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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折戏
分飞

只要别想太多,胆子就大得不得了。

心跳得几乎喘不过气,她缓了几下,牵起他的手放在锁骨上,颊边的酡红蔓延到脖子。清晨的折枝蔷薇,每一片半开未开的花瓣都有着颤抖风情。

抚抚她的脸,白皙秀致,有绸缎一样的触感。这种事是本能,就像枯木逢春。沈望呼吸渐促,不像以往般清浅匀停。手从锁骨游移到肩头,又身侧滑落,掐在纤细的腰肢上。除此之外,没有什么主动的回应。

她毕竟缺乏经验,到这里就难以为继了,操作起来全是盲区,始终不敢把脸对着他,“你不会……真的……有什么问题吧?”

他珍视她,长久以来克己自持,原来她一直是这么想的?他简直要被气笑,一下把人推倒压在身下,捏住她的下巴勾上来,“我觉得你可能对我有点误会。”

两人的姿势彻底翻转,隔着薄薄的衣料贴合在一起,能感觉到炽热的体温和起伏。那么就是没有问题,她怏怏地鼓着腮咕哝,“……要不我再研究研究……”

沈望趋身吻住她,点点滴滴的岁月漫上眉间。迷糊又莽撞的小冤家,一紧张就爱胡说八道的性子什么时候都改不掉。

初见是在明唐的年会晚宴,她自得其乐地吃东西,溜到湖边打水漂,唱骑竹马的小狐狸。他处心积虑地出现、接近,当时怎预料到会有如今。原以为是不用动心的逢场作戏,没想到不知不觉沦陷进去。她的一切都和他密切相关,从被郭碧漪收养的那天起,渊源已经那么深,斩不断也抹不掉。现在想起来,什么都注定好了。

他迷蒙着一双眼低头望她,“我不想等了。”

她微微偏过头,加深了这个吻。唇舌绵密滚烫,极富侵略性,在每一寸皮肤燃起火焰,一刻也不停息。

只要姹紫嫣红开遍,哪怕付与断井颓垣。这种体验很美妙,无休无止的愉悦,让脑子都昏沉了。他很小心,更像完成某种仪式,甚至不敢用太大的力。谁知她还是颤声惊叫,僵涩地定在那里。

沈望为难地停下,托着她的后背想了想,“那我数到三好不好?”

她惨兮兮摇头,语气哀婉:“数到十。”

也行吧。于是又从头开始,耐着性子,间或不紧不慢地数一声。数到七的时候,忽然想起来问她,“……刚数到几了?”

“五……吧……”

“真的?”

“好像是……”

她有点心虚,还在迷迷茫茫地想,是骗他五还是六呢,就被温柔一击给俘获了。完全猝不及防,反应过来才知道上了他的当。

绷紧到极致的弓弦,拉得太满,视线里的一切都模糊了。他压抑着低喘,沉声问她疼不疼。

欢喜神情复杂,勉强应一声,“……还好。”

怎么说呢,和想象中很不一样。她从小练空手道,摔摔打打的皮外伤常有,养成了不喊痛的习惯。但这种感觉完全不同以往。却没有后悔,只是有点意外。

都挺不容易的,她想,再坚持一下吧。他们相爱,彼此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终于亲密如一人。虽然很痛苦,至少他是快乐的。此刻她完整地拥有他,吃点苦也没什么。

沈望也很犹豫,额头抵着她的,手心全是汗。他有些愧疚,打算就此放弃,“算了,就到这里吧……别太勉强。”

或许凡事都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她勾住他的脖子,生涩沉默地试着回应……

他微声低吟,将头埋入她的颈窝。彼此都不再动弹,十指仍然紧扣着。

静默片刻,他支起身在她颊边轻啄一下,“累了?”

她依旧神魂荡漾,被无法言喻的倦意和充盈占满,仰头去吻他挺直的鼻梁,“怎么办……我觉得我离不开你。”

两人亲昵地交卧,没有任何言语,只感受到当下此时。

歇了一会儿,她带着新鲜的贪恋贴近,双手紧揽着他的背脊。红唇半启的稚嫩娇娆,让人欲罢不能。于是又一次。专心致志地投入,还可以更好,更加圆满顺遂。

结束的时候欢喜已经体力不支,神思昏昏然。几缕被濡湿的发丝粘在颈项,他抬手拨开,在她耳畔低语:“记着我今天的话。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遇到多难的坎坷,你都要相信我。不管我对别人用过什么样的手段,也绝不会算计你害你,这辈子都不会。”

她被说得心头一栗,茫茫地睁大眼,感到一片绕不过的迷雾正悄悄降临。他不再解释,抬手蒙上她的眼,“……睡吧,我不走。”

身边的呼吸逐渐沉稳,沈望用遥控合上窗帘。疲惫的放空过后,彻底了无睡意,开始涌上懊恼自责的情绪。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原本应该抽刀断水的,迟迟下不了决心,现在更难了,亏欠她的恐怕永远也还不清。

