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秀仿佛一点都没察觉李姑姑话里的含沙射影,依旧笑吟吟地说着。吴女官已经笑了:“果真玉秀你和别人不一样,轻秀那里的茶,就比你这里的茶差了些。”
玉秀哦了一声,眉微微一挑,接着就笑了:“虽说娘娘没有赏轻秀新茶,可昨儿赏了轻秀一碟子点心。娘娘慈爱,素来都是不偏不倚的。”
“这话说的好!”吴女官放下茶杯,对玉秀道:“我们既然服侍娘娘,就该一心服侍好了,若是想着今儿娘娘对谁多好了点,明儿娘娘冷落了谁,捧高踩低,甚至挑拨离间的,就不好了。”
说着话,吴女官还对李姑姑笑一笑,李姑姑也笑了:“就该如此呢,宫中和和睦睦的,谁看了都心里欢喜。”
李姑姑这话差点噎住了玉秀,她飞快地看了眼吴女官,吴女官的唇角笑容,竟像带上一丝嘲讽。
玉秀的心不由往上一提,接着玉秀微笑:“说的是呢!”
这一句并没人接话,玉秀也觉得有些尴尬,索性招呼吴娟和柳依依:“你们赶紧吃吧,要到明早才去服侍娘娘,这会儿还可以多吃一点。”
吴娟双手拿着点心在啃,听到玉秀的招呼就点头:“姐姐我们在吃呢,姐姐你也吃!”
玉秀微笑不说话,柳依依方才在吃点心的时候也听了几句她们之间的对话,感觉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但想了半天又没想出来。
玉秀既然在招呼吃点心,柳依依也就拿着点心使劲在吃。这一下吃猛了,呛在喉咙里,柳依依咳嗽起来。
“真是个孩子,吃点心这样猛!”吴女官含笑说着,李姑姑又给柳依依倒了杯茶,柳依依把茶喝了,这才对李姑姑笑:“多谢姑姑了。”
“谢什么?这在一个宫里服侍娘娘,以后,就是一家子了。”李姑姑摸摸柳依依的头,柳依依又歪头一笑。
玉秀虽然面上带着笑容,但脑中不停在转,似乎,自己的处境,以后是不是会越来越糟糕?
“依依,方才的点心真好吃,晚饭也好吃。”吴娟临睡前,对柳依依舔一下唇,回味无尽地说。柳依依不由笑了,接着柳依依推一下吴娟,对着吴娟的耳边轻声道:“你觉不觉得,今儿吴女官和李姑姑还有玉秀姐姐的话,似乎有什么机锋?”
“机锋?”吴娟的声音大了点,柳依依忙去捂她的嘴:“小声点。”
“依依,你怎么了?”吴娟的眼一下瞪大了,接着压低声音:“为什么要小声点?依依,我觉得你从来到皇后娘娘宫中,就有些不大一样了。”
“因为玉秀姐姐会听见。”柳依依把手放下,坐在床边叹气:“娟儿啊,我觉得,以前太浑浑噩噩了,可是现在,要在皇后娘娘宫中出头,似乎还会遇到很多困难。”
原来是这样?吴娟也坐在柳依依身边,冥思苦想起来,想了好一会儿摇头:“我想不出来,不过依依,不出头也有不出头的好。我爹说过,出头的椽子先烂,要是老老实实不出头,然后在这宫里老实待着,待到陛下下诏出宫的时候,那不就成了!”
