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奶奶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柳婆子说不出话。陈老夫人已经站起身,看向柳婆子:“当真?”
柳婆子浅浅一笑,面容恭敬里带有一丝自得:“小的已经说了,小的医术浅,不敢肯定,况且大奶奶这喜,日子只怕还浅呢,总要等后日,请个太医来瞧瞧才是!”
“何消后日,现在就去。心安,你去传我的话,让外头赶紧拿了府里的片子,去请太医来。”陈老夫人已经打断柳婆子的话,对心安吩咐。
心安比陈大奶奶还欢喜一些,急忙应是就出去。
陈大奶奶急忙对陈老夫人道:“老太太,这大过年的……”
“这是喜事,想来太医也喜欢跑一趟的!”陈老夫人笑吟吟地对陈大奶奶说着,接着就吩咐房里的丫鬟们:“都听见了,以后可更要着意服侍你们奶奶。”
这喜讯来的太快,众丫鬟们都还有些难以回过神,听到陈老夫人的话,众人急忙应是。小文已经笑着道:“给大奶奶道喜,给老太太、太太道喜!依我这上不了台面的见识。只怕是祖宗们,心疼这个哥儿,才让大奶奶晕了一下。”
陈老夫人不由往小文面上瞧了一眼,接着思量起来。小文有些紧张,手心不由有汗出。心安已经传了吩咐走进来,瞧见房里这样情形,心安的眉微微一皱。
陈夫人已经笑出来:“可是这孩子说的对,这大过年的,大奶奶又这样劳累,又不晓得已经有了喜,要有个什么,岂不是一家子的罪过?”
陈老夫人也点头:“说的是,倒是这孩子灵巧,想起这个。说来,都是祖宗们体恤后辈,出去和人说,再多烧些纸,不,不,我亲自去祖宗们跟前说,说陈家有后了!”
陈大奶奶此刻已经从喜悦中醒过来,听到陈老夫人这样说就笑着道:“这是老太太和太太疼我呢,只是这日子还浅,总要等到我生下哥儿来,抱着去祖宗跟前磕头,那才好呢。”
“就晓得你这孩子是聪明懂事的!”陈老夫人赞了一句,外头已经报太医来了,陈夫人忙扶着陈老夫人到屏风后面。心安把帘子放下来,屋内只留得心安和小文小雨几个伺候,柳婆子在那笃定等着,这脉息要准了,柳婆子这里也会得到一大笔赏钱。
太医被婆子领着进来,见了屋中情形已经明白,在床前坐下,心安已经把陈大奶奶的手从帐中送出。
太医把左右双手都诊了一会儿,才对心安道:“恭喜了,府上奶奶是有喜了。不过日子还浅,瞧着,总还没个把月呢,这两日可要养着,别劳累了。”
心安面上笑开,陈老夫人已经在屏风后问道:“可要开两剂药?”
“奶奶平素身子还好,不过老夫人想要学生开两剂药,开了也是,奶奶想吃就吃,不想吃也就罢了。”太医是常走陈府的,对屏风后面笑着道。
这句话给陈大奶奶又吃了一颗定心丸,唇边露出一抹笑,这样听来,这胎很稳。太医又叮嘱了心安几句,也就跟着婆子出去。
心安把帐子卷起,瞧着陈大奶奶欢喜的说不出话来,陈老夫人和陈夫人已经从屏风后走出。
见心安这样,陈老夫人也就笑了,接着陈老夫人就对柳婆子道:“倒没瞧出,你还有这么一手。你本行是做什么的?”
柳婆子听见问,晓得自己将要时来运转,急忙笑着道:“小的只会一点粗浅医术,平素都入不了主人们的眼,只在二门处守门。”
陈夫人已经往柳婆子面上瞧了瞧:“怪道呢,瞧着你有些眼熟。”柳婆子面上更加恭敬,陈夫人已经对心安道:“亏的你这丫头有心,都要赏,就再支一个月月钱。”
心安急忙谢赏,陈老夫人已经又道:“在二门处守门,屈了你,只是这要另让你去做什么,又没空挡,这样罢,就贴身服侍你奶奶。”
柳婆子大喜,这从二门处到贴身服侍奶奶,是升了好几级,柳婆子忙给陈老夫人跪下:“多谢老太太,小的,一定把奶奶的胎看顾好。”
“起来罢,今儿也累了你,回去账房里再支十两银子去。”陈老夫人叫起柳婆子。柳婆子又恭敬行礼,这才退出。
陈老夫人和陈夫人婆媳又叮嘱陈大奶奶几句,丫鬟早来回说团年饭已经备好。陈大奶奶要静养,自然不好到团年饭里去。陈老夫人和陈夫人婆媳离去时,又对房里丫鬟说几句这才走出。
心安带着众丫鬟送走陈老夫人婆媳,回到房里心安瞧着陈大奶奶,眼里都快掉泪了。
陈大奶奶晓得心安的意思,对心安道:“这些日子总要多劳累你,还有,那边房里供着的送子观音,你也去烧柱香,我这边有了身孕,你若也能有个喜讯,多子多福的,这不是更好?”