沈望留下来陪伴她三个日夜,不问世事的沉耽。他能弥补的,只有这些。快没有时间了,总要面临决断。很久以后,他都不敢仔细回想,当时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同她温存缠绵。明知是自私残忍,却舍不得放开。

外界照常运转,该筹备的都在有条不紊进行。

昂山廷只跟吴丝桐联见过一面,提醒她:“你要抓紧一点,以免夜长梦多。”

欢喜所有的用药记录,昂山廷这里都有存档,他知道发生过什么。沈望是个细心人,不会让冲动造成难以弥补的恶果。那大概是一次意外,但在此之后,事情或许还会有变化。

再又一周过去,欢喜住进了西苑实验室旁的无菌病房。隔着特殊玻璃,还笑吟吟地朝沈望比了个放心的手势。

他在某个瞬间感到摇摇欲坠,只体会到无尽空洞的悲哀。一步步往后退,在心里默默做了决定,我不会让我的星辰湮灭,为此愿意承担所有的罪。

迟迟不能手术,就必须大量使用激素类药物,这会对她的免疫系统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任何一点病毒或感染,哪怕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感冒,都是致命的。无菌环境,能让她的生命延长三个月到半年。

欢喜对新环境意兴阑珊,不再费心去记忆房间的布置,也不愿走动。听小楠说,中秋快到了,外面暑热渐消。沈望连着好几天不见踪影,他又变得忙碌。每个人都有事可做,一切回到原来的样子,只有她脚下的沼泽越陷越深,无法动弹。

人落进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里,半空中悬浮,感觉不到四季阴晴,也没有白天黑夜。

化疗让疼痛愈加明显、频繁呕吐,什么都吃不下,每日昏沉沉。她不再问做这些治疗还有什么意义,只是麻木温驯地配合。

体感稍好的时候,精力依然很差,连听书也听不进去了。她无比想念他,却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能不断回忆以前相处的点滴。生活在同一个地方,各自被无形的枷锁困住,连见面也很难,让人觉得悲哀。

小半个月后,沈望突然出现。进入无菌室前,要经过全身仔细地消毒,穿上隔离衣,只敢很轻地抱一下她。

他带来意料不到的消息,欢喜不日即将启程,准备进行手术。这是他们盼望已久的结果,告诉她时却很平静,目光里只有恻然。

小楠由衷地为她高兴,欢喜只是愣愣地,仿佛不大明白是怎么回事。反复的打击,让她不敢报以希望。直到被送上飞往日本的私人专机,还觉得一点也不真实,疑心都是幻觉。

那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整个行程安排得相当隐秘,没有告知任何人,连越并不知情,欢喜也是临出发前两个小时才知道。

当天仍然有人送行,是唯一的例外。

绿萝出院了,腿上绑着厚石膏。坐在轮椅上,远远地躲在角落观望,只有宇凡陪在一旁。身世已经不是秘密,沈望当然不会阻止她们姐妹相见,她却不肯上前跟欢喜说一句话,或许是不知该如何面对。

腾空的机翼在半空反射出亮白光芒,灼人眼目。沈望站在原地目送,直到彻底看不见。欢喜曾疑惑他何以不能同行,他也没解释原因,只说:“对不起,这次我不能去。”

不是不想,是无法办到。就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她略感失落,很快又安慰自己要懂事一点。争取到这样的结果很不容易,他一定费了好大的周折,不能再要求更多。

送别之后尘埃落定,沈望回身走到绿萝面前,看着她受伤的腿,歉意道:“连累你置身险境,都是我的过错。你们有任何需要,我会竭尽所能弥补。”

“她一定会没事的,对吧?”绿萝不停摇头,捂着嘴吞声呜咽,宇凡只好不停地安慰。

“会。”沈望顿了顿,“虽然不近情理,还是有件事要请求你的帮忙。”

绿萝想也没想就答应,可听他说完,却疑心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震惊多于难过,狠狠地噎一下,几乎要扑上去拽住沈望的袖子:“不可以的!你怎么能这样……”

宇凡满腹疑问,把沈望叫到一边,不知该从何问起,便直接道:“好几个月以前,我看见你们一起进酒店。”他看一眼绿萝,“我不清楚什么情况,谁也没告诉。”

沈望眯起眼回忆片刻,终于想起来,送吴丝桐去酒店那天晚上,大堂有个背双肩包穿帆布鞋的青年,背影十分眼熟。

那时候他满心以为,总有余地可供周旋,几个月之后,才明白什么是无力回天。

宇凡眼神犹疑,半晌才道:“你和那位吴小姐,很早就认识了?”

当时绿萝还好端端的没出事,吴丝桐也不曾图穷匕见,很多内情沈望不方便细说。

“我没有别的办法。任何人在同样的处境里,大概都只能做一种选择。”

他心意已决,站在几步开外的距离,对绿萝微微颔首,“拜托了。”

转身离去的背影,一如既往地挺直,步伐从容冷静。

欢喜的手术,安排在抵达东京癌研有明医院后的第四天上午。同一时间,沈望将和吴丝桐在被称为“白色婚礼之城”的葡萄牙小镇Obidos,举行低调隆重的订婚仪式。

葡萄牙国王阿方索从摩尔人手中夺回奥比都斯后,将它作为礼物送给了自己的妻子,他深爱的王后伊莎贝尔,浪漫的传说延续了数百年。这座保存完好的中世纪古城,是信奉天主教的沈夫人选定的地方,吴丝桐也很喜欢。沈望没什么意见,哪里都无所谓,由两家商量安排即可。

沈顾北最早得知消息,沉吟片刻,问他:“这是你仔细考虑过后作出的决定?”