柳依依瞧向满脸天真的吴娟,把吴娟的肩楼一下:“对,你说的对。我们歇了吧,这会儿,也不早了。”
吴娟点头,拉起被子脱了鞋躺下,柳依依去吹灯,吴娟已经笑着说:“依依,你放心,以后啊,我一定会照顾你的。”
“谢谢!”柳依依不知为什么,被吴娟这句话说的感动了一下,过了很久才说出这么两个字,吴娟那边却已传来均匀的呼吸。
她睡着了,柳依依也笑了,闭上眼的时候,柳依依模模糊糊地想,怎么感觉,吴娟对自己的好,比秦贵妃当日对自己的好还要好,明明吴娟,什么都没给过自己啊。
“陛下今晚,又宿在昭阳宫。”秦贵妃的话并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林菀应是后才小心地道:“娘娘,您忘了,今儿十五,按了……”
“按了宫规,初一十五,陛下应该宿在昭阳宫。”秦贵妃的声音有些清冷,林莞瞧向秦贵妃。
秦贵妃二十有三,昔日周婕妤在时,秦贵妃的相貌仅次于周婕妤,现在周婕妤已经没了,秦贵妃就是后妃中生的最出色的。
皇帝曾经在去年的牡丹花宴上,赞秦贵妃艳若牡丹。可是现在,林莞眼中的秦贵妃,眉眼都和原来一样,可那股气,似乎不见了。
“娘娘,您放心,陛下还是疼您的,昨儿送来的蜀锦,皇后娘娘就着人送来了两匹。王修仪宫中……”
秦贵妃没有说话,只是抬眼瞧了眼林菀,林菀一时语塞。
秦贵妃已经摇头:“我是贵妃,四夫人之首,和一个修仪争谁得到的赏赐多,这不是笑话吗?”秦贵妃的语气冷然。
林莞不由跪下:“是,是奴……”
“起来吧,也不是你想左了,只是我,我这心中,毕竟不踏实。”秦贵妃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
这让林莞十分惊讶:“贵妃,您……”
这样的话,不该对林莞说的,她的心事,比起周婕妤来,要多很的。再一次的,秦贵妃对当年奉了太后的命令,暗地里帮着太后除掉了周婕妤这件事有些后悔。
留着她,留着这个可以说话的人,总是有好处的。秦贵妃没有再想下去,只对林莞吩咐:“我要睡了。”
林莞应是,扶秦贵妃起身,被褥床帐,熏的很香,林莞又点了安息香在殿内,看着秦贵妃闭上眼,林莞这才带人放下帐子,吹灭了灯,走过一重重的帘幕,在最外面那层帘幕守夜,等着秦贵妃夜里呼唤。
秦贵妃过了很久才睁开眼,看着这安静的宫室,不知为了什么,秦贵妃觉得这宫中,透着一股寒意,一股无论熏什么香,都不能熏走的寒冷。
“贵妃昨夜没有睡好?”第二天是宫中妃子朝见皇后的日子,朱皇后升座,众妃对皇后行三叩九拜礼后,朱皇后更衣,重新出来后赐众人坐下。
众人各自道谢后坐在椅上,王修仪往秦贵妃面上瞧去,就含笑说了这么一句。
众人都往秦贵妃面上瞧去,秦贵妃今早起来时,就发现自己面色浮肿,上的脂粉比平时浓,谁知王修仪竟这样说,秦贵妇心中不由有些恼怒,但还是微笑着对王修仪道:“近来天气有些热了,我比你们胖一些,又没用冰,昨夜竟难以睡着。”
“这倒是我疏忽了。”朱皇后已经对吴女官:“宫中何时准许用冰?”
“回娘娘,宫中按惯例是过了端午才开冰窖,但前些年,先帝在时,曾许荣明太妃天气刚热就用冰。”吴女官对这些旧事十分熟悉,张口就来。
朱皇后微笑,接着对秦贵妃关心地道:“既如此,我就许你沿用荣明太妃故事。”秦贵妃忙起身行礼叩谢。
荣明太妃故事?王修仪唇边不由现出一抹冷笑,日子过的这么久,也许没有几个人还记得,荣明太妃,曾是险些成为太后的女人。现在虽被尊为太妃,却是在外出家修行。
在这宫中享受荣华的,除了太后,就是几个先帝并不很宠爱的低位妃子了。
秦贵妃站起身时,感到王修仪看向自己的眼有些冷,秦贵妃不由咬牙,荣明太妃故事,当然不是什么好兆头,可就算再不是好兆头,也只有咬牙认下。
吴娟和柳依依在玉秀的带领下给众位妃子上茶,柳依依跟在玉秀身后,瞧向面前这些或陌生或熟悉的脸时,心中起伏不定,面上神色镇静。
玉秀给秦贵妇端了茶,下一位该是王修仪了,可是迟迟的,不见柳依依把茶盘送过来,玉秀不由轻咳一声。
柳依依这才醒悟过来,忙弯腰把茶送过去。
王修仪接了茶,往柳依依面上瞧去,笑着道:“娘娘宫中的小宫女,倒一个比一个机灵呢。”
“修仪难道想从娘娘宫里,要几个人去?”赵婕妤接了茶,对王修仪笑着道。
王修仪连连摆手:“不是这样说,不过是想着,娘娘毕竟是娘娘。”
朱皇后浅笑,柳依依又往宫妃们面上瞧去,没有,没有王美人,没有陈宝林。她们到底去了哪里?柳依依抬起头,往殿外瞧了一眼,这宫中的人,其实换了很多了,为何到现在才察觉出来?
难道说她们和自己一样,也被陛下下诏赐死?吴娟觉得柳依依有些魂不守舍,眼瞧着玉秀面上的笑越来越焦虑,吴娟急忙伸手拉一下柳依依的袖子。
后妃们的笑声又起,柳依依重新恭敬站好,也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重,原来这宫中,不简单的又何止这件事?
妃子们陪皇后说笑一会儿,也就各自告退而去。玉秀和吴女官负责送人,吴娟和柳依依也跟在背后相送。
送走最后一个妃子,玉秀才对柳依依道:“你啊,趁早把念头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