心安的脸一红,往小文那边瞧一眼,陈大奶奶已经会意,让丫鬟们都出去。
小文见心安往自己面上瞧来,心不由往上提一下。陈大奶奶有了身孕,小文想着,只怕陈大奶奶不会再以广子嗣的名义给陈大爷置办通房,可瞧着心安这模样,只怕陈大奶奶还想给陈大爷放通房,这可?
小文小雨走出屋子,在廊下等着陈大奶奶召唤。
小雨见小文皱眉摇头,不由有些惊讶地问:“你这是想什么呢?难道说你……”
小文对小雨摇头:“不是这个,我是怕……”话没说完就听到陈大爷的声音:“小文,你奶奶可在屋里?”
小文推小雨一下,小雨已经会意,面上露出浅笑,侧一下头,十六七的姑娘家,哪有不好看的,小雨这样一笑,却是满面娇俏。
陈大爷原不在意,眼那么一扫,见小雨乌发和衣领之间,露出一点白皙的脖颈来。陈大爷不由往那脖颈处多瞧几眼,小雨已经站直对陈大爷笑着道:“大爷想来也知道好消息了。奶奶这会儿不在房里,在哪里呢?”
小雨一站直,陈大爷就瞧不到那点脖颈,不由往前走了一步,小雨往后退了一步,陈大爷才觉得自己这样动作不好,笑着道:“倒是我忘了。”
说着陈大爷就要往屋内去,又想起另一件事:“说来,你们这些日子也辛苦了,又有这么个好消息,大过年的,每个人都多支一个月月钱去。”
小文小雨双双行礼下去,给陈大爷道谢,陈大爷已经走进屋里。
陈大奶奶躺在床上,嗔怪地对陈大爷道:“你又多花银子。”
“这不我们的喜事,自然要多花一些银子!”陈大爷说着就坐在床边:“你这会儿觉得如何,可想吃些什么?想吃什么就和我说。”
“好好的呢,你操心什么?”陈大奶奶这会儿心里,比吃了蜜还甜,说了这句就道:“说起来,那送子观音还真有点效用。宁哥儿那,等这烟花爆竹的事完了,可还要想个什么法儿,让他再帮着些。”
陈大爷应是就道:“这事呢,等我去探探他的口气,明儿大年初一,总要先谢谢他,你说,要怎样谢?”
陈大奶奶见问,也就说出好几个主意来,两夫妻在那说了半日,直到前面来请陈大爷去团年饭上,陈大爷这才离开。
见陈大爷离开了,小雨有些不安地拉住小文,轻声问:“你说,大爷他……”
小文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小雨不要说话,小雨点头,横竖两人住在一间屋里,有什么话,到晚上再说也是一样的。
心安掀起帘子,瞧见小文小雨在那,不由浅浅一笑,各人自然是有各人的心事,只是做下人的,心事必须和主人是一条心,否则,再多的心事都是白搭。
“小文,你说心安姐姐今儿对我们那样笑,是什么意思,我这心里,总是有些毛毛的。”这夜照例是要守岁的,不过谁也撑不了一夜,况且大年初一还有事要做,一交过子时,众人也就回屋内稍事歇息。
小雨一进了屋,就抓住小文的袖子,有些焦急地问。
小文瞧着小雨,当时心安的笑,小文也觉得心里毛毛的,可是这样的话,不好和小雨说。这会儿哭又太不吉利了,小文只得对小雨道:“不到最后那会儿,我绝不会……”
绝不会去做什么通房,想着小文觉得眼睛有些酸,急忙用帕子把眼里的泪给擦掉。
小雨靠在小文肩上,轻声叹息。小文拍拍小雨的肩,这要是不得陈大奶奶的准许,做个什么,或者李代桃僵,到时陈大奶奶发起火来,这是送命的事啊!
这满屋子的丫鬟婆子下人,生死荣辱,不全握在陈大奶奶手上?
小雨的眼睁的很大,也许,等明儿一早,就能想出法子了。
次日就是大年初一,众人穿着一新,先去给陈大奶奶夫妻磕头拜年,照例说过几句吉利话,外头进来报,说陈老夫人和宁远公夫妻,已经从宫里朝贺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