沈望抬眼看远处的天幕,轻轻说是的,“我愿意娶吴丝桐。”

“有些选择,做了就不能回头。”

“您教过我,不要强行去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绝境中的殊死一搏,并非凡人常举。”他垂首道,“我以前不懂,原来无愧于心四个字,那么难。”

他不怕冒险,唯独不敢拿她的命去赌。年少得志一帆风顺,得到什么都太轻易,让人产生无所不能的错觉。直到他学会“跪下来捡起自己想要的东西”的那一刻,才真正脱胎换骨,意识到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有血有肉,有痛有爱,会犯错会妥协,有无奈也有软肋。

沈望转过脸,自嘲地勾起唇,“度过了这个难关,爸也会比较放心。”

以家族模式强强联合的婚姻,用以巩固阶层地位,传承财富,是被主流所认可的约定俗成,几乎也是唯一最稳妥的方式。

所有人都认为,在家族基业面前情爱不值一提,这种做法无可厚非。他是手望的继承人,不是市井里的小商贩,这笔买卖不成再换个铺子从头开始。每一个重大决定,都左右着商业帝国的兴衰。他不能逃避责任,把一切都当成满足私欲的代价,任何人都不能。

船行千里,尾大难掉。黑天鹅的冲击过后,存量博弈时代来临。即使肯安于现状,眼前的平稳也不会持续太久。再加上吴丝桐拿欢喜的性命相逼,所有难关全赶在一处。沈望试过去找一条新的路,努力让这种可能延后,结果失败了,那么只能接受。

尽管如此,他仍然感激欢喜曾经出现。一点点教会他什么是爱情,从一个冷漠进骨子里没什么情绪的人,到懂得感情世界的丰富和美好,同时也感知到相应的痛苦,锥心刻骨欲罢不能,都是人生里全新的体验。仿佛突然开启一道门,仰头望见璀璨星河,浩瀚壮阔。

只是如果,他不故意从她生命里经过,她的人生会比现在平顺安宁得多,也更容易幸福吧。

此间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如今他已决意关上这扇门,连同那些云飞雪落的往事一起断离。

“人一辈子很长。”沈顾北摇摇头,“你活到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了,很多事不要只看眼前结果。真要是天定的缘分,山长水远会重逢。”

沈望震了震,唯有感伤:“花长在枝头,美在鲜活自由。不能为了占为己有就随手折下,让它很快地凋零。”

明月易低人易散。水会断流,月有圆缺,就是这样而已。

老人家没再多说什么。筹备了与门第相匹的仪式,礼节处处周全。赠与长孙媳的订婚礼物,是价值过亿的古董珠宝。

繁华不堪细究,充满太多肉眼看不见的纠葛。事情当然不会那么顺利,即使他答应了这场联姻。

人性都是自保为先,袁宝晟对手术疑虑重重,怕对身体造成太大损伤。袁家父母有钱万事足,更不想让儿子去冒险,又是一场艰难拉锯。

不过幸运的是,袁宝晟的女儿出生时在医院留存了脐带血,匹配度为7个点。天意森然,总算留出一线罅隙。

欢喜得以进行手术,加上后期治疗,需要在异国待上一段时日。半年不长不短,然而沈望心里清楚,这一别就是真正从彼此生命里抽离。

他不愿与吴家人同行,跟沈立一起乘搭集团的公务航班。飞往里斯本途中,脑海不断闪过画面,全都是关于她的点滴。多怀念从前的日子,坐在会议室熬干脑细胞,心里却牵挂着一个人,盼着早早结束,同她在一起,看到她笑。以后再也不能够了。

他的生活将重归正规,比以前更加冰冷孤独。心口最柔软的地方,被刀子狠狠剜空一块,寒意透骨,灌入四肢百骸。

将近二十个小时的行程,沈望一言不发,没吃东西也没喝水,带着眼罩闭目沉思。飞机遇到气流颠簸,在云层里剧烈震颤,他毫无反应,仿佛对外界的一切失去感知。

直到沈立拍拍他的肩,“打起精神来,我们到了。”

里斯本是葡萄牙的首都,还需要往北约九十公里,才能抵达大西洋沿岸,他们的目的地。

沈望不情不愿起身,拉开遮光板。灿白的阳光瞬间涌入,刺得眼睛发酸。他无声地叹息,缓缓抬手捂住脸。

这一世离散,连回忆都是奢侈。 cvOQI0CIOn4DI/pW0kVkZmcsSq1gM3ByYDbxqQ7/hcPM6W95wbbJWCTBXS3lD8d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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