,现在就要瞧瞧,秦贵妃到底是有多少斤两了。
“娘娘,这两日奇怪的紧,秦贵妃去老娘娘宫里时候,总是能遇到荣明太妃。”朱皇后的身孕已经有五个月了,身子日重,胃口渐开,虽说冬日已经来了,宫中妃嫔大多猫在自个殿内猫冬。但朱皇后每天午饭后还是要趁着有太阳去御花园散散步。
朱皇后去御花园虽说是小小散步,但也有妃嫔过来服侍陪伴。散了几次之后,朱皇后就感到人太多烦闷。皇帝听说,命人在昭阳宫内搭了一座小小的暖房,里面摆放了各样奇花异卉。朱皇后闷了时,就可在这暖房内赏花,而不用去御花园。
皇家做事,自然咄咄而办,只用了三天时间,昭阳宫那座暖房不仅搭好,里面摆满花卉,连通往暖房的路都搭好棚子。棚子下面,还设了美人靠,好让朱皇后走累了在美人靠上坐着休息。棚子中每隔一段路,就摆放着腊梅或是水仙,香味一路都是。
朱皇后极其喜欢这座暖房,每天必要往这暖房一行,因就在昭阳宫内,随侍的不过就是几个宫女内侍,这一路也能说几句私房话。
此刻听到李姑姑这话,朱皇后只微微一笑:“当日荣明太妃也是这宫中第一等的宠妃,秦贵妃和她,更该有话说。”
“娘娘说的是!”李姑姑先应了一句这才笑着道:“其实呢,先帝在时,宫中最得宠的,不是荣明太妃,而是柳贵妃。”
朱皇后哦了一声:“恭懿贵妃吗?我也曾听说她当年品貌无双,备受宠爱,只是无子又……”朱皇后停下说话,杜太后成为皇后的时候,还真是柳贵妃受宠恩重之时。
“不过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渔翁,自然就是杜太后了。此刻一行人已经走到暖房门前,内侍上前推开暖房的门,一股扑鼻的花香迎面而来,李姑姑替朱皇后把外面斗篷解掉,陪她入内赏花去了。
这一回的渔翁又是谁呢?杜太后靠在榻上,听着王尚宫在说荣明太妃近来总能遇到秦贵妃的事,闭着眼一言不发。
等王尚宫说完了,杜太后才睁开眼打个哈欠:“担心什么?难道你以为,秦氏还会被荣明太妃拉了去?真这样的话,她也不过是个蠢材。”
“臣自然不担心这个,只是王莺那边,现在也没动静了,还有……”王尚宫迟疑一下才轻声道:“玉秀那里,她毕竟在您身边也有几年,若她告诉了荣明太妃一些事,未免也会……”
杜太后唇边笑容冷然:“只要不是那件事,别的事,我什么都不怕。”那件事,王尚宫当然知道指的是什么,已经太久了,久的有时候王尚宫会觉得那件事根本就没发生过。
杜太后收起笑:“就好好地看着荣明太妃折腾吧。她会明白,没有权利,怎么折腾也是白费。况且,她别忘了她还有一个儿子。”
只有靠近皇帝的人,才会明白他的性格,并不像面对朝臣时候表现的宽厚仁德,而是敏感多疑。
是敌是友,是好是歹,总要到最后时刻,才能见分晓。杜太后抬眼望去,窗下棋盘还没收,上面残局依旧,旁边点的香早已灭了,只有一点灰烬在上头。杜太后伸手轻轻一推,那残局乱作一团。
只有能把棋子摆在盘上的人,才是真正操控一切的,别的,都不过是随着下棋的人,前后挪动罢了。
杜太后对王尚宫招手:“我们很久没下棋了,不如手谈一回?”王尚宫应是,上前坐在矮凳上,杜太后提起棋子,宫女走进换上一只香,点燃后插进香炉,炉烟袅袅,一切似乎还是那么平静。
秦贵妃的心却没有这样平静,她托腮坐在窗下,暖阁内没有一丝寒意,安息香的味道和从前是一模一样,但秦贵妃却觉得越闻越头疼,吩咐林莞把香给撤掉。
林莞带人撤掉了香,正打算给秦贵妃披上一件斗篷,秦贵妃却伸手把窗推开,外面的寒风一下灌进来。
林菀的神色都有些变了:“娘娘,这风大,小心吹的您感了风寒。”秦贵妃靠在窗边对林菀摇头:“就是要吹一吹,这心才能安静下来。”
林菀听出秦贵妃话里有话,停下关窗子的手:“娘娘心中在想什么?”
“我在想,老娘娘的秘密,到底是什么?”秦贵妇的话吓得林莞有些发抖,往暖阁内瞧了眼,好在暖阁不大,秦贵妇又不是个喜欢太多人服侍的人,暖阁内除了秦贵妃和林菀并无别人,厚厚的门帘也低垂在那,一点动静都没有。
“娘娘,这样的话,不该您说的!”林菀用手拍拍心口,把那点害怕拍回去,这才小心地对秦贵妃说。
“娘娘?这一声娘娘,也不过就是在这凤藻宫中可以叫叫罢了。”秦贵妃觉得额头有些疼,靠回榻上。林菀急忙把窗关好,又给秦贵妃按着额头:“娘娘何必说这样的话?您在这宫中,除了……”
林菀停下话,手上的力气也小了些,这话,不是在揭秦贵妃的疮疤?想着林莞的思绪又飘远了,假使有一天,秦贵妃奉杜太后所做的那些事被揭穿,那秦贵妃不止是失宠,甚至还会……服侍她的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莞姐姐,我求求你,你再去和贵妃求情,就瞧在我们平时相处的好的份上,求求你!”木兰当时被逼殉葬时,对林菀的哭求又在林菀耳边回响。
当时的林菀虽然不忍,可也只能奉命而为,只要秦贵妃登上后位,那什么事都可以迎刃而解,但没想到的事,周婕妤的后事才处理完成,宁寿宫就降下一道诏书,在京中四品以上人家妙选淑女,为帝择后。
当秦贵妃听到这个消息,几乎都快发疯,若非宫规限制,只怕秦贵妃就要直接去寻杜太后了。还是王尚宫来到凤藻宫,和秦贵妃说了很久的话,秦贵妃这才安静下来,并且按照皇帝的旨意,为选继后做着该做的。
当日杜太后既然没有让皇帝立秦贵妃位后,那么现在,还有多少可能?到时,要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